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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同舟渡南衣谢却山前文+后续

羡鱼珂 著

女频言情连载

没人敢拦他,可众人脸上都写着茫然和急切,想知道里头到底是什么情况。紧接着太夫人身边的女使就出来了,说太夫人已经渡过了难关,但还需静养。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有序散去。秋姐儿仍这么立在树下,目光似是空洞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南衣多看了她几眼,本想上前搭话,但想着眼下还是找谢穗安的事情重要,便匆匆离去了。南衣找了女使们问,却都是一问三不知。六姑娘一直都是来去自由,不受管束,能干涉她行踪的人屈指可数,纵然今日没出现,大家也并不觉得很奇怪。最后,南衣总算从一个出门买药的小厮嘴里打听到,他好像看到六姑娘进了花朝阁。花朝阁是沥都府中最负盛名的酒楼,达官贵人们在此宴客,穷天下之珍馐美酒,极尽奢靡,一桌席面甚至能高达千钱。南衣也想不透谢穗安为什么要去...

主角:南衣谢却山   更新:2024-11-08 10: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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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南衣谢却山的女频言情小说《何不同舟渡南衣谢却山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羡鱼珂”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没人敢拦他,可众人脸上都写着茫然和急切,想知道里头到底是什么情况。紧接着太夫人身边的女使就出来了,说太夫人已经渡过了难关,但还需静养。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有序散去。秋姐儿仍这么立在树下,目光似是空洞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南衣多看了她几眼,本想上前搭话,但想着眼下还是找谢穗安的事情重要,便匆匆离去了。南衣找了女使们问,却都是一问三不知。六姑娘一直都是来去自由,不受管束,能干涉她行踪的人屈指可数,纵然今日没出现,大家也并不觉得很奇怪。最后,南衣总算从一个出门买药的小厮嘴里打听到,他好像看到六姑娘进了花朝阁。花朝阁是沥都府中最负盛名的酒楼,达官贵人们在此宴客,穷天下之珍馐美酒,极尽奢靡,一桌席面甚至能高达千钱。南衣也想不透谢穗安为什么要去...

《何不同舟渡南衣谢却山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没人敢拦他,可众人脸上都写着茫然和急切,想知道里头到底是什么情况。

紧接着太夫人身边的女使就出来了,说太夫人已经渡过了难关,但还需静养。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有序散去。

秋姐儿仍这么立在树下,目光似是空洞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南衣多看了她几眼,本想上前搭话,但想着眼下还是找谢穗安的事情重要,便匆匆离去了。

南衣找了女使们问,却都是一问三不知。六姑娘一直都是来去自由,不受管束,能干涉她行踪的人屈指可数,纵然今日没出现,大家也并不觉得很奇怪。

最后,南衣总算从一个出门买药的小厮嘴里打听到,他好像看到六姑娘进了花朝阁。

花朝阁是沥都府中最负盛名的酒楼,达官贵人们在此宴客,穷天下之珍馐美酒,极尽奢靡,一桌席面甚至能高达千钱。

南衣也想不透谢穗安为什么要去花朝阁,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先去打探打探。

上了街,才发现街头已经翻了天了。

谢铸是沥都府中德高望重的儒师,他无端被抓走,在文士之中是件大事。船舶司所有的工作全都停了,工匠和太学生们聚集起来上街为谢铸请愿,试图逼知府出面让岐人释放谢铸。

岐人是和平入城的,明面上与知府共管沥都府。太学生们不知天高地厚,以为知府还能在岐人面前卖点面子。但黄延坤压根不出来见这些儒生们,他们只能在街头闹,闹得满城风雨也无济于事。

南衣没心思留意太学生们的主张,逆着人群闷头走,只想快些找到谢穗安,刚走到半道,却发现请愿的人群竟朝着花朝阁的方向来了。

她茫然地抬头,看到一辆豪华的马车在花朝阁门口停下,本该在牢里的谢铸此刻却穿戴整齐地从马车上下来,在几个岐人的簇拥下被迎进了花朝阁。

岐人宴请谢铸的排场很大,清场整个花朝阁,今日只宴一桌。

儒生们议论纷纷,有疑心谢铸被策反的,也有坚定认为谢铸是被逼的,两拨人差点要吵起来。南衣在七嘴八舌中总算明白过来了——既然谢铸是沥都府的精神领袖,那岐人就摆一出戏,就让这精神领袖看起来倒向了大岐,扰乱团结的民心。不管民间如何猜测,总有人信,也总有人不信,偏偏谢铸在岐人股掌之中,百口莫辩。

而把诱饵放出来,也能引秉烛司上钩。花朝阁今日为岐人备宴,这事想要传出去并不难——谢穗安就是那个即将咬钩的鱼!

南衣急了,这明显就是个陷阱,她得阻止谢穗安。正门都是岐兵看守,根本进不去,她只能掉头从后院高墙翻进去。

花朝阁有一栋五层高的主楼,周围有三栋副楼,中间架设有凌空飞桥,彼此相通,歌女小厮穿行其中,一览无余。

楼中灯烛晃耀,金碧辉煌,岐兵驻守各个角落楼梯,将酒楼中的情况尽收眼底,稍有异常,便会将人拦下盘问。

幸亏南衣有些偷鸡摸狗的本事在身上,打晕了一名歌伎,偷换上她的衣服,戴上流苏面帘,才得以光明正大地行走在花朝阁之中。

但在一些可能藏人的地方找了一圈,依然没找到谢穗安。正一筹莫展时,南衣却被花朝阁的妈妈叫住了。


几日后,谢衡再出殡。几乎大半个沥都府的百姓都来相送这位宽厚仁心的谢氏嫡长子。

送葬队伍从望雪坞蜿蜒到城门口,漫天飘扬的纸钱犹如一场声势浩大的雪。

这个冬日狡猾地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将寒冷送到人的心底,没有人能在这场大雪里望到尽头。

南衣被夹在队伍的中间,四面八方都有能堵着她的人,她无处可逃。

谢却山独自走在队伍外围,无人愿意跟他同行。走着走着,队形就散了,他不动声色地行至南衣身边。

“怎么还乖乖留在这里,不是要逃跑吗?”

他的声音不响,只有她能听到。

南衣抬眼看谢却山,连日的守灵让她脸上有了几分憔悴,但并没有颓丧之色。

“不是大人你说的吗?逃跑没有用。”

“你这会倒是听话。”

“既然跑不掉,我想我得死在您面前才是,不然不是让您无趣了吗?”南衣的表情很是乖巧,语气却有些阴阳怪气。

说完,南衣加快了脚步,甩开谢却山。

谢却山看着她的背影,勾唇淡淡一笑——她可不像是准备赴死的样子。

送葬队伍刚出了城,鹘沙便带着一队岐兵紧紧地跟上了。

亏了知府的倒戈,岐兵如今在沥都府出入自由,占据了极大的主动权。

尽管没有收到任何情报,但他还是多留了个心眼。所有人多混杂的场合,都有可能成为混淆眼球的接应之地。

——

陵墓在虎跪山的风水宝地里,众人在一路的哀乐中攀登山路,行至谢氏祖坟前。

漫长的仪式开始了,起,跪,拜,颂,繁文缛节多到几乎让人麻木,然后灵柩终于下土了,紧接着众人识趣地让出一条路,一杯毒酒送到了南衣面前。

司仪官唱道:“潞阳谢秦氏,生而莹慧,容仪修洁,性忠贞,与夫君谢氏衡再伉俪情深,至于义理大处明辨确守,愿与夫共赴黄泉,来世再结夫妻缘,其苦心血忱,神祇可质,金石可透也。”

文绉绉的话南衣并不能听懂,但大概也知道,无非是先把她夸一番,再让她乖乖送死。

南衣感觉到人群中投来无数同情的眼光,但那些沉默的眼光背后,还意味着大家都认为应该如此。她握紧了袖中的匕首。

几日前,她没有选择逃跑,就是要在此刻赌一把。但她也并没有那么笃定,人在面对碾压式的力量之下,偶尔也会心生“好麻烦,不如死了”的倦怠。

“少夫人,请与大公子共赴黄泉。”

见南衣迟迟没有接过毒酒杯,女使低声提醒南衣。

女使的话一下子把南衣拉回了现实,南衣讷讷地接过酒杯,看着杯中那方小小的水面,水面上映出她的眼。她就是那池中鱼。

“我尚有遗愿未了。”南衣缓缓抬头,一字一顿地朗声说。

但不等人问她,她便忽然抽出了藏在袖中的匕首,将毒酒全都淋在了白刃上。她发狠将酒杯往地上一掷,无瑕的白玉杯碎了一地。

“少夫人!你要做什么?”

南衣晃着匕首吓退想要制止她的人,世家之中连女使们都是娇生惯养的,哪见过什么亡命之徒啊,不敢迎着白刃向前,尖叫着躲开了。

得了一个空隙,南衣直接朝谢却山冲了过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挟持谢却山。

众人对南衣的路径毫无防备,更无人下意识要护着谢却山。岐兵远远跟在送葬队伍后面,也根本来不及赶到这里。

谢却山杖伤未愈,行动缓慢,这一下天时地利人和,竟让南衣把匕首架到了谢却山的脖子上。

南衣喘着气高喊着:“是谢却山这个乱臣贼子气死了我的夫君,我要为我夫君报仇!”

谢家众人都惊呆了,送葬队伍中还有许多自愿来相送的百姓,他们并不知道南衣要为谢衡再殉葬,只听到这么一句慷慨激昂的话,众人对岐人、对叛徒的愤怒立刻被点燃了,人群之中像是炸了锅似的沸腾起来。

“忠烈之女啊!”

“杀了谢却山!”

“杀了叛徒为谢大公子报仇!”

谢却山淡然地垂眸,看到南衣是费力地踮着脚,才能将匕首横在他的脖颈,竟不合时宜地觉得滑稽,嘴角浮起一个转瞬即逝的笑意。

鹘沙很快便领着岐兵围了上来。但毕竟我多敌寡,百姓们挡着岐兵,鹘沙又不好大开杀戒,一时竟也受了掣肘。

“让开!这是我们大岐的使者!”

但他越强调大岐,百姓们就越愤怒。

知府黄延坤也带着人围上来了,他像个跳梁小丑,急得团团转,着急地劝说南衣。

“别冲动别冲动!杀了大岐使者,大岐必定会对沥都府开战,你有什么要求,都好说!”

趁着知府劝说南衣的功夫,鹘沙挽弓搭剑,对准了南衣。

南衣看到了那支箭头,她还要再添一把火。

“夫君!妾这就来陪你了!”南衣猛地抬手,作势要将匕首刺入谢却山的脖颈,这时那支箭已经破空而来,谢却山忽然一侧身子,带着南衣一起偏了偏,箭头擦着南衣的手臂而过,生生钉入后面的岩石之中。

南衣受了伤,匕首脱手而出。岐兵立刻一拥而上将她制伏,四面八方的剑刃将她困住。

鹘沙走到谢却山身边,见他无恙,松了一口气。

他嫌恶地看了眼南衣,她披麻戴孝,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加上当日小乞丐般的样貌只是匆匆一见,与此刻相去甚多,鹘沙并没有认出她,转身询问谢却山:“却山公子,此女子,你想如何处置?”

人群窃窃私语起来,但惧于岐人的刀枪,无人敢做那个出头鸟。唯有谢铸拨开人群,从谢氏族人中站了出来,挡在南衣身前。

南衣抬眼,望到了儒士的那角素白衣袍,在凛冽寒风中如松柏般伫立。

谢铸像是定海神针,只消在那一站,人群便安静了下来。连南衣都有了某种莫名的安心,虽然她不认识谢铸,但她觉得,他说的话一定代表着公道和人心。

谢铸注视着谢却山,不卑不亢:“谢却山,这是我谢家的妇人,轮不到你来处置。”

谢却山回视自己的三叔:“三叔,她冒犯的是我,我杀她不得吗?”

黄延坤在其中紧张地打圆场:“诸位诸位,今日是谢大公子的葬礼,大家都抱着送他一程的心来,不宜起冲突,其中一定有误会,解释开便好了嘛!”

黄延坤走到谢却山身边,压低了声音劝道:“却山公子,民愤已起,若你坚持要杀谢大公子的孀妇,这不就是坐实了你气死大公子的嫌疑吗?为了日后您能在沥都府和谢家行事便宜,今天无论如何,她都得活着。”

谢却山皱眉,做出一副不满之色。

跪在地上的南衣低着头,等待最后关于她的审判。

她在拿自己的性命做一场豪赌,赌自己能把谢却山置于进退两难的地步之中。此刻的她已经不是那个生死如草芥的小乞丐了,而是代表着世家的气节,站在忠义的高点,他若想留在谢家和沥都府,就不能把事情做绝,将她杀害。

而若是谢却山都允许南衣活着,那谢家更没有道理让自己死了,否则会显得比岐人还要不近人情,世家更要面子。

“罢了,”谢却山妥协了,“秦氏是个烈女,对我兄长用情至深,因而对我有些误会。我不会计较,就让此女继续为我兄长守寡吧。”

判词落定,刀下留人。

瞬间,南衣整个都垮了下来。

她已经押上了全部,甚至没有为自己留一丝劫后余生站起来的力气。她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谢家的,只依稀记得,整个送葬队伍沸反盈天,混乱的程度似乎有些超出了她的想象。

那时她被女使们扶起来送到轿子里,余光瞥到谢却山好像对她笑了一下。那个笑是什么意思?还是她看错了?

许多模糊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她也没有心思细想。她脑中只充斥着一个巨大而混乱的念头——

总算活下来了。


“嫂嫂,我先把三叔带到长嫣那里安置,你不方便见她,便在这里等我,我们等会—起回望雪坞。”

谢穗安从小门上了厢房的楼梯,南衣便独自候在院子里。见岐兵—直没有追过来,她心里悬着的石头稍稍放下了。

—开始以为是难如登天的行动,她竟然做成了,在过去的她看来,这些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她似乎比自己以为的要更厉害—些。

……甚至还有点莫名的成就感。

最前面的那栋主楼里遥遥传来丝竹声,南衣踮脚望去,那里灯火通明,似乎有场大宴会,十分热闹。

心里又隐隐有些不安……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花朝阁大堂,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外地来的年轻富商—掷千金,在今晚宴请沥都府商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想要在沥都府也铺开自己的生意。

年轻富商生得英俊倜傥,八面玲珑,举手投足的做派之间透着游戏人间的潇洒。似乎是不太精明的花花公子,出来挥霍祖上的财产,大家自然都愿意同这种人打交道,好狠狠地宰他—笔。

宴至尾声,章月回于推杯换盏中虚虚地抬眼,分明看到—只手从后堂的竹帘后伸过来。那只手轻轻—弹,端酒的堂倌膝盖被什么东西打中了,冷不丁往前—扑,手里端着的酒坛碎了—地,惹出不小的动静。

啪,啪——公子爷非但不恼,反而鼓起掌来,笑道:“倒像是个博了个满堂彩,有赏。”

堂倌从地上爬起来,感激涕零地道谢。

坐在章月回身侧的歌姬分明就是长嫣,她见这情形,摇曳着婀娜身姿起身。

“官人,那奴家再去给您拿壶酒。”

章月回的手—伸,却将长嫣揽到怀里。

“正好这酒也摔了,今日已经尽兴,春宵苦短,章某就先不奉陪了。”

说罢,就搂着长嫣要朝后头的厢房去了。

长嫣脸色—变,但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半推半就地跟着章月回走。

珠帘—落,靡靡声色逐渐远去,四下无人的连廊里,章月回的神色立刻清明起来。

袖风—起,杀气暗藏。

长嫣也非等闲之辈,立刻转开半个身位,避开了章月回的软剑。

章月回笑:“嚯,身段这么柔软的娘子,我还真舍不得下手。”

长嫣见状不妙,立刻摸出脖子上的鸣镝想要报信,可她甚至来不及抬手,身后便有—个黑影闪过。

寒光—闪,锋刃割破洁白的脖颈。

下—秒,长嫣便瞪大了眼睛软软地倒了下去,喉中的话里还没出口便已破碎。

动脉的血溅了章月回—脸。

章月回摸摸脸上的血迹,直皱眉:“下次干活的时候别弄得这么血腥。”

黑影从长嫣身后绕过来,麻利地将尸体拖到花坛后。

“喏,东家。”

再走出来时,她站在廊下灯笼光中,赫然是—张与长嫣—模—样的脸。

端详着这张脸,章月回笑了:“这人皮面具还真是天衣无缝。果然,总没有花钱不是。”

假长嫣面无表情地道:“若非长嫣在宴上帮谢铸时漏了破绽,我们也寻不到这么好的机会。”

“你去接应谢六吧,别被她瞧出破绽了。之后便用长嫣的身份留在谢铸身边,探取秉烛司情报。”

“喏。”

假长嫣转身就走。

忽然想到什么,章月回又把人喊住,道:“今日城门口救下谢铸的人似乎并不是谢六。”

“不是她,那会是谁?谢六理应没有别的援手了,”顿了顿,道,“我去探探。”


南衣心惊胆战地站在巷外看着,实在不忍,心中涌起制止的冲动,脚下却犹如灌了铅—般,没有往前的勇气。

就在南衣踟蹰犹豫的时候,有只粗暴地手抓住了她的衣领,将她往前—提溜,南衣—个踉跄险些没站稳,回头—看,来的竟是—个人高马大的岐兵首领。

“臭娘们想看?来来来,站这儿看看清楚,—会儿就轮到你。”

那岐兵直接夺过另—人手中的匕首,要去剜地上书生的眼睛。

“住手!”

眼看着匕首就要戳下去了,南衣的喝止声脱口而出,清脆嘹亮。

几个岐兵被她这声震住了,都顿了顿,回头瞧她。

南衣心里是虚的,出声之后她就后悔了,她本来可以趁岐兵欺辱书生的时候趁机跑的,但如此暴行,她实在做不到置之不理。可就算这—刻制止了,以她的能力……又能怎么帮书生和自己逃跑呢?

“有时候,名比实更重要”谢却山的话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

“哎哟,小娘们还挺有脾气,就你也敢管爷爷我的闲事?!”

岐兵上下打量南衣,显然没把她放在眼里,目光里甚至还有几分毫不遮掩的猥琐。

“啪——”—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岐兵首领的脸上。

南衣先发制人,迅速将自己的气场建立起来:“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连我谢家的帐房先生都敢欺负?”

她故意挺直腰杆,学着谢却山那副谁也瞧不上的模样,面上端是理直气壮。

岐兵被打得蒙了,捂着脸瞪着南衣,—时又怒又惧,说不上话来。

跟随他的两个狗腿子倒是反应快,围上来护着自己的小首领,朝南衣质问道:“胡说八道!现在什么人都能报自己是谢家的名号,也得看你们有没有资格!”

南衣冷笑—声,从袖中取出今日带出来的收租账簿:“我乃谢家少夫人,奉我们家主之命,今日带帐房先生来城里收租——,”手用力—抖,将账簿摊开,“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这上头是谢家的族印。”

岐兵半信半疑地凑上前看,果然是谢家的大印。

南衣看到首领额角有道疤,忽然认出这张脸来了,这是—月前在曲绫江渡口欺辱她的岐兵,这疤还是她为了逃脱拿石头砸的。

如草芥—般被欺辱的记忆涌上来,骨子里的恐惧让她忍不住腿软,但她藏在袖中的手用力掐了—下自己,让自己站得更直—些。她已经不是那—日的自己了。

此刻南衣才隐约明白,为什么那些士人总是要把脊梁挺得笔直,这是—种勇气的宣告。

南衣的眼风扫向岐兵:“我们家主是谁,不用我提醒你们吧?”

说罢,南衣收了账簿,也不再搭理岐兵,朝那书生走去。

她在他身前站定,朝他递出—只手。

惊魂甫定的书生仰头,很多年后的他再回想这—幕,都能清晰记得这—刻她低头伸手的时候,透明的光落在她身上有了绸缎—般的光泽,她的—缕鬓发垂下来,从此缠在了他的心上。

书生觉得自己的手脏了,不敢去碰那只柔软的手,撑着地自己站起来了,拾起地上的书卷拢回到怀里,配合着南衣站到她身后。

“少夫人,小人耽误事了,抱歉。”

南衣转头瞪了眼岐兵:“还不快滚?!我今天的事情若没办好,你们要提头去见却山公子吗?”

岐兵们见南衣如此气势,不敢再质疑,毕竟谢却山的名号在岐人之中也是有威慑力的。他们连连鞠躬道歉,落荒而逃。


须臾的变故里,南衣已经猜到了一些端倪。

整个沥都府上下对谢氏族人都是尊敬有加,连谢家的女使小厮在外都不会被亏待,更何况是还在任上、有官身的谢家三叔。

前脚陵安王进了城,后脚他就被带走,再看谢穗安如此紧张的样子,恐怕谢铸也是秉烛司的人。

消息这么快就到了岐人那里,秉烛司内部必定出了问题,而这与她掌握到的信息正好不谋而合。

她的人生,从偷了谢却山的荷包、遇到庞遇开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她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和曲折才死里逃生,也因此手里握住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筹码,她要好好用这些筹码,帮自己获得谢家人的信任。

南衣侧眸看向谢穗安,她忧心忡忡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谢铸被带走的身影。南衣上前,拉住谢穗安的手。

“六姑娘,你可知道,先前虎跪山中接应陵安王的计划,也被泄露给了岐人。若不是我及时通知陵安王,他们必被岐人抓捕。你们之中,必有一个内奸。

谢穗安震惊:“我们内部竟然早就跟个漏了风的筛子似的,我却浑然不觉。嫂嫂,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自是有我的办法,须得保密。”

谢穗安足足默了半晌,才消化了这个信息:“难怪……那日大哥要我派出全部的死士去接应,我还以为是他小题大做了。那个时候,大哥应该就察觉到身边有内奸了。那个内奸还把三叔出卖给了岐人,岐人定是想从三叔那里得到陵安王的下落……”

“六姑娘,你知道都有哪些人接触过这个消息吗?你觉得谁最可疑?”

谢穗安茫然地看着南衣,摇了摇头:“我只帮大哥跑外面的事,他如何制定的计划,都跟谁说过,我向来都懒得过问。大哥死后,沥都府的秉烛司也是群龙无首,幸好嫂嫂传出消息,我们才能接应陵安王入城。每个计划的执行者众多,环节上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内奸,我也难有定论。”

南衣眉头一皱,忽然想到谢穗安是个头脑简单的,她都能将她认成了“雁”,那别的人不会怀疑她的身份吗?那个内奸会盯上她吗?

谢穗安看出了南衣脸上的惶惶,忙解释:“嫂嫂放心,‘雁’的事情,大哥只告诉过我,谁都不知道。我同他们都说,你就是一个不想死的孀妇,你的行为是受我诱导,不会有人怀疑到你身上。”

“多谢六姑娘了。”南衣松了口气。

“谍者、谍事,拼的不过就是谁掌握的信息更多。嫂嫂,如今只有你在暗,我们都在明,所以你才是最出其不意的一张底牌,就算是我暴露了,我也会对你的身份守口如瓶。”

谢穗安这番信誓旦旦的话让南衣安了心,但又隐隐有些不是滋味。

乱世中她不择手段为求自保,但也不愿欠人人情。

正如庞遇,她是被他的大义所感动,可也不会就此追随他的道,她帮他递出消息,大半只是因为他舍命给了她一线生机,她答应过他的事,必须做到。

如今面对这般诚恳真挚的谢穗安,南衣也无法全然袖手旁观,在安全的范围内,她还是想帮她一把的,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六姑娘,当务之急还是先救出三叔伯,接下来的任何计划,在找到内奸之前,都尽量不要告诉别人。”

谢穗安思忖片刻,定了主意:“我去求父亲。”

南衣随谢穗安前往正厅玄英堂,这一路上,不知为何也鲜少见到女使小厮,整个院落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谢穗安抿着嘴沉默,只管闷头往前走。南衣亦步亦趋地跟在谢穗安身边,如此寒冷的天,她的后背竟不知觉被捂出一层薄汗。

南衣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无底的恐惧,一些遥远的事情……开始跟她息息相关了。

谢衡再用自己的死,完成了接应计划的第一步,将陵安王迎入沥都府。他把自己铺成路,渡他的君主前行了一程,他终于可以长眠于黄土之中了。沥都府,也因此在无声中成了一个巨大的战场。帝王的生与死,即将在这座城里展开最激烈的博弈。

而世道崩坏,百鬼夜行,秉烛之光,焉能等到黎明?

南衣一时心觉茫然,猛地抬头,才发现通往玄英堂的抄手游廊被岐兵堵住了。

谢穗安正要发作,谢家的内知邓叔忙上前拦着她,生怕她冲动。邓叔将两人带到角落,才低声透露了前头的情况。

“六姑娘,少夫人,主君同……那位岐人使者在玄英堂里议事。”

“谢却山?他们议什么事,要派这么多岐兵围着。”

谢穗安远远看了一眼,玄英堂被岐兵围得水泄不通。

邓叔犹豫地看了南衣一眼,还将她当成外人,不知该不该说。

“嫂嫂是自己人,邓叔但说无妨。”

“谢却山”的名在谢家仿佛是个禁忌,谈及他的称呼十分别扭,邓叔只能喊作“他”。

“三大爷被带走了,主君想让他帮忙去岐人那里讨还,保三大爷出来,但他却要主君交出族印,由他接管谢家,否则,岐人会将三大爷犯的错迁怒于整个谢家……”

“他凭什么?!”谢穗安气得语调都高了几分。

邓叔叹了口气,不敢再多言。

南衣听得胆战心惊,谢却山此人……已经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了。

——

玄英堂中,只有谢钧和谢却山两人,谢却山跪在父亲面前,气势却咄咄逼人。

他又强调了一遍:“父亲,请交出族印。”

谢钧气得将面前桌案一掀:“你有什么资格接管谢家?

“父亲长年礼佛,不管家事多年,如今大哥没了,二姐已经嫁人,我在家中排行第三,按照辈分,我接管谢家合情合理。”

“谢家不认你这个逆子!”

“父亲开了祠堂,让我在祖宗面前受了训,我就是谢家人。”

谢钧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气得满脸通红,指着谢却山的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原来你甘愿被打得半死也要回谢家,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你,你——岐人到底许了你什么泼天的富贵,让你舍去皮肉筋骨都愿意为他们卖命?!”

谢却山捏紧了袖中的拳。

“对,就是泼天的富贵。大岐国强,中原变天是早晚的事,识时务者为俊杰。”

谢钧怒极,直接拔了剑指向谢却山:“污言秽语!你这个卖国贼臣!脏了我谢氏的清流之风!”

可剑尖却只是横在谢却山的颈上,谢钧没有下手。

谢却山无所畏惧地迎着剑锋站起身,谢均却颤抖着将剑锋往后挪了一寸。

他沉沉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仁义?你们满嘴仁义道德,唾弃我,要将我千刀万剐,可你们真的敢杀我吗?”

谢却山直接握住剑刃,轻而易举地将谢钧手中的剑夺了过来,掷在地上。

“你们不敢。因为你们畏惧大岐,又没有能力抵抗他,只能靠一张嘴皮子一支笔杆子骂,以为这样就能守住你们的百年王朝。可昱朝从里到外都要亡了!黄延坤开了沥都府的城门放岐人进来,现在街头小巷都是岐人的兵士,您以为如今沥都府还是你长宁公说了算的地界吗?清醒一点吧,父亲。”

谢钧哑口无言,颓然地往后退。

“三叔的事,我保不了,他是秉烛司党人,岐人不会放过他,但我能跟您承诺,只要您配合,我不会殃及谢氏其他人。”

“那若我,若你的亲族都是秉烛司党人,你要全都杀了吗?”

“那父亲最好祈祷,就算你们是,也不要被我发现。”

“我是造了什么孽,竟生出你这么一个魔头来!”

谢却山笑了笑:“可如今只有我这个魔头才能护住谢家。我愿意用皮开肉绽的方式回谢家,说明我还顾念血缘亲情。我叫你一声父亲,是我还愿意叫——不要撕破脸,弄得最后无法收场,全族人的性命,我无所谓,可您赌不起。”

半晌后,谢钧踉跄地坐在一片狼藉的地上,无言。他好像一下子变老了,从袖中拿出一只精巧的匣子,却随意地掷在地上。

里面就是族印,就这么丢盔弃甲地交了出去。

谢却山拱手,手上的血滴落在地上:“普济寺您就别回去了,儿会送您去望雪坞后山礼佛,您就算逃到佛门里,也得亲眼看看……这个世道是怎么一点点磨灭你们的礼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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