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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红心跳

纪十年作者 著

武侠仙侠连载

徐晚晚与秦殊是青梅竹马,单纯平淡的岁月里,他们一路同行,哭过、笑过、苦闷过、也彷徨过!情窦初开的年岁,徐晚晚喜欢上一个优秀的男生,开始了自己的暗恋故事。每当在秦殊面前夸赞自己的男神,他总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原以为他只是不服气,不愿意承认别人的优秀,后来才明白,他分明是在吃醋,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不知从何时起,徐晚晚成了秦殊心里的秘密……

主角:徐晚晚,秦殊   更新:2022-07-16 08: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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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徐晚晚,秦殊的武侠仙侠小说《脸红心跳》,由网络作家“纪十年作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徐晚晚与秦殊是青梅竹马,单纯平淡的岁月里,他们一路同行,哭过、笑过、苦闷过、也彷徨过!情窦初开的年岁,徐晚晚喜欢上一个优秀的男生,开始了自己的暗恋故事。每当在秦殊面前夸赞自己的男神,他总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原以为他只是不服气,不愿意承认别人的优秀,后来才明白,他分明是在吃醋,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不知从何时起,徐晚晚成了秦殊心里的秘密……

《脸红心跳》精彩片段

夕阳西下,徐晚晚抱着牛皮纸袋,焦急地等红灯。口哨声响起,交通训导员手中的红旗落下,身边的人还来不及迈开脚步,徐晚晚便穿过马路,脚步轻盈,裙裾飞扬,只给众人留下一道模糊的背影。

时间快到了,她停在小枫山成片的住宅区前,沉重地喘着粗气。面前的庄园壮阔,院落考究,远处,夕阳从海平线上缓缓地沉下去,一眼望去碧海蓝天,波光粼粼。

就在此刻,手机不依不饶地响了起来,来电人:贺风生。

徐晚晚按下接听键,心不在焉地听着,电话另一边贺风生的声音带着丝丝慵懒:“你在哪里?”

少女神秘一笑道:“嘻嘻,你猜。”

一听这荡漾的小腔调,贺风生眉头一皱,道:“哟,好好说话。”

一条主路通向黎宅,路边梧桐高大,树影摇曳,她一边朝宅子里跑,一边气喘吁吁地道:“小枫山呀。”

手机那端,男生明显愣了一瞬,良久,他低咒了一声:“我说徐晚晚,小枫山是你该去的地方吗?”

徐晚晚撇嘴道:“哎呀,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你要支持我勇敢追爱才对。”

勇敢尚可,追爱没门。她也不看看自己追的是谁,黎家那小子能跟她在一起吗?贺风生没好气地开口:“我支持你个锤——”最后一个字没出口,就有一只修长的手越过他,迅速地将手机夺了过去。徐晚晚犹不知情,笑嘻嘻地道:“黎家有生日会,我就去看看呀,送一个礼物就回来,嘿嘿嘿——”

笑声被打断了,秦殊目光淡漠,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单音,凉飕飕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到她的耳朵里。

隔着手机,徐晚晚敏锐地察觉到对话人已换,还换成了最不好惹的那位,当即,她感觉自己的脊梁骨有些发凉。

晚了,秦殊冷哼一声,言简意赅地道:“给你半小时,滚回来。”

徐晚晚喉咙一哽:“啊?”

秦殊慢悠悠地扯松衬衫的纽扣,怒极反笑道:“徐晚晚,我在工作室等着你,半小时之内没见到你的话,哼,你就给我——”男声冰冷如斯,一字一句道,“等着吧。”

徐晚晚整个人都抖了抖,讪笑道:“那个什么,嘿嘿,信号不好,听不太清哈……”

这一回,秦殊的脾气特别好,甚至薄唇一勾,温柔地笑了,道:“那我再说一遍。”

他这一笑,徐晚晚毛骨悚然。然后,她听到秦殊慢条斯理地道:“我说,徐晚晚,你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语气极其温柔。

徐晚晚一边跑,一边哀号:“秦殊你丧心病狂!你威胁我!你这个……这个……”这个什么?她抬头望天,欲哭无泪,最终朝着手机愤恨地道,“魔鬼!”

秦殊单手开了一罐冰可乐,仰头喝了一口,才缓缓开口:“我不介意。”

徐晚晚气极,又道:“绊脚石!拦路虎!”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笑。少年放下可乐,嗓音低沉悦耳:“徐晚晚,我从不介意做你追爱路上的拦路虎,感情路上的绊脚石。”

话音未落,电话被狠狠地挂断。光是脑补那家伙气炸的样子,秦殊都忍不住嘴角微勾,可是,一旦想到她身在黎家,他掐紧手机,呼吸间气压都跟着低了下来。

贺风生见他表情凝重,试探地道:“怎么样啦?”

秦殊冷冷一笑道:“不怎么样。”

贺风生抓抓后脑勺,诚挚地发问:“她去黎家干吗?”

“还能干什么?”秦殊将手机丢给他,面无表情地走下楼梯,冷哼一声,“表白。”

徐晚晚喜欢黎家的臭小子,一腔孤勇地要犯傻,一意孤行地将自己打包好了送上门。至于他们,呵,不过是发小而已,犯得着拦人表白,救人于水火?!

想到这里,秦殊扯松了衬衫的袖扣,烦躁极了。

贺风生有些着急,更有些上火,问:“那咱们不管了啊?”

秦殊脚步一顿,面色更冷,道:“管了。”

贺风生不懂了,又问:“然后呢?”

秦殊一回头,磨牙冷笑道:“然后,徐晚晚吃了熊心豹子胆,把电话给挂了。”

贺风生听得呼吸一顿,明显在某个气到肝疼的家伙眼底看到了弥漫的寒意。

好吧。贺风生在心底悄悄地比画了一个十字:小晚晚啊,表白不成没关系,在黎家当众丢脸问题也不大,可惹毛秦殊,直接被丢到拳击台上,体验感可能不太妙。

事实上,徐晚晚也觉得体验感不太妙。

黎家的生日会在即,她快迟到了,主路上已经不见多少人影了,只有传达室的保安,打量了她一眼之后,不耐烦地冲她挥挥手,示意可以通行。

不耐烦,是觉得她与这金贵的小枫山格格不入;放行,是怕她真是主人家的客人——大好的日子里,没人愿意惹麻烦。

这么曲折的心思,徐晚晚无暇顾及。得到许可后,她快步冲向后院,花园里人声鼎沸,彩色气球、香槟玫瑰、三层蛋糕塔,连同水晶杯折射的光都漂亮到如同虚幻。

毕竟,黎家的一切,就像一场梦。

为了让自己配得上这场梦,徐晚晚拐进洗手间,包里装着珊瑚橘色的唇膏,能提亮气色;五毫升的香水小样,带着清新的柑橘气味,应该很讨喜;最重要的是……她摸到便携装的漱口水,撕开包装,仰头倒进嘴里。

洗手间正对花园,她一边关注着草地上的聚会,一边将漱口水吐进洗手池里。

时间刚刚好,一切都恰到好处。徐晚晚转身要走,突然想起放在洗手台上的牛皮纸袋,她一拍脑袋,伸手想去拿,却有一只漂亮的手伸过来,将纸袋捏在了手心里。

山不转水转,顾小娉为什么也在这里?

可事实证明,顾家两姐妹形影不离,从不单独出现。徐晚晚看了眼时间,那边,顾小娉的堂妹顾小婷从洗手间门口探入脑袋,俏皮地吐舌,道:“还有我,好巧呀。”

徐晚晚揪紧衣摆,叹了好大一口气。

洛城C大,第一闻名的是该校人才济济的建筑系;第二,则是连续十年夺冠的传说级篮球队。好巧不巧,她们仨就是该支篮球队的啦啦队备选成员。

该队队长唱跳第一,其余成员个个才华横溢,剩她们仨,摸爬滚打进了队伍,板凳坐穿,考核垫底。最近,三人为了争最后一个转正名额打得不亦乐乎。顾家姐妹俩大约是看多了《孙子兵法》,一拍即合,打算先从她这个外人解决起。

如果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解决也就解决吧,偏偏她们还被分到同一个寝室,隔三岔五就得打照面……徐晚晚抚额,她的无奈是真的,躲了一个星期是真的,现在无心恋战也是真的。

徐晚晚看了眼洗手间外边的状况,黎家的生日会已经开始,宾客一字排开,高大俊逸的篮球队成员们与啦啦队女孩们格外养眼,在这群人之中,她觉得,黎煜最特别。

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因为他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因为……她喜欢他。

徐晚晚脸蛋嫣红,想拿回纸袋,道:“别闹,还给我。”

顾小娉仗着直逼一米七五的身高,笑嘻嘻地将纸袋举起,问:“什么东西啊?藏得这么卖力!”

将纸袋里的东西拿出来,顾小娉看着手里的饭盒,倒吸一口凉气,惊讶道:“牛肉丸?”

顾家姐妹俩错愕不已:“黎煜过生日欸,哪有人会带牛肉丸来这里!太逗了吧!”

这一刻的吐槽,倒真是很像为她着想。

不过,牛肉丸怎么了?

徐晚晚瞄了眼草地上清俊的男生,嘟哝道:“我觉得……挺好的呀。”

扑哧——两道笑声响起。顾家姐妹俩大抵这辈子都没遇到如此没智商、也没什么情商的对手。两人对眼前这懵懂女孩生出些许同情,当然,是高高在上的同情。

顾小婷情不自禁地拽着她的手,啧啧称奇;顾小娉更是将人转了个圈,上下打量了一圈。

“除了爬楼就没运动过的身材,毛躁干枯的头发,这辈子大概从没管理过的皮肤,还有……”顾小娉温柔地握着她的手,突然,将少女圆鼓鼓的手指翻转,月白色的指甲盖朝上,落入两人眼里的是从未打磨过的指甲;与之相对的,却是顾家两姐妹精心修理的、涂抹过一层又一层高级甲油的纤纤十指。

顾小娉以为,高下立见,一切尽在不言中。

可少女明显脑子缺根弦,这样的时刻,她盯着窗外升起的烟火,表情居然有些娇俏。

顾小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黎煜。

顾家姐妹俩忍无可忍,戳着她的肩膀道:“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外边烟火璀璨,映得半室辉煌,顾小娉轻轻地吐字:“高攀。”

两个字如石子投入少女的心湖里,涟漪一圈圈荡开。她们问:“你知道高攀有什么后果吗?”

顾小娉睁着漂亮而无辜的双眼,甜甜地冲她笑,说出的话却比她听过的任何一句都冰冷。

她说:“徐晚晚,高攀的人啊,要吞一千根针。”

外边繁华热闹,一窗之隔,洗手间内,这个散发着祖·玛珑香氛气味的方寸之地却十分寂静。眼前一扇玻璃窗被修得极高,有夕阳落进窗里,映衬出窗台上生机勃勃的绿植——那是常青藤,生长力最是旺盛。

徐晚晚踮脚去看窗外的场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窗上自己的倒影:平价的T恤衫和小白鞋,画着卡通图案的廉价饭盒,还有在饭盒里的,别人看来一文不值的牛肉丸。

徐晚晚懒得再讲,她将饭盒拿回来,重新装回牛皮纸包装里,朝洗手间外走去。

顾家姐妹俩对视一眼,笑容纯真无害,道:“哎,我们不过是在说实话嘛。”

“对啊,走那么快干吗?”

徐晚晚的帆布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花园里喷泉升起。她的手指碰到门把手,草坪上冷焰火怒放。她的脚步没停,两姐妹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徐晚晚!”

少女蓦然回头,在推开洗手间大门的那一瞬间,冷水迎头泼下。

原本架在门上的水盆落地,骨碌碌地滚下楼梯。

十几米之外,草坪上人声鼎沸,一场庆典正在举行——全世界都很欢乐,所有的人都在为她喜欢的男生庆生,而她呢?

徐晚晚浑身湿透,怔在原地。身后响起大笑声,顾家姐妹花前俯后仰,欢乐到喘不上气。

她们说:“哎呀,徐晚晚,你的名字真好听,我们就叫叫看。”

她们说:“愣着干什么呀?你刚刚不是赶时间吗?”

她们也说:“徐晚晚,你现在这副落汤鸡的样子,还能去参加生日派对吗?”

她能去吗?她还敢去吗?徐晚晚看着顾家姐妹花惋惜的表情,又看看眼前的花园过道,周遭的蔷薇长得极美,一朵一朵延伸至远方,在这条蔷薇花道的尽头,在那片草坪上,黎煜就站在人群中央,眼底清澈,嘴角挂着一贯的浅笑。

徐晚晚下意识地朝花道走了一步,手腕倏然被拽住。

顾小娉拉住她道:“这都去,你疯了吗?”

顾小婷亦是倒吸一口凉气,疑惑道:“徐晚晚,你的字典里到底有没有‘放弃’这个词?”

手腕上的力道太重,只是一秒,徐晚晚便彻底惊醒,手里的饭盒落了地,纸袋破了个口子,牛肉丸一颗接着一颗地滚出来,汤汁溢了满地。她一整天的准备白费了,刚学会的新菜式也白费了,为喜欢的人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亦是白费了……

她抬脚将滚落的水盆踩破,然后一撸袖子,喊道:“姓顾的,我跟你们拼了!”

这边,徐晚晚一记扫堂腿成功将顾小婷撂倒在地,往后踏一步,却不料踩到楼梯边——没有人碰她,顾家姐妹花连落井下石的机会都没有,双双捂住嘴角,眼睁睁地看着徐晚晚滚落楼梯——先是砸倒花架,后是撞倒香槟塔,最后,徐晚晚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睁着小鹿般迷茫的双眼,吸引了全部宾客的注意力。

牛肉丸的汤汁撒了一身,白T恤已经成了黄T恤,来之前梳理了几遍的长发此刻也乱糟糟的,中间还插着一根野草,在风中摇晃。

徐晚晚悲怆地抚额,今夜的出场方式有一万种,而她,却是出场方式最糟糕的一个。

就这样,黎煜也没叫人将她赶出去。大概,她的一腔心事还是有收到回复的可能的。愤怒与委屈一扫而空,对上他清澈的目光,徐晚晚脑子一抽,道:“黎煜,祝你……祝你……”

高大的男生被点名,似是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徐晚晚笑眯眯地道:“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扑哧,笑声四起,草坪上的少女却恍若未闻,她看着他漂亮的眉眼,呆呆地将手里的饭盒递了上去,小声道:“这是送你的礼物,是我新学会的牛肉丸,放了你最爱的香——”

“菜”字没出口,徐晚晚声音一顿。她忘了,饭盒早就摔坏了,肉丸已经所剩无几,此时此刻,未漏尽的汤汁滴滴答答地落地,如此的不合时宜。

黎煜深深地怔住,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一幕会永远地刻进他的脑海里。他不知道,往后许多年,每一个春深日暖的黄昏,每一年的生日,他都会想起夕阳洒满的花园里,少女一身狼藉,执拗地朝他伸出手,只为了能靠近他一点……就那么一丁点。

那时候啊,夜风轻起,吹起她一身宽大的衣衫,明明是近在咫尺的人,却教他感受到一丝丝触不可及。

黎煜强迫自己收回注意力,再看她时,她已经将饭盒收了回去,努力地想从地上爬起来,又腿软得再度栽倒在地。

黎煜下意识地朝她伸出手,忽然,有一道人影挡在了他身前。

徐晚晚抬头,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女生:她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一定是在哪里见过的!

女生将她拉起,替她整理蓬乱的头发。徐晚晚看得疑惑极了,直到对上那双灰棕色的眼眸,她看看黎煜,再看看这个仿佛从天而降的女孩子,电光石火间,一切都有了答案。

女生仅仅用几句玩笑就转移了宾客的注意力,接着便是通知厨师上菜、吩咐用人打扫花园,将一场意外处理得细致到位。徐晚晚吃惊地睁大眼,她知道,哪怕再过三五年,她也没有这样应对意外的能力。

可后来,她将这些挫败感告诉贺风生时,贺风生只是凉飕飕地一笑,说:“你哪里是没这样的能力……”

他说:“晚晚啊,是黎煜没给你这样的底气。”

是的,黎煜从没说过喜欢她,她哪有底气,又哪有立场去处理?

此时此刻,在灯火璀璨的小花园,在一天中最美的黄昏里,徐晚晚忽然在想,她挂了贺风生的电话,得罪了秦殊,一下子弃两个发小于不顾,一定要来小枫山,究竟有什么意义?

聚会还在继续,乐队演奏着悠扬的曲子,周围的人极其风雅,一边摇晃着水晶杯,一边高谈阔论,他们在聊,能请来这样一支乐队有多不容易。

红酒、音乐、华尔兹优雅的舞步,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徐晚晚,她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她局促地站在人群中,十指掐紧了又松开,突然手臂一凉,是那个女生握住了她的手臂。

徐晚晚浑身一僵,对上女生的目光。那道视线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一闪而过,像是质疑,更像是探寻,可是——她想,这个人怎么会好奇她?她觉得八成是自己看错了,因为下一秒,女生“啊”了一声,温柔地道:“你的衣服湿了,我带你去换一件吧。”

后来,在去更衣室的路上,徐晚晚一直在想有哪里不对。

隔着帘幔,女生将烟灰色的礼服裙递过来。徐晚晚换下T恤衫,也吹干了头发,她看着落地镜里对方温柔的眉眼,心中的不安感越发明显起来。

这个女生知道了?

不,不可能知道。

徐晚晚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己见过她。准确地说,是在某个网页、某个相册里见过。

徐晚晚偷偷关注着黎煜的微博,也曾经在微博上找到了他唯一在意的女孩子。徐晚晚不知道她的名字,却知道她温柔且自律,知道她习惯健身,也知道她热爱水彩画……可是现在,那个出现在网页相册里的女生一跃到了现实里,甚至就站在她身后,正低头悉心地为她系上礼服的丝带。

徐晚晚有些尴尬道:“我自己来就好。”

对方的手却丝毫没松开,女生低笑一声,道:“不用客气,我还挺喜欢你的。”

喜欢?她们这样萍水相逢,哪里来的喜欢?

徐晚晚没有吭声,女生笑着感慨道:“我们挺像的。”她说,“眼睛不像,五官不像,身段也不像,可是,小姑娘……”她的手拂过徐晚晚的后腰,缓缓地拉上礼服拉链,“我们追黎煜的样子,为爱一腔孤勇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耳畔轰隆一声响,喧嚣归于寂静,徐晚晚急切地转身,与她目光交会。

女生优雅地抱臂,继续道:“不过我倒是好奇,你喜欢他什么?”

她穿着红色细高跟羊皮鞋,绕着徐晚晚踱步,声音柔和有力:“喜欢他冷冰冰地回应你,喜欢他二十四小时很忙,还是,你喜欢他随口答应了你,以后一起去日本看雪啊?”

徐晚晚的声音一抖:“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怎么知道自己藏着的心事?她怎么知道黎煜的回应?最重要的是,她怎么可能知道看雪的事情——她们共同认识的人,自始至终只有那一个而已。

“巧了,我跟黎煜很熟,我是他的——”女生微微一笑,伸出手道,“前女友。”

偏头之际,她眼中有娇俏的光,那样的光彩夺目,像是满天繁星落进眼里。

徐晚晚后知后觉地回过神,自言自语:“怪不得。”

女生嘴角的弧度凝住,目光变得沉静。

徐晚晚拂过烟灰紫的裙摆,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转身就想走。

女生的眉头皱住,突然出声:“怪不得什么?”

徐晚晚微微一哂:“怪不得,你看我的时候,眼里有冷冰冰的光。”

一个人的笑容可以伪装,眼神却不可以。小花园的初遇,女生温柔得体的样子令人印象深刻,可是,眼底的清高与疏离作不了假。

“什么意思?”

徐晚晚淡然一笑道:“没意思。”如果这就是所有疑惑的答案,那么,这一切真的挺无趣的。黎家没意思,前女友没意思,就连黎煜,也真的……很让她失望。

徐晚晚垂下眼眸,忽地,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她的脚步停了下来,轻声道:“说什么爱过他,难道不是正爱着吗?这算哪门子前女友呢,难道不是藕断丝连的戏码?”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让面前的人情不自禁地一愣。

徐晚晚回头道:“还有,你刚才说你喜欢我,喜欢我什么?喜欢我今晚惊天动地的出场方式,喜欢我险些搞砸一场宴会,还是说,你喜欢我觊觎着你爱的人,嗯?”

少女嘴角的笑容消失殆尽,她抬手,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更衣室的大门——

她憎恶所有场面话,也畏惧所有的九曲玲珑心;她缺乏拿下心上人的柔软手段,同样,她也没有旁人艳羡的洞察力;可这并不代表她是个傻子,也并不意味着,她就该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世上啊,最不该被算计的,是真心。

黎家的长廊悠长漂亮,两边开满红色的蔷薇花,徐晚晚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梦里。

黎煜不经意地看过来,语气中带着不确定:“小晚?”

真的是她?大多数时候,徐晚晚穿着不起眼的T恤衫,背着帆布包一晃一晃地走在校园里,像是邻家的小姑娘,嘴角永远挂着喜滋滋的笑意。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徐晚晚,一身烟灰紫的长裙勾勒出小巧的身段,棕色长发被放下,带着慵懒与倦意,再也不是笑逐颜开的模样。此时此刻,小姑娘眼底透着淡漠的光,令他挪不开眼,亦令他有些许沉迷,他不自觉地问出口:“你换好衣服了?”

徐晚晚回头,黎煜这才想起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于是干咳一声道:“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他眼里有惊艳一闪而过,徐晚晚有些错愕,可她知道,这是错觉,是假意。

他的欣赏,就跟刚刚擦肩而过的黎家用人一般,他们恭敬地朝她鞠躬,体贴地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在意的不是她本人,而是这一身的高定——不属于她的高定。

徐晚晚看着他,忽然问:“这是第一次,你认真地看我一眼,对吧?”

黎煜一怔,这是第一次,他这样近距离地凝视她;也是第一次,他发现总跟在他身后打转的徐晚晚,下大雨给他送伞的徐晚晚,研发出新菜、每天守在篮球馆外给他送饭的徐晚晚……那样平凡的女孩子,居然有着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眸——美丽,且好似能看穿人心。

徐晚晚说完就笑了,黎煜从来眼高于顶,哪会留意身边人半分?即使有,也不过另有其人。

徐晚晚想到了更衣室里的女生,他们一定聊过自己,聊过她可怜兮兮的单相思……

她笑着说:“黎煜,我承认你喜欢的姑娘很棒。”漂亮、温柔、娴静,气质绝佳,可是……徐晚晚认真地问,“别人在你们眼中算什么?”

黎煜的嘴巴张了张:“我只是……”后半句话在嗓子眼里打转,他不断地说服自己,他当然只是疑惑。前一秒徐晚晚给他发微信,她嘘寒问暖,她刻意刷存在感,她约他一年之后去日本旅行;后一秒,他统统会截图给前女友,配上呆萌的表情,以朋友的名义,以不解的语气问:阿珍,这个女孩子是什么意思呀?

黎煜对自己说,他从未利用过徐晚晚。可是,当听到徐晚晚清冷的声音时,他愣住了。

他无话可说。

徐晚晚问:“黎煜,我的喜欢在你眼里算什么?旧恋情死灰复燃的助推器?”

黎煜眸色微沉道:“不是这样。”

徐晚晚冷冷一笑,赫然抬起视线,问:“那你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后花园里万籁俱寂,露水自蔷薇叶上滴落,掉入一片墨色里。

徐晚晚接着说:“还是,从未?”

不是没遇见过告白,不是没邂逅过勇敢的姑娘,可是,这样开门见山的提问,黎煜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一刻,他还没回过神,徐晚晚就从包里翻出手机吊坠。一片叮当响声里,吊坠在路灯下熠熠生辉——是一只怀表兔子,被简单的黑色缎带系着,闪着耀眼的光芒。

她的声音很低:“那这算什么?”

他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记得她喜欢迪士尼?为什么偏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为什么就连去到美国,也要选拨动她心弦的伴手礼?

在她看来用心准备的圣诞礼物,对他而言,只是普普通通的物件,是吗?

那时候,徐晚晚依旧心存期待,她以为,对方哪怕是三言两语给个痛快,让她死心也很好。她不喜欢暧昧,不喜欢不清不楚,更不喜欢在期待里迷失自我……

可是,黎煜没有回答。

那时候的徐晚晚想不通他的用意,她不懂,不过是拒绝一份喜欢,黎煜为什么会这样难启齿。

一直到很久以后,徐晚晚才明白,沉默即说明了一切。

这世上的许多问题,沉默就是答案。

徐晚晚眼圈发红,埋头冲出了小花园。身后歌舞升平,有黎煜震惊的目光,也有顾家两姐妹的嘲弄,她一概不管,逃似的跳上了出租车。

身后的景致远去,小枫山在后视镜里模糊成一片。响了八百遍的手机再次响起来,徐晚晚看也不看,打开窗直接扔远了。咚的一声,手机砸在树枝上,重重地跌落在地,屏幕碎成八块,割裂了来电显示上的两个字——秦殊。

 


这边,她在出租车后座里擦着泪;那厢,黎家庄园里,秦殊皱着眉找人。

春夜,月上中天,男生穿着一件白衬衫,第不知道多少次从手机里听到忙音,最终,他薄唇紧抿,冷着脸挂断通话。

秦殊本就生得高大,又有一双清冷的眼,穿梭于人群里更是吸睛,不消片刻就有女生端着酒来搭讪,预备上演崴脚入怀的戏码。只是人刚走到距离秦殊三米处,杯子刚一斜,一只手凭空伸过来,将扶风弱柳般的女人扶住。

哗啦啦,原本要泼在某人衬衫上的红酒洒在了草地上。

女人震惊地抬头,对上一双笑眯眯的眼睛——这人有着极迷人的五官,气质温暖,一身的少年气息,只是……不是她的目标呀!

女人愣愣地看向秦殊,又移回目光,看向眼前的人,道:“你……你是?”

同样出色的外貌,不如将错就错?女人笑眼弯弯,静待下文,当然,她也真的等到了。

“贺风生。”对方笑眯眯地道。

这样亲切的笑容,一定很好下手。女人暗喜,刚站直的腿直接软了下去……她不知谈过多少次恋爱,遇见过多少个出类拔萃的人,如果这点心思都没有,怎么立足于洛城的权贵圈子?女人在心底悄然倒数,她算准了,会有人将她接住。

至于是冷冰冰的那个,还是笑盈盈的那个,她不在乎。

三、二、一,时间到。

咚的一声巨响,女生倒地,再抬起头来时,原本楚楚动人的表情已经换成了震惊:眼前,秦殊双手插兜,一副高冷的姿态,连个目光都不屑投来;而贺风生依旧在笑,双手缓缓地举高,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四个大字:与我无关。

女人气得呼吸发抖,眼看就要落下泪来。

贺风生绝了,一只手挡在女人脑门上,道:“嘻嘻,你少来。”

女人的脸绿了,贺风生一脸和煦的表情,认真撇清:“先说好,八百的底妆,四百的睫毛膏,二百的眼线笔,哭花了我不赔啊……”

前有女人倒地,后有贺风生幸灾乐祸,一场派对十分热闹,三米之外,秦殊把玩着手机,连冷眼旁观的心思都没有。

这样的场子,他习惯了。

贺风生出手帮他料理烂桃花,他也习惯了。

秦殊面无表情地向贺风生投递一个眼神,意思简洁明了:适可而止。

贺风生收到警告,笑嘻嘻地中止闹剧。

就他们俩,长着出众的脸,这样大张旗鼓地闯进黎家,想不被人注意都难。果然,黎煜很快就拨开人群,遥遥地看了过来。

贺风生——徐晚晚的发小,一个嬉皮笑脸的小喽啰,他不是第一次见。可是,那个人……黎煜的视线落在秦殊身上,彼时,华灯初上,小花园里喧嚣热闹,他们之间却是沉寂一片,黎煜敏锐地察觉到了。尽管那个人面无表情,可是,这十米的距离内,确有冷意弥漫。

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和徐晚晚是什么关系?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为什么有这样凉薄的目光?

黎煜统统不知道,两人的对视明明短暂,于他而言,却似是一生般漫长。突然,胳膊被人挽住,黎煜猛然回头,对上前女友的视线。两人低声在说什么,气氛正好时,她伸出手,轻轻地拂了拂落在他肩膀上的花。

秦殊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冷冷的视线停在两人牵着的手上。最终,他从长桌上拿了一杯香槟,仰头一饮而尽——2005年的唐培里侬,酸苦,年份新……

他不喜欢。

长桌上的酒有红的、白的,碍于选择困难症,贺风生一个都没选。此时,看见一贯不沾酒精的秦殊喝了,他没心没肺地提问:“怎么样?”

秦殊抬起眼皮,目光极轻地扫过黎煜,冷冷一笑,道:“不怎么样。”

夜色阑珊,出租车停在C大门口,徐晚晚关上车门,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晚春时节,夜风极凉,她穿着一身礼服,在林荫路上冻得瑟瑟发抖。沿途有三两个学生投来异样的眼光,徐晚晚脚步一停,将湿了大半的T恤衫套上。

依旧很冷,依旧觉得难堪,她垂着头走路,没几步,眼泪就滚了下来。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呢?她不知道。

现在应该怎么办?她也不知道。

前路曲折,仿佛没有光亮。男生寝室的天台漆黑一片,独独为一个人开辟的工作室,亦没有一丝丝光。徐晚晚盘腿坐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全没了在人前的忌惮。

贺风生走到六楼的时候,就觉得哪里不对,听清楚了哀号声,整个人毛骨悚然。倒是原本远远跟在身后的秦大公子一步没停,越过他直接冲上了天台。

贺风生紧随其后,到了最后一段楼梯,秦殊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像是努力克制,又像是毫不在意,他一改方向,朝工作室走去。

“哎,你——”贺风生一句话都没说全,秦殊回头,投来凉凉的目光,意思是——

不是你要去小枫山?不是你听说人走了,又要回来?现在找着人了,你不去看一眼?这是玩什么呢?近乡情怯?

贺风生认命,走过去,蹲在徐晚晚跟前:“哎。”

没人搭理。

他单手支颐,继续晃手:“喂。”

没人回应。

最后,贺风生沉吟片刻,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她这一身来:油污、水渍、杂草……他寻思良久,由衷地感慨:“你这是去赴宴的,还是去搅局的?”像是想到什么,贺风生一拍大腿,“精心策划的是不是?故作猎奇是不是?欲擒故纵是不是?”

徐晚晚抽抽搭搭地抬头,尚未开口,贺风生纳闷道:“不过,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里是男生寝室欸,大姐,你怎么溜进来的?”

徐晚晚哽了哽,道:“大摇大摆走进来的。”话音刚落,贺风生爆发出一阵大笑,下一刻,他没心没肺地开口:“啊,原来就连宿管大叔也觉得你像个男人?”

徐晚晚沉默了三秒,脑袋一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贺风生吓一跳,条件反射地道:“啊啊啊,不是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吗?”

站在工作室门口,正在开门的某人突然停住手,三秒之后,秦殊将钥匙一收,深吸一口气。身后的对话还在继续,秦殊清楚地听到,贺风生那个傻帽说:“啊啊啊,你哭什么?”

在更响亮的哭声里,贺风生急得手忙脚乱,连忙喊道:“啊啊啊,姑奶奶,你到底怎么了?”

徐晚晚抽泣道:“我失恋了。”

失恋——两个字钻进秦殊的耳朵里,他蓦然握紧钥匙,转身,目光落在徐晚晚身上:长发乱糟糟,哭得满脸通红,宽大的T恤衫下是紫色纱裙,一身狼藉,没一块正常的地方。

他薄唇紧抿,沉默地走过去。

徐晚晚很想打爆贺风生的狗头,余光一扫,发现有道颀长的身影在靠近。

气压骤降,她本就冷,随着那人靠近,更是止不住地发抖。就是这样,贺风生那个浑蛋还伸出罪恶的手,在她脑袋顶上乱揉,边揉边道:“哦哦哦,知道啦,别哭啦,丑八怪。”

有这么安慰人的吗?角度如此刁钻,用词如此清奇。秦殊垂下眼眸,停在两人身侧,啪的一下握住贺风生的手,将人拽开。

徐晚晚甚至都来不及叫好,秦殊便拎起她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大步朝工作室走去。

徐晚晚的哀号就是在这一刻爆发出来的,前有黎煜的前女友示威,后有贺风生捣蛋,在工作室外冻了一晚上,一见到秦殊,他又是这样冷冰冰的神情。

如果说原本的哭泣还带着几分初恋失败的矫情,这一刻,她是真的被击垮了。

可是,秦殊才不管她是否被击垮。

她的哭声越嘹亮,他拎小鸡的动作越蛮横,最后脚步一停,手赫然松开。

徐晚晚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清清嗓子就要说话。面前,秦殊拽着她的手,直接将她拉进了工作室。贺风生紧挨在门边,十分不忍地捂脸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秦殊的动作都不带停顿,下一秒便将门摔上。砰的一声巨响,贺风生差点被撞到鼻子,原本的话已经变成:“那好吧,尽量别……别打脸啊!”

一门之隔,徐晚晚欲哭无泪。

秦殊的速度太快了,她眼前一花,再回过神来,人就被抵到了墙上。

四目相对,徐晚晚的心脏咚地一跳,秦殊将她的手按住,声音低沉:“你说什么?”

徐晚晚只觉得脑袋里有根神经崩断了,记忆错乱了,失恋的难过也远去了,她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当下这心跳慌乱的几秒钟,还有他。

他?秦殊?徐晚晚睁大眼睛,不知所措,下一刻,秦殊忽地低下头来。

他挺拔的鼻尖从她的额上擦过,炙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脸颊。

“徐晚晚……”极低的声音响起,秦殊哑声道,“你谈恋爱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恋爱?哦,对,恋爱!

可是……

徐晚晚蒙了良久,脑海里断掉的神经终于缓缓搭上,连忙道:“没有没有!”她连连摆手,一脸诚恳,“其实,是我单相思。”

听到第一句,秦公子脸色稍霁;听完第二句,咔,秦公子手指骨关节骤然响起。

徐晚晚犹未察觉,忧伤地说:“你说,我都这么喜欢他了……”她捧住秦殊的手,抽泣地问,“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五指被一双柔软的小手握住,秦殊的心狠狠一动,不知名的角落里泛起细细密密的情绪。然而,就在下一刻,对上她忽闪的眼睛,他终于回归了现实。

秦殊吸了一大口气,才忍住一拳挥过去的冲动。

他在心底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能打,自己守着长大的熊孩子,起码,自己不能打。

然而,徐晚晚没完没了。

秦殊脸色一沉,一把将她的耳朵揪住,暴怒道:“你那算哪门子的喜欢?你以为常常做吃的,让人当小白鼠就是喜欢吗?你以为每天守在篮球场外,围追堵截就是喜欢吗?你见过他几次?他对你的了解又有多少?他知道你小时候吃不到冰激凌就满地打滚吗?他见过你偷柿子被困在树杈上的熊样吗?他看过哈哈大笑到岔气的你吗?”

秦殊前进一步,咚,徐晚晚后背撞上门框。

他垂眸,闷闷的声音传来:“徐晚晚,他知道你本来是什么样子的吗?”

徐晚晚怔住,秦殊凝视着她清澈的双眸,低声道:“他不知道。”

是这样吗?她心中一片困惑,险些沉溺于秦殊深邃的目光里,疑问脱口而出:“那什么算?”

如果她的感情是一时兴起,是不知深浅,是懵懵懂懂,那么……

徐晚晚问:“小殊,那什么才是喜欢?”

少年时代久违的称呼击中他的心,他忽地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说不上为什么,他就是松开了手,也撤去了钳制,在徐晚晚喋喋不休的问题里,他终于决定打开门,放贺风生进来。

小贺公子冲进门的时候依旧捂着脸,从手指缝里偷偷看。秦殊转身,声音缓缓传来:“不知道。”

他说:“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喜欢。”

熊猫在我国是什么待遇,秦殊在C大计算机学院就是什么待遇。大四保研,一只脚刚迈进研究生院,院长工作室的邀请函就发了过来。只是,不知道秦殊哪里有毛病,放着研究生院设备精良的工作室不去,申请了男生寝室顶楼的杂物间做实验室。

徐晚晚一直觉得,他就是看多了《乔布斯传》,又找不到车库,这才硬拿杂物间充数。

后来,凭谁也想不到,就是在这样一间陋室里,一个个小游戏被设计制作出来,一个个APP横空出世——她自幼认识的秦殊,眼里只有冰可乐和铜锣烧的人,没有甜食会死的家伙,从小骗她爬树,再偷偷把梯子搬走的“竹马”,一跃成为IT新贵。

那些眼底闪着光的小姑娘,那些刚跨进计算机系的新人,那些在研考真题里摸爬滚打的同班同学,戏谑时叫他什么?

哦,C大设计之光。

可这设计之光是傻子,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

徐晚晚很是同情地拍拍他的肩,换来他一记白眼。她不敢造次,任白毛巾凭空飞来,落在自己脑袋上。

秦殊说:“擦擦。”

擦擦就擦擦。徐晚晚往实验桌前一坐,弯腰,拉抽屉,翻了几个地方都没找到目标。秦殊看得眉头微皱,隔着毛巾将她脑袋按住,让贺风生去拿吹风机来。

两个大男生,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一个帮她擦干,一个按开电源帮她吹头发。五分干不行,湿气重;十分干不行,伤发根。贺风生头都大了,嫌弃道:“讨厌女人,麻烦死了。”

秦殊点头道:“同意后半句。”

“前面呢?”

“她也算女人?”

徐晚晚气得嘴角发抖,一拍桌子,两人立马安静下来,低眉顺眼,一副玉树临风的姿态,仿佛无事发生。

窗外夜色浓重,隐隐有灯火照进来,谁也没有在意,工作室虚掩的门前,一道黑影闪过。因为发现了秘密,也因为震惊,那人连下三层楼,心脏依旧怦怦直跳。

万千震惊,一腔不可置信全化作了一串文字,被匿名发在了吃瓜群里——

GOSSIP GIRL(绯闻少女)1号:秦殊和贺风生在顶层工作室里藏了个女人!

徐晚晚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窝在顶层工作室的沙发上,一边往嘴里塞着炸鸡腿,一边诉说黎家生日会上的悲伤往事,情到浓时,鸡腿不香了,她泫然欲泣。

“都过去了。”贺风生拍拍她的脑袋,安慰道,“你想过黎煜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因为每个人有自己要走的路?因为他命中注定的路上没有她?因为求而不得才是人生的常态?大概,任何一个答案,她都能接受。

徐晚晚叹气,目光与秦殊的撞上,一道沉重,一道却异常灼热。她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为转移注意力,她磕磕巴巴地问贺风生:“为……为什么?”

秦殊盯着她,慢条斯理地吃着鸡腿,动作优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唯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带着一分矛盾,意味深长。

这样的目光让徐晚晚如坐针毡,她摇着贺风生的手臂,道:“你说不说?!”

贺风生拍着她的脑袋,笑得邪魅狂狷,道:“因为——不可‘黎煜’啊!哈哈哈,笨蛋。”

不可理喻?黎煜不可?

大魔王爆炸式的笑声漾开,笑声未断,秦殊握着鸡腿,一下敲在他脑门上。

然后,徐晚晚就醒了。

她扑通一声落在地上,等揉着腰坐起来,才记得自己在工作室睡着了,而桌边还放着外卖送的肯德基全家桶。一时之间,徐晚晚蒙了——肯德基还在,那秦殊拿鸡腿敲贺风生是真的还是假的?更重要的是,秦殊那道目光,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她正琢磨着,对面单人沙发上,秦殊下颌一抬,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

连她从树上滚下来的样子都见过,这会儿不过是从沙发上滚下来,算什么?秦殊轻啧一声,摘下耳机,十指噼里啪啦地敲在键盘上。

徐晚晚一边打哈欠,一边好奇地凑过去问:“干吗呢?”

啪,笔记本被合上,秦殊慢悠悠地道:“没干吗。”

不过就是在游戏里下个战帖,不过是打算连夜“追杀”某人,杀个三百回合……而已。

可是,徐晚晚不知道。她不知道秦殊神神秘秘的要干什么,不知道贺风生那厮去了哪里,更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一个小时。秦殊一说,她才发现已经晚上九点了。

徐晚晚一阵错愕,不可置信地拿起桌上的可乐,咕噜咕噜喝光了。她嘬着吸管道:“所以,昨晚整个C大都在传你和贺风生藏了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是我?”

秦殊点头。

她嘬吸管的动作一顿,道:“所以,昨天到今天,有六拨以上你俩的迷妹前来围观我?”

秦殊再点头。

啪嗒,吸管掉了,徐晚晚深吸一口气,又道:“所以说,贺风生为了保全大局,请迷妹们吃饭去了?”

六拨!这得多大的阵仗啊!

关键是,这得多少钱啊!

第一个问题在点上,第二个问题尚可,第三个……

秦殊嘴角一抽,知道她会偏离方向,不知道她会偏得这么远。

钱钱钱,贺风生会缺钱?他简直想一鸡腿敲在她脑袋上,让她醒醒。可一瞥到昨晚敲贺风生那厮剩下的鸡腿,他抿了抿唇,算了。

徐晚晚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面前,秦殊接过她手里的可乐,唯恐小姑奶奶再一哆嗦,给洒了。

徐晚晚想了半天,问:“是不是哪里不对?”

“嗯。”秦殊点头。

“哪里?”徐晚晚凑近。

秦殊抬眉,与她目光相对,而后,他缓缓地举起可乐,薄唇贴着杯沿,一口一口地喝下,直至最后一滴落在唇边,他伸出舌头,慢条斯理地舔舐干净。

徐晚晚仰头看着,先是惊讶,后是迷惘。随着他缓慢的动作,她的呼吸一点点地热起来……是谁开错了暖气,还是春末就如此燥热?

她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没有丝毫头绪,面前,秦殊出声道:“杯子不对。”

徐晚晚没明白,秦殊将可乐杯放在桌上,指了指书桌说:“你的可乐在那里。”

说完,他从餐盘里拿了个铜锣烧,咬下一口。面皮酥脆,他半眯眼眸,感受着酥软的红豆酱在唇舌间绽开,而后,他看着她错愕的表情,扬唇一笑,嗯,甜。

徐晚晚呆了,看看书桌上的可乐,再看看眼前的这杯,她后知后觉地追上转身离开的秦殊,一边问:“去哪里啊?那个,铜锣烧还有没有啊?”

顶层工作室的大门被推开,又被关上。窗前,两只可乐杯并排放着,一只装着半杯可乐,一只空空如也,一样的大小,一样的品牌,没什么特别,除了——

空杯之上,她唇印嫣红,恰巧落在他喝过的地方。

C大设计之光接地气到什么程度呢?

秦殊从不挑食,酷爱C大食堂,最爱的饮料是可乐,最常吃的零食是铜锣烧,嗜甜如命的人,偏偏一没痘二不胖。徐晚晚摸了摸下巴,感慨上帝造人真不公平,后来一想,一切释然。

谁让人家姓秦,谁让他是天选之子?

徐晚晚漫漫人生里,只羡慕过他这么一件事——他爸是秦唐。

可现在,这位天选之子要去哪里?

徐晚晚从他手中抢过一块铜锣烧,炫耀似的叼在嘴里,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秦殊下楼梯的脚步一顿,睨她一眼,伸出手在她腮帮子上掐了又掐。

两人嘴里衔着铜锣烧,吵吵闹闹地下楼,星光自窗外洒进来,落在脚边,被清俊的少年与娇俏的少女踩过。

洛城明珠——这座城市最耀眼的江畔酒店。十三层的景观餐厅里灯火璀璨,贺风生刚伺候好六桌小姐姐吃饱喝足,此时此刻,正在跟大堂经理签单。

龙飞凤舞,大名一落,他双手递回钢笔。终于,经理按捺不住了,犹犹豫豫地道:“那个,小贺先生,贺老现在在顶层,您看您要不要……”

贺风生笑眯眯地接话:“打个招呼?”

经理如蒙大赦,连连点头:“是是是。”

好像……小贺先生也没那么难搞?促成这父子俩见一面,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想到这里,她往柱子后一瞥,一抹烟灰色的衣角闪过,她嘴角浮出一抹淡笑,这么简单的指令,也值得贺老亲自派人来盯?

一声干咳打断她的思绪,她刚抬头,撞见贺风生温和无害的笑脸。

传闻中,小贺先生放荡不羁,断不会将谁放在眼里;现在一看,实属无稽——再高贵的身份,再难搞的家伙,不过是个少年。经理的底气足了一些:“贺老在顶层等你。”

贺风生满不在意地开口:“下次吧。”

经理愣了一瞬,疑问脱口而出:“下次是什么时候?”

贺风生脚步顿住,忽地回过头,灿烂一笑道:“你告诉老头,下辈子吧。”

经理下意识地倒退一步,这个人明明在笑,言语间却有冷意,直直地刺进她眼里。

贺风生是在众人簇拥下走出洛城明珠的,六桌小姑娘端庄者有,俏皮者有,一个个笑靥如花,谈论着席间的菜肴如何精致。贺风生回头看了一眼江畔巍峨的建筑,多璀璨的城中明珠,一例寻常萝卜汤,硬生生地给做出八十一道工序,只可惜——

他笑眯眯地提议:“下次我们去试试西街口的汤馆,怎么样?”

有谁喝过洛城明珠的黑松露白玉羹,还看得上十块钱一份的萝卜牛杂?众人笑开,直呼贺公子好风趣,言笑晏晏里,贺风生噙着笑,将剩下的半句话咽回肚子里。

秦殊的微信就是这时候发来的,对话框里只有寥寥几字:C大门口,极速网咖。

贺风生眼睛一亮,找了个借口撇下一群小姑娘,拦了辆车就要赴约。他甚至还兴奋地拨了个语音过去:“哟,今天是什么日子,学霸也会约我打游戏?”

大约是已经抵达网咖,秦殊那边很是嘈杂,音乐声、敲击键盘声,夹杂着徐晚晚一星半点的嘟哝声一起传来,贺风生的耳朵跟着一动,秦殊的声音适时响起:“寻常日子。”

贺风生眉毛一抬,将信将疑。听筒那边,秦殊嘴角一勾,道:“快来,就等你。”

极速网咖,前台,徐晚晚的食指在空中点啊点,正傻乎乎地点单。秦殊背靠墙壁,视线幽幽地从她身上掠过,落在某个灯光幽暗的角落里。谁都知道,那里气氛紧张,一场赛事在即。

贺风生傻兮兮地调笑,问:“等我干吗?”

“当然是……”秦殊目光一敛,笑容肆意,“杀人放火。”

没有用错辞藻,没有比喻,也没有夸张,秦殊的杀人放火,就是字面意思。

事实上,半个小时后,在一款叫作《绝地求生》的游戏里,他也确实做到了。

挂断语音的时候,徐晚晚还在前台点单。

秦殊径直走过去,视线在菜单上扫了扫:泡面、炸鸡、火腿肠……他看得眉头微皱,食指在玻璃台面上敲了敲,道:“她点的这些……”

都买!徐晚晚眼底亮起希望的光:快,霸道总裁的购物台词用一下,秦唐叔叔的刷卡姿势学一下!

然而,秦殊开口:“都退了。”

刺啦——徐晚晚眼底的火光熄灭,彼时,秦公子缓缓补刀:“给她一瓶水,谢谢你。”

啊啊啊,谢你个头!看看自己桌上的矿泉水,再看看秦殊手中的冰可乐,徐晚晚气呼呼地坐进无烟区。后者接收到她的注视,眉头轻挑,端着可乐杯,砰的一下与她的矿泉水相碰。

“干杯。”他愉悦地道。

“闭嘴。”她生气地说。

贺风生来的时候,大为惊叹,怎么会有人在网咖里吃白灼生菜、皮蛋瘦肉粥这样的东西。他往徐晚晚身边一坐,指了指门外道:“你应该去隔壁养生馆啊。”

徐晚晚翻开口袋,一脸诚挚地道:“没钱。”

如果不是饿惨了外加没带钱,她何至于沦落到在秦殊的威逼下喝养生粥?徐晚晚愤恨地叉腰,贺风生却笑得狡黠:“哥有啊,下次跟哥混。”

徐晚晚嗅了嗅,忽地凑上去问:“跟小贺哥混,也有萝卜汤喝吗?”

看着突然凑近的小胖脸,贺风生呼吸一顿:属狗的吗这人?他尚未出声,徐晚晚便挽住他的胳膊,谄媚地道:“西街100号那家的萝卜牛杂,小贺哥!我可以来十份!”

少女眼底有细碎的星光,忽闪忽闪的,煞是明媚。

贺风生骤然一愣,倏地,一只修长漂亮的手伸到跟前,恰好将两人闪着光的视线隔断。等回过神来,他刚一抬头,便对上秦殊清亮的目光。

贺风生的眉头微妙地挑起,眼前,秦殊喝了一大口冰可乐,含着冰块道:“二十份,感谢小贺公子包场。”话音刚落,嘎嘣几声,冰块碎了,融化于唇齿之间。

既因为徐晚晚提萝卜汤的默契,也因为秦殊拿腔捏调地叫“小贺公子”,贺风生笑得极是荡漾,伸一只手过去,狠拍他俩的肩膀:“猪啊你们,吃这么多。”

三个人闹作一团。一片喧闹里,贺风生骤然明白了自己的圈子在哪里——不在洛城名门贵胄的聚会上,不在苍澜江畔璀璨的洛城明珠大楼里,更不在C大;而是在眼前,在当下,在与野丫头徐晚晚、重症可乐病患者秦殊的厮混里……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忽然在想:但愿时日悠长,鲜衣怒马,星河滚烫。

徐晚晚觉得,打开电脑,戴上耳麦,手指翻飞于键盘上的时候,秦殊就像换了一个人,不再是只喝加冰可乐的怪咖,不再是嗜甜如命的小鬼,也不像她印象里那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流氓了……此时此刻,少年面容冷峻,驰骋于她看不懂的游戏里,眼底透着的是肃杀之意。

徐晚晚单手支颐,看得呆了,忽地,一只手伸过来,落在她蓬松的长发上。

感受着指梢的细腻柔软,秦殊的嘴角悄然勾起:“别看。”

两人并肩而坐,一台电脑上战况激烈,在名叫《绝地求生》的游戏里,秦殊已经打进了决赛圈;徐晚晚的那台,挂着QQ,开着微信,蔚蓝色的桌面上开了个窗口,咕噜,咕噜,伴随着泡泡翻涌的声音,一局泡泡龙败北在即。

徐晚晚呆了两秒,喉咙里发出个单音节:“啊?”

秦殊手指一用力,将她的脑袋扭正,道:“认真玩游戏,嗯?”

徐晚晚被迫面对泡泡龙。一局结束,满屏的泡泡落下,分数惨不忍睹。游戏黑洞徐晚晚再次输给人机,她撇嘴道:“不就是《绝地求生》吗,还不许围观?”

“嗯。”秦殊认真地点头,“杀人放火,围观极不适宜。”

杀人放火?徐晚晚下意识地偏头,对上秦殊清澈的眼眸。

网咖喧嚣,灯火幽暗,他极轻地笑了一声,道:“血腥残暴。”说完,秦殊伸手掐她的脸颊,暖意透过指腹渗进皮肤,直抵心尖。

几乎是同一时刻,少年转眸,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

R键调出AWM狙击枪,十五倍镜之下,单手敲下鼠标左键,刹那间,子弹破空而出!

砰——远隔千米,敌手瞬间倒地。

快到徐晚晚猝不及防,精准到所有人为之倒吸一口冷气。

妈耶!徐晚晚吞了口唾沫:怪不得让她别看,枪林弹雨有什么好看的?她讪讪地偏过脑袋,决定听秦殊的话,认认真真地跟泡泡龙死磕到底。

一秒之后,屏幕左侧提示栏显示:玩家【1号枪手】击倒玩家【LY】。

LY……

秦殊收好枪,余光一扫,察觉到徐晚晚未曾留意那串名字,这才暗暗地松一口气,还好。

呼吸的动作太明显,另一边,贺风生瞟他一眼,目光十分怪异。

秦殊与之视线相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搞什么,奇奇怪怪的……贺风生没心思再管,狠敲机械键盘,拼杀到安全区里。

决赛圈里只剩下八个人,单从操作技法和团队配合上看,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王者级高手。而这一次,他们队剩下三个人,三打五,居然还能僵持如此之久?

大半场比赛,贺风生拼尽全力,跟ID为“不知名”的队友一起击杀敌手。那么,秦殊呢?贺风生强逼自己全神贯注,只是,一瞥到屏幕左侧的提醒,他还是忍不住呼吸一顿:这家伙疯了?液晶屏幕之上,今夜第十次提醒:玩家【一号枪手】击倒玩家【LY】。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比赛?秦殊使的,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招?

贺风生挠头,一整个晚上,他与“不知名”联袂出手,攻守兼备,全程智商在线;另一边,秦公子枪法惊人,出招凌厉,手段狠辣,全程……守着一个人“杀”。

贺风生眼看秦殊拿着最精良的枪支,开着最高级的倍镜,使着最精准的枪法,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次次只是击倒对方。等到敌方队友将人救起,这厮又抡着枪出场,砰的一声,毫不留情地将其再次击倒在地。

这是什么比赛?简直就是一场猫鼠游戏!

贺风生的目光从那人的ID上扫过——LY。

那是谁?疑惑了三秒之后,贺风生眉头一扬,管他呢,为他点蜡就得了。


毒圈越来越近,秦公子乐此不疲地玩着射杀游戏,网咖大屏幕上,赛事直播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网友们停下手中的游戏,眼都不眨地盯着赛况——

“这一局,挺邪门啊。”

人群里议论纷纷:第一,是“一号枪手”击倒“LY”十二次;第二,是贺风生与“不知名”完美到令人惊叹的默契;第三,则是有人隐隐提起,“不知名”这三个字,着实有些熟悉。

到底在哪里见过呢?疑惑之间,比赛已到最后阶段。

喧闹的网咖骤然安静,众人亲眼所见,贺风生与“不知名”,一个在前诱敌,一个在后进攻,两人联手将敌方老巢给掀了——手雷轰隆响起,胜利曙光在即。

众人视线再一移,“一号枪手”在干什么?

游戏界面内,直升机旁,漫天风沙里,秦殊手持AK47迎风而立!

在他枪口之下,ID名为LY的玩家子弹耗尽,毫无招架之力。

枪王之王对阵赤手空拳,明明可以早早地击败敌手,秦殊却拖到了最后一刻——倏然,围观群众倒吸一口凉气:难道,他是故意的?

故意拖到决赛圈?故意等到捣毁敌方老巢后?故意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让对方颜面扫地?

是不屑,还是挑衅?

屏幕之上,风沙滚滚,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听砰的一声响起,秦殊扳动扳机,在他脚下,LY倒地。

比赛结束,漫天彩花纷飞——

赢了!

《绝地求生》三打五,逆袭之战,一个临时组成的战队,一个没有名字的队伍,赢了!

惊呆了的人群回过神,欢呼声骤然响起。

逆风翻盘,贺风生兴奋得踩在椅子上跳舞,一摇一摆,动作夸张。秦殊看得嘴角一抽,慢悠悠地摘下了耳机,长舒一口气。身边,徐晚晚呼吸匀长,睡得极为安稳,电脑呈现待机状态,泡泡龙早已结束,这家伙以三千八百分毫无悬念地输给人机……

秦殊睨她一眼,一只手伸过去,极其自然地揩掉了她唇边晶莹的口水。

没有皱眉,没有抿唇,目光里没有半分嫌恶,秦殊单手托腮,目光安宁。

时光好似变得悠长,网咖里一片喧闹,可是,与他何干?

贺风生从椅子上跳下的时候,动静有些大,使劲地晃着手臂,道:“哎哎哎,发什么呆呢你!”

秦殊目光一抬,情不自禁地比了个噤声的姿势。

贺风生一看,乐了,当即想使坏闹醒徐晚晚,可还没来得及凑上前去,耳边咚的一声巨响,两人往角落的卡座一看,昏暗的灯火下,有人将键盘砸了。

贺风生靠在沙发边,啧啧称奇:“那是谁啊?”

秦殊悠闲地道:“你说呢?”

本就是极速网咖办的《绝地求生》比赛,参赛的都是C大学生,他们这支不知名的队伍是秦殊临时组的;可角落里那支战队,显然并不是临时组建的。

筹备了多久他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他不关心,那些人现在的心情如何,他也不甚在意,他慵懒地抱臂,目光一抬,直直地对上昏暗处的人影。

灯光晦暗,烟雾缭绕,可他知道,那人目光如刀,正在看这里。

两人无声地对峙,最终,秦殊嘴角一勾,冷冷地笑了。

是,自始至终,他针对的,不过是那个人而已。

贺风生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困惑地挠了挠头。他知道,那边坐着的是拿第二名的战队,所以,那个砸键盘的人是……不会吧?

他正纳闷的时候,耳边又是一声响,耳麦连带着液晶显示屏都被推到地上,卡座周围一片混乱。那人怒火滔滔,正要冲过来,万幸,被拉住了。

幽幽灯火下,贺风生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脸。呆了一秒后,他扭头看向秦殊,不可置信地道:“L……Y ?”

秦殊无所谓地点头。

信息量太大,小贺公子一口气哽在嗓子眼里,失声道:“所以,那是黎——”

太嘈杂,太吵闹,“煜”字还没出口,嘴就被秦殊捂住——三打五的时候,他没皱眉;逆袭决战时,他没皱眉;黎煜狠砸键盘鼠标时,他也没有丝毫反应;却在这无关痛痒的时刻,他眉头紧蹙。直到睨了徐晚晚一眼,看到她仍在流着哈喇子做美梦,秦公子这才撤回手,随口道:“安静一点,我去趟洗手间。”

水龙头被打开,冷水从手心淌过。忽然,身后响起冷漠的男声:“你是谁?”

秦殊动作未停,洗手,烘干,转身,他的视线从黎煜身上掠过,仅仅停留了一秒,便与其擦肩而过。

黎煜呼吸一沉,一定是哪里有问题。刚刚那场三打五的对决……哪有那样荒谬的排兵布阵?哪有那样荒唐的击杀方式?更重要的是,哪有这样目光冷厉肃杀的对手?

黎煜眼底透着疑惑道:“我们认识吗?”

可是,眼前这人却连一丝犹豫也无,推开洗手间的大门便走了出去。

黎煜下意识地跟了出去,狭长的走道上,他扼住对方的手,着急道:“等等!”

肌肤相碰的瞬间,秦殊嘴角的弧度消失殆尽。

等?他不想等。

秦殊侧头,凝视着黎煜。

四目相对,黎煜一愣,猛地觉得面前这人似曾相识,正犹疑时,秦殊开口,一字一句地道:“一夜击杀十三次……”少年勾唇,笑起来,“你是不是觉得,还不够?”

黎煜手臂僵住,气道:“你!”满腔的愤怒变成了疑惑,他盯着秦殊沉沉的神色,问,“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一夜击杀他十三次,让他在游戏圈颜面扫地……如此冷冰冰的态度,这般仇视的目光,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落进少年耳中,仿佛是笑话。秦殊停下了脚步,冷声道:“你有什么资格提问?你又以什么立场拦住我的去路?”

少年目光中透着嘲讽与不屑,他继续道:“黎煜,自始至终,你有把她当回事吗?”不当工具,不予以利用,诚心以待,你真的喜欢过她吗?秦殊掐紧手指,骨节发白。

黎煜却更不明白了,疑惑道:“她?哪个她?”

几个字狠狠地挑动听者的神经,秦殊扼住他的衣领,砰的一下将人推到墙上。

两人对峙最紧张之时,贺风生在走道尽头,背靠冰冷的墙壁,终于,他伸出手,捂住了怦怦乱跳的小心肝——这是他认识的秦殊?是那个总是挂着耳机,对万事皆不在意的家伙?

如果是,那为什么,他在秦殊眼底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杀气?

网吧内人潮已经散去一拨,走道的尽头毗邻无烟区,秦殊的目光平静,落在无烟区的卡座上,在那里有个姑娘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眶。

眼前的阵仗何等紧迫,却不如那个家伙悠悠醒转教他紧张。

秦殊松开手,忽然在想,如果让小姑娘看到了这一幕,他到时候铁定完蛋。

糟糕,该如何解释才好?

秦殊心里七上八下,黎煜察觉到了什么,陡然抬头看去,视线同样落在徐晚晚身上。细小的线索串联在一起,秦殊冰冷的目光,与三十个小时前,黎家庄园里的那道目光相重叠……

“是你?”黎煜沉下一口气,以手臂阻断对方去路,“你是徐晚晚的……谁?”

她的名字滑过耳郭,秦殊视线聚焦,笑了。

那样的笑意,在黎煜看来却是别样刺眼,他没有多少耐心,起码,现在没有。

“我再问你一遍——”

“骑士。”

两个字自少年口中轻轻吐出,黎煜一愣,听到秦殊幽幽地道:“如果你想刨根问底,那么……”少年抬眉,掷地有声地道,“我是徐晚晚的骑士。”

秦殊目光悠远,凝视着无烟区里打着哈欠的少女。徐晚晚双手撑着下巴,隔着人群,目光迷离地看过来,两人对视,小姑娘的目光自黎煜身上滑过——有史以来第一次,秦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然而,下一刻,少女嘟哝了一句什么,再度趴在桌上,沉沉地睡去。

有惊无险。

秦殊捂住怦怦乱跳的心脏,一秒都不想耽误在这破网吧里,可不识相的家伙仍要拦路。

手臂被按住,仅仅三秒,短到秦殊来不及挥拳,一只大长腿突然踹上墙,硬生生地将黎煜隔开。秦殊眉头缓缓地挑起,视线落在贺风生横插进来的大腿上,啧啧,凶残。

不过,他很喜欢。

小贺公子长腿未放,冲着黎煜笑得十分温暖:“兄弟,听我一句劝,从今往后,不要出现在徐晚晚跟前。”他想了想,补充道,“还有,离我们家小殊远点。”

黎煜来不及开口,贺风生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然你知道吗,以小殊刚才的角度——”

少年笑容温和,一如邻家男孩,眼底却有冰冷的光。

他说:“相信我,一拳下去,你的牙,至少掉仨。”

话已至此,秦殊朝徐晚晚走去。

少女睡得昏昏沉沉,头顶的彩蛋里有碎纸飘落,晃晃悠悠的,眼看就要落在她身上。秦殊下意识地伸出手,将纸片握在手心里。

网咖灯火阑珊,小小的角落里静到出奇,他凝视着她嫣红的睡脸,有些出神,以至于三秒之后,才干咳一声,匆匆地收回手。

贺风生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在干什么?”

秦殊飞速地将手负在身后,在没有人看到的角度里,他指腹摩挲着纸片,一遍一遍,渗出细密的汗液——紧张什么?秦殊睨了熟睡的家伙一眼,没好气地质问自己:她睡她的,秦殊,你跟着紧张什么?

“没什么。”秦殊移开视线,“在想怎么把她弄回去。”

在贺风生看来,把徐晚晚弄回去有一百种方法,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今夜的秦殊会选最让他目瞪口呆的一种。看着少女被横抱起来,贺风生原地立正,伸手将自己的下巴合上——邪门。

越过吧台,经过走道,与黎煜擦肩而过的时候,秦殊停下了脚步。

黎煜一怔,不自觉地想伸出手,喊道:“徐晚——”

秦殊捏紧指关节,道:“有一句话,我想你应该知道。”

与少年视线相对,黎煜的手在空中停住,听他声音极低地道:“她不是你随便能动的人。”

少年抬脚,神色冰冷地走下台阶,声音自远处传来:“我保证,这辈子都不是。”

徐晚晚做了一个梦。在这个梦里,她靠在一个温暖的肩头,心内极其踏实。

她梦到漫天飞舞的彩纸,梦到惊天动地的欢呼,梦到了昏暗的灯光下,黎煜悲伤的眼神。可奇怪的是,她安安静静地看着,觉得他那么遥远,不像她曾经喜欢的样子。

人生好似就是如此,有什么东西在某一刻永永远远地改变了,在时间的洪流里,我们却懵懂不自知。

在今天以前,黎煜以为,徐晚晚是个极普通的女孩,有着平平的出身,念着不出挑的专业,在餐厅打着十块钱一小时的工。他以为,她是扔人群里,永不会发光的人——可是,这样的徐晚晚,身边怎么会有那样的男人?

一个目光肃杀,视他为死敌;一个噙着笑,笑容永未到眼底。

骑士吗?看着一行人的背影,黎煜下意识地跟上去。突然,卡座边伸出一只挂着鸭舌帽的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拦住了他的去路。

就在这眨眼间,那行人出了网咖,没了踪影。

黎煜呼吸一沉,要绕道,那只手蓦然抬起,再次精准地拦路。

确定不是意外,黎煜目光如刀,猛地偏头,看着卡座里、电脑前,那个盯着游戏屏幕的人,还有,一双温和的眼。他最先是要发火,然后是疑惑,最后,变成了吃惊——这个人,单手操作《绝地求生》,还能远隔千米,精准地狙击三人?!

黎煜呼吸顿住,眼睁睁地看着游戏结束。

男人目光一抬,道:“打一局游戏?”

没有回音。

黎煜呆呆地看着胜利界面上,第二、三名玩家的ID他都极熟悉,一个个皆是全服有名,那么,这是谁?

男人起身,将帽檐压低,嘴角勾起:“不打?”

退出游戏、关机,男人委屈巴巴地叹气:“不打算了,好无聊哦,我撤了。”说完,他提起背包准备走人,就是此刻,也没忘记桌上热腾腾的汉堡。男人嘻嘻一笑,几口将汉堡啃干净,一个射篮动作,将包装纸投向墙角。

咚——远隔十米,废纸精准落进垃圾桶。

黎煜目光一抬,想起屏幕上闪现的那几个名字,问:“你是‘不知名’?”

朝着对方背影,他大声道:“所以,你就是刚跟我对战的人?”

男人脚步渐缓,黎煜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真的就是全国第一的那个‘不知名’?”

所以,男人今夜出现在这家小小网咖里不是偶然,与他对战不是凑巧,就连刚刚的拦路,也不是意外?黎煜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问:“你怎么会……”

男人转身,黑帽檐遮住了他的目光,但遮不住他嘴角的弧度:“或许,是为了教你一些道理。”

他勾唇笑起,电竞圈内那只号称被神吻过的右手,轻轻地抚上少年的肩膀,道:“你知道吗,曾有人告诉过我一个道理……他说,这世上没有回头路,成长如此,感情亦是如此。”

男人声音低沉,难得认真:“白驹过隙,一日千里。”

言尽于此,男人挥挥手,将背包斜挎,优哉游哉地走出网咖。

彼时,贺风生叫的出租车正停在门口。他帮着拦车,帮着开门,再坐进副驾驶位,透过后视镜看去,徐晚晚姑奶奶在后座呼呼大睡,口水眼看就要滴到秦殊的牛仔裤上……贺风生没眼再看,抚额问:“咱们还要等谁?”

话音刚落,车窗被敲响。

男人靠在车门边,冲秦殊笑得一脸荡漾:“小殊殊。”

秦殊的脸黑了一半,眼看就要关窗,男人“哎”了半天,愣是将脑袋挤了进来,连忙道:“不是说好了我帮你打比赛,你收留我过夜的吗?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话!”

咔嚓,车窗玻璃升到极限,男人梗着脖子嘤嘤啜泣:“痛痛痛。”

贺风生看得吞了口唾沫,上次见这样的阵仗,还是他们家阿姨剁王八,不过……打比赛?

“你就是‘不知名’?!”贺风生惊恐地睁大眼,原本以为是远程连线,没想到队友就在眼前!

饶是被卡着脖子,男人仍颇有风度地一挥手:“你好,你好!”

那场热血比赛仿佛就在眼前,两人英姿飒爽,配合无间,光是想想,贺风生都热血沸腾,热情道:“幸会幸会!”再一转头,目光扫过秦殊,贺公子要哭了,“你怎么这样对我偶像……”

男人一噘嘴,道:“就是!你怎么这样对我……呜。”

秦殊头疼地抚额,松手把车窗玻璃降下,无奈道:“哥……别玩了,快回家吧。”

“谁玩了!”男人委屈不已。他是真的被围追堵截,也是真的无家可归,不然至于绕道C大,冒着被活捉的风险来打游戏吗?还不是因为秦殊承诺收留他半个月?一想到这里,男人喉咙哽咽,委屈,想哭。

秦殊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忙将公寓钥匙丢了出去,道:“我投降,这几天我住学校。”

恰巧,马路转角出现一道人影,女子一身黑衣,叉腰怒吼:“徐早早!你给我站住!”

贺风生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了,道:“早早哥?徐晚晚的哥哥——徐早早?”

谁能想到呢,游戏黑洞徐晚晚的亲哥,居然是电竞圈的神话,贺风生抬头,感慨道:“天意弄人。”

另一边,徐早早拉开车门,笔直地跳进了出租车后座,大喊:“再不开车,苍天弄的就是我!”

徐早早快哭了,后座被压个瓷实的两人也快哭了。

就这个状况,还睡什么睡?徐晚晚撇着嘴,被吓得嗷嗷大叫。徐早早咧嘴一笑,大手往徐晚晚脑袋上一拍,揶揄道:“瞧瞧我妹妹,看到哥哥都乐傻了。”

司机还没回过神来,想踩油门却踩成了刹车,车厢内几个人都是一阵趔趄。就在这慌乱时刻,黑衣女子已经呼哧呼哧地跑到了车门前,一脸怒意地道:“跑啊,接着跑!”

丧尸围城也不过如此,徐早早急得跳脚:“大小姐,关姐,哦不,关爷……求求您放过我吧!”

一时间,车厢里三人面面相觑:这还真的被围追堵截?这还真的是无家可归?

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男人哪有过这样的时刻?关飒看得呆了。

同一时刻,徐早早从秦殊与徐晚晚身上爬了过去……后座里哀号一片,罪魁祸首徐早早打开另一侧的车门,准备溜之大吉。

关飒气得七窍生烟,跟着也往后座里钻,却好死不死地被卡住了。

车厢里气氛诡异,溜远的徐早早脚步一停,一个转身,吐舌道:“讨厌鬼,喝凉水,喝了凉水卡车尾,噜噜噜。”

于是,车厢里的气氛更诡异了。

被卡着的女人暴跳如雷,包括司机在内,围观的四个人目瞪口呆。

徐晚晚干咳一声,率先打破沉默:“那个……嗯,你为什么要追徐早早呀?”

关飒愣了一瞬: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喜欢!不然,一个女人追一个男人,还能因为什么?话到嘴边,她看向提问的人:明亮的眼睛,嫣红的脸颊……关大小姐头顶的雷达嘀嘀作响,目光在贺风生与秦殊之间来回扫过,压着怒火问:“她是谁?”

“难道……”关飒的眼眸突然眯起,“她就是徐早早偷偷藏起来的女人?!”

越看越像,越想越狐疑,盯着面前这张明媚的少女脸,关飒的拳头咔咔作响,突然,一只手伸过来,硬生生地将徐晚晚拉到安全范围。

关飒眉毛一挑,与手的主人对上目光——秦殊面无表情,右手慵懒地搭在少女肩膀上,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目光幽深:“不是。”

“哦?”关飒微笑,“你女朋友?”

秦殊扯了扯嘴角,道:“我不要。”

关飒立即扭头,看向贺风生,又问:“你的?”

突然被点名,贺风生很是紧张,连忙道:“要不起,要不起。”

关飒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怒道:“你俩以为是在斗地主吗?”

这也套不出话,那也套不出话,人还被卡出租车后座里,关飒望天哀号,使劲挣扎,两分钟后,终于成功跳下车,走了。

出租车终于开动,徐晚晚还在想“斗地主”是什么逻辑,忽地,她转头看向秦殊。过江隧道里,灯光忽明忽暗,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她忘了要问什么,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

同一时刻,秦殊扭头,视线与徐晚晚相对。

灯影明明晃晃,时光愈显悠长。

如此静谧的时刻,徐晚晚眼前一黑,是秦殊将手帕丢了过来,直接盖在她脸上,道:“擦擦口水。”

“哪有口水!”徐晚晚一抹嘴角,结巴道,“哪哪哪……哪有人睡觉不流口水的!”

少女手忙脚乱,少年扭头看向窗外,嘴边的弧度一点点扩散。

徐早早觉得自己是本年度最难的人,别人的学妹娇娇滴滴,他的学妹一年修完两年的学分,跳级研三,举着一见钟情的旗帜对他围追堵截。在秦殊的公寓里窝了两天,第三天,徐早早终于熬不下去了,哭丧着脸扔开泡面,叫了一帮人出来吃烧烤。

C大后街,人声鼎沸。徐早早压低帽檐,喜滋滋地啃着烤串。在他对面,贺风生跟紧偶像步伐,举起羊腰子跃跃欲试。

徐晚晚看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终于忍不住凑到秦殊的耳边,低声道:“贺风生今晚怎么回事?”她哥吃什么,贺风生吃什么;她哥说什么,贺风生就哈巴狗似的点头。一整个晚上,贺公子笑得比花还灿烂……徐晚晚扯着秦殊的衣角,仰着小圆脸道,“你看,贺风生眼里有星星。”

少女一点点地靠近秦殊,笑眯眯地道:“不是说,只有见到喜欢的人眼里才有星星吗?”

呼吸间的热气侵袭脖颈,秦殊偏头,耳尖一阵酥麻——徐晚晚在说什么?徐晚晚还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听不清,只能干咳一声,去够桌上的饮料。

玻璃杯握在手里,秦殊仰头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液体,从口腔到胃里一阵冰凉,可是,在无人察觉的角度里,少年的耳尖却偷偷地红了。

徐晚晚眉飞色舞地道:“哎哎哎,你是不是不信呀?”

她晃着胳膊,笑得见牙不见眼:“就他眼眸亮晶晶的样子,跟我喜欢黎煜的时……”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徐晚晚骤然停住,好吧,那点破事还有什么好提的呢?

秦殊凉飕飕地看了垂眸的少女一眼,握着玻璃杯的手指骤然一紧——黎煜?

周遭酒气弥漫,徐早早和贺风生喝到上头,两人轮番说着祝酒词,最开始是:“为了《绝地求生》三打五的逆袭胜利,咱们干一杯!”到后来,成了:“为G港的扎堆人口干杯!”“为了P城的繁华再干一杯!”

徐晚晚埋头喝着可乐,越喝越觉得不对:G港人口、P城的繁华关他们什么事?她再一抬头,目光掠过秦殊以及他手里的杯子,忽然发现,他喝的一直是……酒?

这家伙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滴酒不沾?

徐晚晚撇嘴,长这么大,她碰啤酒的次数寥寥可数。现在仰头看着,她心尖痒痒,眼巴巴地凑上去问:“好喝吗?”

秦殊睨她一眼,目光依旧冰凉。

徐晚晚笑得眼如月牙,狗腿地问:“能给我喝一点吗?”

少年握杯子的手停住,骤然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倒的是酒,喝的也一直都是酒……他干咳一声,言简意赅地拒绝:“不能。”

小孩子家家的喝酒,做什么梦?秦殊睨徐晚晚一眼,秦殊解开衬衫的两颗纽扣,感觉刚被堵住的一口气终于疏通——哼,小样。

徐晚晚看着冒泡的冰镇啤酒,馋得口水都快掉下来了。她把杯子推过去一点,再推一点,叮的一声,跟他的玻璃杯碰到一起。

“嘻嘻。”徐晚晚谄媚地笑,小手指滑过桌面,往酒瓶方向挪动。

为了喝口啤酒,她连声东击西都用上了,可是,秦殊丝毫不为所动。表面上,他冲她虚假地笑,然后一点都不耽误地伸出手,啪的一下盖在她酒杯之上。

徐晚晚心里咯噔一声响,下意识就要去抢杯子,秦殊飞速捉住她的手。一个不甘心地挣扎,一个态度出奇地强硬,两人间的动静越来越大,险些撞翻店家新上的一盘烤羊腰。

徐晚晚心跳飞快,秦殊却跟没事人一样,认认真真地冲服务员点头致歉,然后,在没人看到的桌子底下,将她的小手紧紧拽在手心里。

汗液渗出来,徐晚晚有些紧张,气呼呼地道:“讨厌鬼!黄世仁!就会压榨穷苦小老百——”

秦殊倏然凑近,问道:“小老百姓?就你?”

喝过几杯酒,他脸颊带着些许绯红,眼眸微眯,道:“哪能啊,徐晚晚。”

秦殊捏紧她的手,幽幽地道:“你就是那歌里唱的,努力闹事还不休息的——小妖精。”

最后三个字一字一句,落在她怦怦乱跳的心上。

徐晚晚呼吸一紧,右手像被烫到一样飞速地抽回,夹菜、吃串、喝可乐,一系列动作她做得神色慌张。秦殊看得扬唇一笑,不疾不徐地起身。

羊肉串卡在嗓子眼里,徐晚晚一口吞下,急匆匆地问:“你……你去哪里呀?”

秦殊弯腰,一只手扶住椅背,在离她咫尺的地方停住。

他慵懒地笑道:“去买单,小妖精。”

买单啊……原来是买单,徐晚晚没来由地松一口气,突然回过神来,问:“说谁小妖精呢?”哪句歌词是“努力闹事还不休息的小妖精”呀?人家唱的明明是“努力干活还不黏人”!

少女气呼呼地叉腰,视线忽地停在冰镇啤酒上……小手挪过去,徐晚晚才发现酒瓶已经空了,被某个号称滴酒不沾的家伙喝了个精光!她撇嘴,将主意打到秦殊没喝完的那大半杯上……偷喝几大口后,徐晚晚思绪飘忽,撑着下巴想:味道可真好呀。

秦殊收回搭在她肩上的手,转身,眼底闪烁着零星笑意,可没几步,他就停住了脚步。

邻桌三两个男生在闲聊,顺着这群人的视线看去,徐晚晚撑着下巴,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

秦殊嘴角的笑容消失殆尽,停在收银台前,谈话声从背后传来:“就那个女生……穿着紫色衣服的那个,到底有没有男朋友啊?”

秦殊掏钱夹的动作一顿。

另一道声音响起:“你去问问就知道了呗,不管怎么样,先把微信给加上,说不准人家单身呢,便宜你小子了。”

秦殊靠在收银台边,视线沉沉地看过去:身穿白T恤衫的大男生被兄弟们怂恿得脸颊通红,拿着手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下一刻,秦殊眉头皱起,他忽然有些怀疑:这群人聊的,是他认识的那个徐晚晚吗?

隔壁桌的男生们还在哄笑,烧烤桌前烟雾缭绕,满场喧嚣里,徐晚晚捧着酒杯安安静静坐着的时候,不知怎的,让人挪不开眼。

秦殊目不转睛地看着,目光变得柔软。他忽然发现,那个从小跟在他后面跑的假小子,那个眼睛圆鼓鼓、有着婴儿肥脸蛋的家伙,不知何时,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她一颦一笑率真可爱,一举一动间,已然会牵动男人的心……想到这里,少年视线一凛,往前走了一步,跟准备上前搭讪的男生撞了满怀。

咚的一声,手机落地。

秦殊愉悦地挑起嘴角,目光一转,隔空与男生们对上。

男生们面面相觑,嘀咕声响起:“这人不就是……不就是刚刚坐那桌的那个?”

终于有人上前,撞了撞穿白T恤衫的那人,道:“阿明!走了走了,人家肯定是一对。”

被叫作阿明的男生捡起手机,一时间踌躇不已,一边是让他怦然心动的姑娘,一边是面色不善的来者,要继续,还是放弃?要不然……阿明抬起目光,话已经到了嘴边:你们……真的是男女朋友吗?

秦殊将手插进裤袋里,道:“想问我?”

他往前走一步,目光冷峻,继续道:“想跟我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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