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着二八大杠,漫无目的。
远处的煤电厂、橡胶厂、纺织厂竖立起高大的烟囱,滚滚浓烟飞上了天。
现在的上阳县几乎全是低矮的平房,最高的建筑是刚刚建成的百货大楼,足足有六层之高,听说还有电梯呢。
电线杆立在路边,上面贴满了各种小广告。
王涛驻足停留。
疏通管道、回收家电、搬家装修……这些都不是自己擅长的。
要说手艺,
王涛拿手的便是跟高大爷学的修鞋补鞋的手艺。
后来,补鞋摊消失了,王涛读了个夜校,去了一家私营鞋厂,专门给国际大牌子代工。
一路从工人、组长、车间主任,差一点就干了上副厂长。
可惜,财富的涌入,让王涛迷失了方向,整日吃喝嫖赌,被人赶出了厂子。
高大爷!
王涛想起这个熟悉的名字。
重生前自己正在高大爷葬礼上守夜,哭得两眼发肿,昏昏沉沉中睡去,醒来就到了1989年。
难不成,重生与高大爷有关?
想着想着,王涛两步骑上了二八大杠,拐了两个街道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王涛擦了擦眼角的泪,轻轻喊了一声:“高大爷。”
修鞋摊上两鬓如霜的老人摘下老花镜,一脸惊喜。
“小涛子,你来的正好,你看看这双鞋,怎么就缝不进去了。”
王涛熟练地接过鞋子,戴上顶针,麻利地缝了几下。
胶鞋主人试穿后,脸上露出了笑容,直夸这小伙计手艺真不错。
王涛接过了两毛钱放进木盒里。
“你这小子,今儿怎么醒的那么早?”高大爷凑近了王涛,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没跟着你那些哥们儿去潇洒?”
王涛规整了一下线头,低着头说道:“不去了,我想出来挣钱。”
“小伙子,那你去矿场西门啊”胶鞋主人背着手,笑眯眯地说道。
王涛眼前一亮,矿场西门紧挨着办公大楼。
平时从西门进进出出都是来办事的,生意肯定好。
更关键的,都是穿的清一色好鞋,别说修鞋了,就是擦鞋也能挣不少。
“谢谢了啊大叔。”
“客气什么,我就在橡胶厂上工,你们矿场要是不送电,我们都得下岗不是。”
王涛点点头,拉着高大爷就要去矿场。
高大爷连连摆手,一顿推辞,可还是经不住王涛的软磨硬泡。
到了矿场西门,王涛翻出一条毛巾,两管擦鞋油,铺上麻布,一老一少的摊位就这样开张了!
“我说小涛子,你非要拿两管一模一样的鞋油做什么?”高大爷捂着脸,低着头,一副躲躲闪闪的样子。
“嘿,高大爷,这你可就不懂了,等好吧。”
摊位刚刚摆上,几个同行就投来了敌意。
其中不乏鄙夷的目光。
一个孩子,能有什么手艺?
王涛微微一笑,待会就让你们开开眼。
说着笑着,第一个客人就来了。
王涛搬了个马扎摆到了对面。
“老板,擦鞋?”
来的是一个带着透明镜框的中年人,斯斯文文,头发油光,腰里还别着一部传呼机。
“多少钱?”
“您瞅瞅我这有两种鞋油,这个是国产的,一毛一次,那个进口的,一块一次。”
王涛指了指麻布上的鞋油。
其实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一个正面朝上,一个是背面超上。
不同的是背面全是洋文字母。
眼镜男推了推眼镜,看了一眼亮晃晃的手表。
“进口的这么贵?”
王涛挺直了腰,颇有底气地说道:“可不是嘛,谁叫人家质量好。”
“行吧,就用进口的吧。”
“好嘞!”
先用毛巾沾了一下清水,把皮鞋上的灰尘清理干净。
“小伙子,你干这个一天能挣多少钱?”
“咳,挣啥钱,您是我的第一个顾客。”
眼睛男友善地笑了笑:“都是靠劳动挣钱,不容易。”
“是啊!”王涛对眼镜男增添了不少好感,一边飞速地擦鞋,一边乐呵呵地念叨道:“好马配好鞍,好鞋配好油,老板,你今天必是鸿运当头哇!”
高大爷在一旁捂着嘴憋笑,身子一颤一颤的。
轰隆!
远处的矿口上传来一阵响声。
行人四处乱窜。
王涛手一抖,软毛刷掉落在地,矿难果然发生了!
眼镜男蹭的一下站起身,吓得面如土色,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嘴里嘟囔着坏了,坏了。
接着,魂不守舍地就要走。
“喂,老板,你还没给钱呢!”
眼镜男从皮夹包里取出来十块钱,扔到鞋摊上,朝着办公楼的方向疾跑。
夹钱的手还在不停地颤抖。
“喂,找零不要了?”
王涛捡起钱,朝着阳光弹了弹。
今天的天气是真好啊,阳光明媚。
高大爷竖起了大拇指:“小涛子,真有你的!打小我就看着你的脑袋灵光。”
王涛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目光转向远处的矿口,心中的滋味五味杂陈。
“高大爷,好像是矿难?”王涛明知故问。
“看样子好像是吧,不过我听说咱这里地质还算稳的。”
高大爷正在给缝纫机上油,头也没抬。
“哦。”
王涛嘴唇咬得发白,眉头也皱成了一个川字。
“小伙子,擦鞋多少钱?小伙子,小伙子?”
回过神来的王涛,带着职业的笑容:“你好啊老板,鞋油用国产的还是进口的?”
眼瞅着快到了中午,王涛吐了一口唾沫,点了点鞋盒里的钱。
好家伙,不知不觉已经赚了十块钱,算上那个眼镜男的十块和一些毛票,就有二十一块钱六毛了。
两管鞋油四块钱,这还只是用了十分之一不到。
鞋刷、毛巾按两块钱算。
扣去本钱,今天上午净赚十多块钱。
要说挨着矿场西门的生意就是好,这一片除了擦鞋、修鞋、还有各种卖小商品、水果、衣服的摊位,还有一些路子比较野,干的不是什么见得着光的买卖。
王涛锤了锤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
拿出五块钱放到高大爷木箱里,这叫合伙经营。
“小涛子,稳当点!”高大爷在后面喊道。
王涛在前面飞快地蹬着三轮,激荡起的尘土来车轮之间飞扬。
“哎呀,高大爷,蹬坏了我再给您换一个!”
拐进了家属院,王涛婉言拒绝了高大爷要留下自己喝一杯的提议。
“别急,等我给您介绍个老伴,您大婚那天我再喝!”
高大爷踹了一脚王涛:“才挣了多少钱就开始嘚瑟了。”
揣着兜里的票子,王涛三步两蹦走在街上。
有钱了,而且是巨款!
要知道,上阳县1989年的工资水平还处在以两位数计算的时代,在当时月收入能超过一百块钱的寥寥无几。
该怎么花呢……
按照以前,王涛没准又会叫上那几个“哥们”什么饭店、歌舞厅,录像厅潇洒一圈。
经过了戏弄和背叛,王涛才明白家人才是唯一靠得住的人。
上一世,父母省吃俭用将自己养大成人,还没来得及享福就离世了。
每逢节日,王涛望着父母的遗像泪流满面,追悔莫及。
这一世,一定要好好报答,让父母也能过上人人羡慕的日子!
菜市场转悠了一圈,物价令人咋舌。
一块六一斤的猪肉,给我割两斤!
六毛钱一斤的大鲤鱼,给我来一条!
贩子们第一次见到不讲价的傻子,个个脸上堆满了笑容。
王涛提着东西噔噔噔上了楼梯。
刚到二楼拐角,就听见楼道里的最八卦的几个人倚着墙七嘴八舌议论上了,
好像还是还是关于矿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