“青哥，你在这，我去西厅那边测量，我们分工，很快就完事儿。”
“行。”
赵初青淡笑着回答。
回到宾馆的时候己经很晚了，赵初青只定了一间标间，姜芣睡在靠窗那侧，不知怎么标间内不算狭小的空间却让姜芣觉得十分憋闷，他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浑身都不自在。
“小芣，你喝水吗？”
赵初青关切的问。
“不喝，谢谢，”姜芣皱了皱眉礼貌中带着疏离，“你睡吧，我下去走走理理项目思路。”
“我陪你去？”
“不用。”
姜芣果断拒绝，这样应该足够明显，他不需要多余的善意。
南方海边的夜黑又寂静，姜芣穿着白色外套看马路对面的宾馆，从闪亮门牌和三层的高度上看，这家的确如赵初青所说是小镇上最“豪华”的了。
姜芣抬头看，海边空气虽好，这不是也没有星星吗？
但庞雾的眼中有星星，很冷很冷的星星，大概是由岩石和冰组成的冥王星，神一样遥远不可触摸，阳光都抵达不了。
冥王星和地球不属于一个系别。
姜芣漫无目的的想，呆到身上凉透才往回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看到了赵初青。
“怎么下来了？”
姜芣问。
“看你很久没回，出来找找。”
赵初青轻声说。
那下来的真巧，我就在宾馆对面，姜芣打着腹语没说话，他看到赵初青的目光突然望向他身后，声音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庞总！”
庞总？
幻听了吧？
精致好看的人怎么可能住这个小旅馆？
姜芣转身，他看到了眼中有冥王星的庞雾。
庞雾从门口走近，他盯了赵初青一会儿，又瞟了一眼呆滞的姜芣，唇角挑起一个讥诮弧度后擦着姜芣的身侧上楼。
“他、他住这儿？”
赵初青难以置信的问姜芣，说着他往外探探身，果然看到了显眼的大奔，从这里开车25分钟就能到县城。
“走吧。”
姜芣平复了一下被冥王星擦肩而过掠起的心跳，他率先上楼。
好冷啊，跟姜芣记忆中的人完全不一样。
但好酷。
“明天下午我就返回北京了，”房间灯关掉后赵初青仰面说，“月底离职，过几天第一批艺术品到货，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给我打电话。”
姜芣闻言转过身：“这么快吗？”
“嗯，可能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己经在老家了。”
“谢谢青哥。”
姜芣说的真诚，他能感觉到在这几天的同行时间里对方的微妙变化，如果作为同事，赵初青非常合格，他在用心教一个即将踏入社会的新人。
赵初青浅浅笑了一下，明天以后就见不到这个刚熟悉不久的人了，也可能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去北京，就像他刚毕业不久交往的男朋友一样，他离开了后来再也没回来过。
“没关系。”
赵初青说。
“早点睡吧。”
姜芣说完慢吞吞的背过身，不去迎接赵初青黑夜里的目光。
同一时间楼下房间。
手机响起。
庞雾正看着窗外潦草的夜色放空，他开过车的手微微颤着，看到来电后神色放松了一点。
“喂，乐豪。”
庞雾声音低沉着微勾唇角，周乐豪是他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兄弟，毕生的信念是将纨绔作风贯彻到底。
“三弟，你那边怎么样了？
衣食住行香槟美酒的都有吗？
不会天天吃土吧？”
周乐豪那边声音呜呜的，不知道在忙什么，说话办事风格依旧吊儿郎当，“需要哥哥们带物资拯救你吗？”
“如果人生寂寞，记得告诉大哥二哥，我们派美人去抚慰你。”
周乐豪说的很真心。
“大哥二哥搞到一起了还顾得上三弟我么？”
庞雾放松了肩膀，唇角带了一丝笑意，“美着呢，目前不需要。”
“放屁，犄角旮旯里有美人？
我怎么那么不信？”
周乐豪的声音带上笑意，“大泽要过生日了，估计你回不来了吧？”
美人儿当然有，还是极标致的，庞雾轻点贴了瓷砖的窗台，他想了想说：“看看吧，尽量回去。”
“人不来没事，红包记得大一点！”
周乐豪豪气冲天，用最流里流气的风格办最正儿八经的靠谱事。
他说：“三弟，别天天忙工作，钱是赚不完的，情人儿都不养一个活那么规矩做什么？
抱着香香软软的小美人儿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多好，别尽想着白头到老的事！
青春所剩无几尽欢才最重要！”
庞雾扯着嘴角凝噎：“别人我不管，但大哥二哥千万要白头到老，不然我这个三弟夹在中间跟谁近？”
周乐豪想象了一下那场面，他们的冷面弟弟哭唧唧看看大哥又看看二哥不知道该让哪个抱。
他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放心，不让三弟难做，集团那边派了我大学同学进去做财务经理，目前他尚能替你支撑个三年五载的，你如果在崇明岛跟小美人儿安家了，记得告诉大哥二哥一声，我们好奔过去观礼。”
“还有啊，你真的需要释放释放，否则就真的变成能成结的Alpha了！
哥哥们担心你身体！”
“滚！”
庞雾被周乐豪气笑了，很快挂断电话。
一个院儿长大的三个人里，庞雾是最小的，李泽大他两岁，周乐豪大他一岁。
少时羡慕桃园义气于是论资排辈，这称呼用到今天分外亲切，尤其是在这种境遇中。
庞雾记得自己上学时某次放假去找他们，看到大哥二哥抱着嘴对嘴啃在一起，那时庞雾的兄弟世界受到了严重冲击。
他们未来的路也很难走，世家子弟想要自由不伤筋动骨怎么可能。
美人。
庞雾勾勾唇，随即视线冷下来，心里怨念深深，他皱起眉头看窗外微茫的夜色，烟快要着没了，他抬起来狠狠抽了最后一口，苦辛味儿掠过喉咙挤进胸腔，最后又带着躁意汹涌着从口鼻奔出。
一个个子不高、比例好、很会跑的美人儿。
北京天宇艺术品设计有限公司。
艺术品设计师？
“梁工，我们第一批艺术品过两天就要到货了，麻烦您给找个仓库啊？”
姜芣站在会展中心前打电话，电话是赵初青走前留下的，他抬头看看天，云彩很多，可能会下雨。
“小姜啊！
这跟你说过好几次了，有几间大会议室马上就要进地毯不让放，别的房间供货商他们都各自堆放了东西，不是不给你找，实在是腾不出来啊”梁工语速很快，电话那头一片喧嚣，“要不你等等，我空了给你看看，”说着，他声音离了电话，似乎旁边有人，“对对，喷漆不能放这里。”
“梁工我这边真的比较着急，你这说好几天了，但……”姜芣说，但他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小姜我这忙着催工呢，你等等啊。”
说完梁工挂了电话。
姜芣看着眼前黑了屏的手机面色沉静。
既来之则安之，问题要一个一个解决，他思考一会儿收起手机后转身进了会展中心。
“梁工，我可找到您了，”姜芣看着梁工被一群人围着，焦头烂额的样子，等到人稍微散去他才能凑上来提出要求，“刚才看到你太忙也没敢过来，你看能不能帮忙找个仓库，我这边实在着急。”
梁工闻言看看他，说道：“你这小孩挺实在，长得这么俊怎么跑工地来了？”
姜芣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让工作顺利进行下去的机会，“打工啊没办法，领导让去哪里就去哪里啊。”
“哈哈哈，”梁工爽快的笑起来，“打工辛苦啊，这样吧小姜，你看我这实在忙，你自己转转看看这个中心哪里有空余的房间，到时候我给你签字拿钥匙！”
“好嘞！
谢谢梁工。”
姜芣轻轻换了一口气，打了个招呼就奔跑着寻找空房间。
在经过中心大堂的时候，他远远看到庞雾鹤立鸡群般站在那里，姜芣知道，那高大的身躯能把自己完全覆盖住，双臂也是有力的，能将他裹在怀中密不透风的带他冲上云霄。
姜芣身体哆嗦了一下，站在那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身继续寻找能当做仓库的房间。
虽然目标很遥远，但姜芣只要一步步往前走，无限靠近就好了。
就像他刚在心中嘀咕完会展中心怎么这么大，跑的他腿都快断了，并且所有房间外边都锁了锁链，快要丧失信心的时候，他就在中心大堂后边走廊的拐角处看到了一个空旷明亮的房间。
只有一张桌椅放在窗边，剩下空间足够堆放艺术品。
他抹了抹额角的汗水，脸上浮现浅浅的笑容，雨后新竹一样，带着晶莹露水。
“谢谢梁老板。”
姜芣看着梁工在钥匙申领单上签下了他认不出来的名字。
梁什么。
这不重要。
姜芣回到另一个中心继续手里的工作，他沉下心测量记录，对比着模糊的平面施工图辨认现场的墙面和拐角，这会是下一个需要他预备仓库的地方，没记错的话，这里的艺术品将达到943件。
是个巨大挑战。
但他现在己经不后悔接了这个项目，就像他从来没后悔在从前某天心血来潮跟嘉人一起参加了兼职酒吧的活动。
在那天，遇到庞雾。
这个项目再一次把1018带到眼前。
依然远，至少能看见。
一个陌生电话打来，是本地号，姜芣接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