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赵净崇祯的女频言情小说《斩奸除恶无删减+无广告》,由网络作家“赵净”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咚咚咚宫里沉闷的钟声响起,不远处侯朝的大人物逐渐安静下来,出了值房,开始排队向着御道走去。毛羽健故作不看那边,实则余光一直盯着,低声与赵净道:“你看到没有,温尚书得罪的可不只是名单上的钱侍郎,其他人都不满。”赵净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心里越发的拿捏不准。钱谦益是恶狼,温体仁更是猛虎!赶走恶狼,引来猛虎,怎么看都不划算。“赵明堂!”突然间,有一道声音冲着赵净喝来。赵净转头看去,并不认识,但从官服来看,应该是吏科的——章允儒吗?毛羽健却已经先一步小跑走了,直奔御史的位置。而随着这道声音落下,不知道多少目光向着赵净。这些人可都是当朝大人物,手握实权。无形压力,滚滚而来。赵净深深的看了一眼章允儒,迈步走了过去。章允儒等赵净站到他身后,背着手,冷...
《斩奸除恶无删减+无广告》精彩片段
咚咚咚
宫里沉闷的钟声响起,不远处侯朝的大人物逐渐安静下来,出了值房,开始排队向着御道走去。
毛羽健故作不看那边,实则余光一直盯着,低声与赵净道:“你看到没有,温尚书得罪的可不只是名单上的钱侍郎,其他人都不满。”
赵净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心里越发的拿捏不准。
钱谦益是恶狼,温体仁更是猛虎!
赶走恶狼,引来猛虎,怎么看都不划算。
“赵明堂!”
突然间,有一道声音冲着赵净喝来。
赵净转头看去,并不认识,但从官服来看,应该是吏科的——章允儒吗?
毛羽健却已经先一步小跑走了,直奔御史的位置。
而随着这道声音落下,不知道多少目光向着赵净。
这些人可都是当朝大人物,手握实权。
无形压力,滚滚而来。
赵净深深的看了一眼章允儒,迈步走了过去。
章允儒等赵净站到他身后,背着手,冷声道:“年轻人,要懂规矩!”
若有若无的目光,再次落在赵净身上,隐约还能听到有数声冷哼响起。
赵净双眼半眯,旋即微笑着道:“章都给事中?下官礼科给事中赵净,有礼。”
目前来说,赵净还是礼科给事中,并未调到吏科。
章允儒猛的转头,目光凌厉,道:“伶牙俐齿!”
赵净道:“章都给事中刚才说的规矩是?”
章允儒瞪着赵净,目光越发凌冽,刚要说话,前面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章允儒强忍怒气,转了回去。
赵净有些好奇,抬头看了看,不知道是谁咳嗽的这一声。
而在前面,韩爌,钱龙锡领头,后面是六部尚书、左都御史、六部侍郎、九寺寺卿等等。
最为醒目的,无疑是礼部的位置了。
因‘会推阁臣’,礼部尚书公然弹劾礼部右侍郎,这种场面可不多见。
温体仁面无表情的走着,双眼露出一条缝,故作平静的眉宇间,时不时抽动一下。
身后的周延儒作沉思状,似有忧心事。
倒是最后的钱谦益,笑容如春风,与周围的人轻声交谈,从容自若。
这种反差,自然更是吸引人目光,引发众多窃窃私语。
赵净观察着三人背影,心里还在考虑。
钱谦益,赵净拼死都会阻止他入阁,私人恩怨居多。
但温体仁这个人,比前者更为可怕!
咚咚咚
钟声再次响起,排好的队伍,加快向前挪动。
从午门到皇极殿,经过科道官员的检查后,便站在台阶下,静等着时间。
不多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有内监高喊:群臣进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净抬头看了看天,低声自语道:“今天宫门开启的时间是不是提前了?”
最前面的大人物向前走,迈步上台阶。
科道言官官位最低,在最后面。
章允儒在踏上第一道台阶时,回头与赵净,居高临下的冷声道:“我知道你与瞿式耜的事,但今天是会推阁臣的大事,你要是胆敢胡言乱语,休怪我无情!”
赵净抬头,便看到温体仁上了最前一道台阶,不知是有意无意,停顿了一下。
赵净目光收回,落在章允儒身上,微笑着道:“对下官无情的人就那么两个,瞿式耜,陈童,恰好章都给事中都认识。”
这两人的下场不怎么好。
章允儒双目顿阴,刚要说话,又见对面空了,不得不强忍怒气,冷哼一声,加快脚步赶上去。
赵净不紧不慢,暗吸一口气,随着队伍,上了台阶,进入大殿内。
“陛下驾到!”
几乎是群臣甫一站定,侧门便走出一内监,尖声喊道。
随后,崇祯大步而出,迅速落座。
这种情形,所有人都明白,少年皇帝,很生气!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群臣整齐划一的行礼。
崇祯从前往后,扫过满殿的人,目光在温体仁,钱谦益身上停留片刻,平静的道:“众卿免礼。”
“谢陛下!”朝臣们起身,然后齐齐看向少年皇帝。
赵净在人群最后,看不清崇祯的表情,但想来一定很愤怒。
“礼部尚书温体仁,礼部右侍郎钱谦益上前回话。”曹化淳的声音响起,平静的听不出喜怒。
温体仁与钱谦益一前一后,出列上前。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两人身上,悄悄互视,低声窃语。
赵净遥望着两人的背影,神色微沉。
他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适时出声,帮温体仁一把,送钱谦益一程。
温体仁二话不说,举起板笏就沉声道:“陛下,臣是礼部堂官,纠察官吏乃是科道言官之职,并非是臣的本职,本不当上书。会推阁臣,身为礼部尚书,臣理当避嫌,但枚卜大典,关系社稷安危。钱谦益结党、行贿受贿,乃神奸国贼,满朝文武,无一人敢言,臣不忍见皇上孤坐于上,被欺瞒蒙骗,是以不得上书弹劾!”
崇祯听到‘结党’两个字,本能的脸色微变,双眼如剑,直视钱谦益。
钱谦益躬着身,脸色如常。
“钱卿。”崇祯见他不说话,压抑着怒火道。
钱谦益这才抬手,道:“陛下,温尚书所言,皆是构陷之词,请陛下明鉴。”
温体仁不等他话音落下,便大声道:“陛下,钱谦益乃礼部右侍郎,无望无功,如何能入阁?且天启元年科举舞弊,证据确凿,满朝皆知,而今钱谦益堂然名列会推名单之上,不是行贿受贿,结党营私,如何解释?”
“启奏陛下,”
温体仁话音刚落,赵净身前的章允儒大步出列,高声道:“天启元年的科举舞弊案,是陈年旧案,早已结案,钱侍郎并未涉入其中。温尚书重提旧事,无非是因为无人望未能名列会推名单,不能入阁,是以携私报复,乃是小人之举,请陛下重谴!”
赵净心中暗紧,屏住呼吸。
开始了。
“陛下,”
吏部尚书王永光出列,道:“吏部会推,乃是公允之事,绝无偏私。温尚书揆朝近三十年,无功无望,是以臣等未列名单之上,缘由皆已明奏,请陛下明察。”
温体仁抬着手,越发的沉声道:“陛下,臣素无无人望,钱谦益劣迹斑斑,何以入阁?”
章允儒接话,道:“陛下,温体仁热衷权位,不惜公然构陷朝臣,臣请陛下严惩!”
“我可有一字一言有假?”温体仁回头看向章允儒,顺便扫过其他人,语气慷慨,掷地有声。
崇祯坐在龙椅上,面色铁青。
钱谦益则从容自若,没有半点惶恐。
赵净看着温体仁已经有失态,不禁脸角绷直,双拳暗握。
心里已经在组织措辞了。
面对温体仁的喝问,章允儒毫无惧色,大声道:“若是钱侍郎有罪,温尚书为何今天才弹劾?在会推阁臣奏本上的当日?你之心,昭然若揭!”
温体仁道:“钱谦益在此前一直闲置,今天才弹劾,是因为朝廷用人谨慎,我为朝纠奸,你不问半句,一力维护,不是结党是什么!?”
朝臣结党自古有之,但没人会在皇帝陛下面前承认。
章允儒急了,道:“温尚书张口闭口结党,我看你是私心作祟,一心贪图权位,你这样的人,就不配入阁!”
“你!”温体仁大怒,道:“你一个小小都给事中,有什么资格评论我?我看你就是钱党无疑!”
“都察院!”
崇祯见他们争吵,铁青着脸,打断了他们,看向左都御史曹于汴的位置。
曹于汴闻声出列,道:“陛下,臣昨夜听闻此事,连夜彻查旧案卷宗,并未发现钱谦益涉案其中。”
赵净双眼微睁,看着曹于汴,心里惊疑。
这曹于汴,在帮钱谦益吗?
依照往常,以朝臣惯常的行事风格,一定会置身事外,不言不语,他居然连夜翻查旧案,当廷开口了?
崇祯眉头紧皱,目露疑色。
“陛下,”
这时,赵净左边不远处有人出列,道:“会推,向来公允,若有不妥,也当是与各部会同商议,而不是公然上书参劾,有悖常理,请陛下明鉴。”
是一个御史。
赵净看着他的官服,推断他的身份。
“陛下,温体仁当朝构陷朝臣,臣请严惩!”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间,出来了七八个人,全都是站在钱谦益一边。
温体仁面色难看,直接道:“陛下,当年的卷宗,都在礼部以及刑部,臣请调阅卷宗,当朝明辨是非!”
崇祯看着他,又看向钱谦益,沉默一阵,道:“高宇顺,你去。”
高宇顺应着,快步出了侧门。
崇祯对这件事明显的有很多疑惑,环顾一圈,迟疑不定。
他的犹豫不决,令赵净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要是崇祯信了这些人的话,钱谦益就能顺利过关了。
赵净深吸一口气,抬起脚,他要阻止钱谦益入阁!
“陛下,”
突然间,又有一个人出列,道:“会推阁臣,温尚书也在其中,并经过内阁审议,最是公允,无可非议,温尚书而今质疑,更甚至于攻讦同僚,其心不可测,请陛下明鉴!”
温体仁面对群攻,冷漠的脸上都是怒色,只得向着崇祯道:“只要案卷到了,陛下定能明察。”
崇祯现在只想看卷宗,摆手道:“诸卿稍安勿躁。”
赵净看着那个人,从位置推断,应该是吏部的侍郎。
王永光,也与钱谦益有牵扯吗?
再加上前面的左都御史曹于汴,这岂不是说,真的有‘钱党’存在?
赵净只觉心惊肉跳,口干舌燥。
如果廷议上一边倒,温体仁孤立无援,岂不是说钱谦益要稳稳入阁了?
赵净心里急急转念,到了这个关头,由不得他多想了。
即便事后引来一头猛虎,也要先解决眼前的恶狼!
赵净双眼坚定,沉着气,默默等着。
大殿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崇祯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目光一个个扫过群臣,这时谁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在无声的煎熬中,高宇终于回来了。
他带来了一大堆卷宗,摆在崇祯御桌上。
崇祯拿过温体仁昨夜的奏本,仔细看了一遍,便认真的翻阅卷宗,对照起来。
不多久,崇祯便发现了当时试卷中的‘暗号’,脸色一沉,看向钱谦益,喝道:“钱谦益,你还有何话说?”
钱谦益面不改色,道:“回陛下,当年业已结案,臣并未受贿,最多也就失察之责,并未参与舞弊。”
崇祯再看卷宗,面露迟疑。
这份卷宗,确实没有钱谦益涉案的证据。
“陛下,”
这时,温体仁再次开口,沉声道:“案卷清楚明白,若无主考官从中指挥,焉能作弊?钱谦益再如何狡辩,也是难辞其咎!科举乃是国之重典,会推之时,各部就不曾关注到这一点吗?定是要让这等人入阁辅政,祸乱朝纲不成!?”
“陛下,”
章允儒再次出列,大声反驳道:“温体仁乃是小人,只图权位,心中毫无社稷,而今为了入阁,构陷朝臣,罪不容赦,请陛下严惩!”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一连串出来了六七人,异口同声。
崇祯眉头拧成川字,再看神情愤慨,语气激烈的温体仁,思索再三,问韩爌道:“韩卿家,你怎么看?”
韩爌枯瘦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出列道:“陛下,此案,臣也知晓,案情清晰,人证物证确凿,该惩治的早已惩治,无需旧事重提,令朝野不安。”
韩爌的意思很简单,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要翻旧账,不然会令朝野人心惶惶,难以用事。
赵净看着韩爌,心中翻江倒海。
他终于明白,温体仁为什么不顾体面,迫不及待的要连夜上书了——他的老师帮钱谦益,而不帮他!
温体仁,是确确实实的被孤立了。
他在背水一战,拼命一搏!
赵净脸色如铁,再次迈步,一只脚刚落地,便又听到了温体仁的声音:“陛下,臣立于殿中,如临深渊,如孤木成林,满朝文武,皆是钱党,无一人为臣说话。钱谦益罪证确凿,贪污受贿,科举舞弊,实非是良臣!今日臣未能参倒奸邪,肃清朝廷,愧对陛下,愧对我大明列祖列宗!臣已近花甲,糊涂昏聩,今请乞骸,望陛下念臣一片忠孝,允臣归葬归里!”
温体仁跪在地上,字字慷慨。
赵净连忙收回脚,低着头,双眼直直看着温体仁。
崇祯看着跪在地上,一言一句都是悲呛无奈的温体仁,瞬间双拳紧握,面色阴沉。
刘鸿训的话,貌似有道理,实则极其阴险。
崇祯只是稍微一想,就要点头。
赵净吓了一跳,这种话能信的吗?
他急急抬手,道:“启禀陛下,仅凭一些莫须有的证词,便能将朝臣下狱,今日是刑部,明日会是哪一部?今日若下狱我们父子,明日下狱的又是哪一个?此列一开,朝廷将构陷不休,永无宁日,请陛下明鉴。”
崇祯神情微动,目光肃色。
刘鸿训不冷不热的道:“你们父子若是清白,何惧彻查?”
赵净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刑部调查我们父子多日,只是炮制了这些虚假证词,可有半点实证?”
“巧言令色,”
刘鸿训面色淡然,有种说不出的自信,道:“绕来绕去,还是无法洗脱你们父子阉党的嫌疑。”
赵净是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做诡辩,这样绕下去,别说崇祯,换做他,也会将他们父子给下狱。
赵净深吸一口气,压着怒意,道:“刑部追着我们父子不放,是因为父子发现了他们掩藏的罪孽。刘阁老执意构陷我们父子,可是有何目的?是也参与了阉党家产的分赃?还是为了阻止陛下惩治阉党?”
赵净的话音落下,崇祯猛的变色,目光无比锐利,甚至凶狠的看向刘鸿训。
对于内阁一而再阻止他惩办阉党,崇祯一直很愤怒,而且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阉党人神共愤,内阁这些当年的受害者为什么不倾力报复,反而竭力阻止?
赵净的话,让他似乎找到了某种‘答案’。
乔允升悄悄睁开眼,不动声色看着这个年轻人,浑浊双眼闪过一点精光。
这个年轻人,只是思维敏捷吗?
感觉着崇祯吃人的眼神,刘鸿训心里大惊,立即大声呵斥道:“竖子胡言!本官向来清正,从未参与任何悖逆之事!今日说的是你们父子的事,休要胡言乱语!构陷阁臣,是死罪!”
赵净直视着刘鸿训,道:“下官父子,无权无势,比不过刑部墙厚门高,也比不了刘阁老位高权重。刑部与刘阁老要置我们父子于死地有的是办法,但我们父子分得清是非对错,忠奸正邪,不惧生死!”
刘鸿训见赵净字字句句将他与刑部绑在一起,分明是暗示他与刑部结党,是参与分赃阉党家产的,顿时怒不可遏,尤其是崇祯在他脸上的目光,犹如箭矢,锋利如芒!
刘鸿训气息急促了几分,刚要反驳,不远处一个内监小跑过来,急声道:“皇爷,钱阁老,兵部尚书王在晋求见。”
“什么事?”崇祯满脸愤怒,现在只想弄明白,刘鸿训到底是不是与刑部结党营私,分了阉党的家产,这才阻止他惩治阉党!
内监道:“回皇爷,钱阁老与王尚书说,是蓟州有士兵哗变。”
崇祯脸色骤变,猛的起身,大步向外走。
蓟州是京畿的门户,蓟州要是有个大小事,势必波及到京畿!
高宇顺见着,不动声色的道:“皇爷,那他们?”
崇祯看了一眼赵实,赵净,紧绷神态缓和了一些,道:“二位卿家揭露刑部悖逆有功,不得下狱。”
来不及多说,话音一落,快步离去。
“恭送陛下。”一众人连忙行礼。
刘鸿训等崇祯走了,这才起身,穿过赵实,赵净身旁,怒容满面的冷哼一声,甩袖而走。
高宇顺让人打开赵净的镣铐,道:“我在外面等你们。”说着,他急匆匆离去,得先派人将那丁启濬等人送去天牢。
又走了一群人,平台上,只剩下赵实,赵净父子,以及刑部尚书乔允升。
上官在,下官哪有先走的道理?
乔允升慢慢踱着步子,佝偻着腰,向着南门口走去。
出了平台,三人走在出宫的御道上,乔允升忽然开口,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厌恨你们?”
赵实看着乔允升的背影,脸角不动,也不说话。
反倒是赵净更为轻松一些,思维活络,道:“下官揭露刑部的龌龊,算是为刑部清除污毒,乔尚书一身正气,无惧无畏,怎么会厌恨下官父子?”
乔允升背着手,闻言笑了笑,道:“倒是会说话,但完全是错的。第一,我没有什么一身正气,我也怕死。第二,刑部的污毒,我根本不在意。第三,我确实厌恨你们。”
赵实面色暗紧。
赵净看着乔允升的背影,明显是一种十分放松的姿态,心里疑惑,不动声色的道:“下官不明白,还请乔尚书指教。”
乔允升缓慢回头看着赵净,笑容多了几分,道:“我厌恨你们父子,你居然还跟我请教?”
赵净道:“乔尚书开了口,不是要指教我们父子?”
乔允升目露一丝意外,旋即转身,笑着道:“看来,你确实是极其聪明的人。我刚才所说,都是真的。我不是什么好人。对官位权力,我年近八旬,没有奢求,是以刑部我懒得沾,更不想入阁。我厌恨你们,是因为你们将我卷入了这场风波。不要以为你们没事了,也不要以为我撇的干净,哪一天,我若突然落罪,要么下狱死,要么戍边,不用奇怪丝毫。”
赵净双眼半眯,看着这位乔尚书的背影。
这个人,倒是看的清楚。
崇祯朝初年的阁臣,六部尚书,在他印象里,就没有几个善终的。
就比如现在的内阁,崇祯继位后,罢去了所有阉党,通过枚卜,选择了六人,而后又添了两人。
不过区区半年多时间,内阁就只剩下了钱龙锡与刘鸿训两人!
乔允升背着手,慢慢踱步,语气平淡的道:“丁启濬等人获罪,一旦他们开口,你们知道,要牵连出多少人吗?”
赵净有些疑惑,这位乔尚书,到底想说什么,道:“若是乔尚书放在我们父子今天面临的处境,该怎么应对?”
乔允升稍稍沉默,道:“我大概会与你们一样,拼一把。”
谁会甘愿为鱼肉,任人宰割?
赵实看了一眼赵净,他也有些不解了。
他们与这位乔尚书素不相识,今天他们父子将刑部的丑事揭露,这位乔尚书也直言厌恨他们,怎么交谈起来这般温和?
乔允升仿佛后面长了眼睛,看到了赵实,赵净父子的神情,道:“你们有没有觉得,钱阁老,王尚书来的有些巧?”
赵净深吸一口气,沉着脸道:“死亡威胁。”
赵常颤声道:“那那怎么办?主翁,主翁,公子,我们不会有事吧?”
赵净深深拧眉,抬头望天。
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脑中闪过一丝灵光,但为了应付瞿式耜,没来得及细想,现在怎么都回忆不起来。
好一阵子,赵净收回目光,道:“赵常,你拿些银子,将府里的下人都遣散了吧。你多拿一些,去城外待着。”
赵常立即道:“公子,我不走!我小时候差点饿死在路边,是主翁救得我,赵家这种时候,我绝不会跑的!”
赵净看着他明显害怕却又倔强的表情,心里一暖,微笑着道:“不是让你跑,是你在城外,姓瞿抓不到你,对我与老爹会有所顾忌,不至于被一锅端。”
赵常将信将疑,欲言又止。
赵净回到后院,他的房间,只是简单收拾一下,就躺在床上苦思。
刚才对瞿式耜说的话,只是一种万不得已之下的最后手段,而且这种手段能不能行,赵净心里也没底。
瞿式耜之所以退走,也是心里没底。
但最多两三天时间,瞿式耜就能收拾好首尾,即便赵净真的去敲登闻鼓,也将无济于事,反而会送他们父子最后那一程。
在一个王朝末年,朝局浑沌,尤其是经历了东林党与阉党恶斗之后,想要去挑战‘政治正确’,任何人都是以卵击石,粉身碎骨。
尤其皇宫里那位新陛下还是崇祯。
“最多只有两三天时间……”
赵净看着黑漆漆的屋梁,心里万分急迫。
一旦让瞿式耜准备好,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容易被吓走了。
第二天一早,赵净再次出门拜访一些亲戚故友。
不管有用没用,死马当做活马医。
几乎跑了一整天,赵净吃了无数闭门羹,半点有用的都没有。
回到空空如也,黑漆漆的府邸,赵净随便在花坛上坐下,不管冷与不冷,吃着手里生硬的烧饼,拧眉苦思。
他还在找破局的办法。
这个办法必须要救出老爹,还得洗的干干净净,否则与以赵实的耿直性格,在这崇祯朝,别想活下去。
“用什么办法……”赵净苦思冥想,一直在回忆与瞿式耜交锋的过程,想要回忆起那一闪而逝的灵光。
咚咚咚
突然间,屋顶上响起一阵清脆急切的脚步声。
赵净猛的坐起,双眼大睁淡淡看着屋顶。
不多久,脚步声消失了,仿佛只是盗贼路过。
赵净却不得不多想,目光变得阴晴不定。
那瞿式耜已然是吃定了赵家,不止是要用赵实来邀功请赏,还要赵家的全部家产!
破局!
一定要破局!
那瞿式耜现在怕是还想要他们父子的命,以绝后患!
赵净看着黑漆漆的屋梁,心里既恐惧又急迫。
第二天,只是蒙蒙亮,一夜未眠的赵净洗了把脸,清点好仅剩家财,足足十二两,带在身上,便出了府邸,直奔天牢。
来到大门前,赵净驾轻就熟的悄悄塞过碎银,刚想往里走,那卒役忽然看天的咳嗽了两声。
赵净立即会意,又塞了几块。
这卒役这才满面笑容,低声道:“都察院的人很快就要来了,你快进快出,要是被抓到了,可别怪兄弟们没提醒。”
“多谢!”
赵净知道瞿式耜可能还没有顾及到这边,迫不及待的进入天牢。
他有几个疑问,要询问老爹赵实。
来到牢门前,赵净将昨天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说给赵实听。
赵实还是坐在草床床,头发比昨天更乱了一些,但依旧显得一丝不苟。
他作思忖状,道:“敲登闻鼓没用,他们想要栽赃我,有的是办法,即便你见到陛下,也无法为我洗清冤屈。现在这个时候,沾惹‘阉党’二字,必是人人喊打,不会有好下场。”
这一点赵净比赵实清楚,双手抓着栏杆,凑近低声问道:“爹,我问你,你与瞿式耜可有过节,他为何陷害你?”
赵实摇了摇头,道:“素无来往,他构陷的肯定不止我一人。朝廷诸公或是公正的,但下面的未必是。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有一些阉党会被释放或者还能加官进爵,而有些人与阉党毫无干系反遭重谴。官场之上,是非黑白,忠直阴邪,向来是没有界限的。”
赵净闻言,怔了又怔。
赵实看着他的表情,脸上少见的笑了笑,道:“为父不让你参加会试,便是有这层顾虑。罢了,无须为为父奔波了,那瞿式耜是礼部右侍郎钱谦益的门生,钱谦益乃是文宗,在朝野声望极隆,我所料不错,今年他便会入阁。这些人,你一个个小小举人,是斗不过的。他要那一千亩良田,你便给他,保个平安。应天府的几个叔伯还是不错的,不会饿着你,早点出京去。”
赵净神色恢复了自然,继而沉思不语。
他老爹的话,让他回忆起了那一闪而逝的灵光!
营救老爹的办法,一个十分极端、冒险,甚至是疯狂的办法!
这个办法,或许会将瞿式耜、钱谦益得罪死,甚至或许还会被整个东林党记恨!
赵净心里斟酌再三,目光从迟疑,挣扎变得逐渐坚定,左右看了一眼,向着赵实低声道:“爹,你过来,我问你一件事。”
赵实不知所以,稍稍沉吟,还是起身走了过来,道:“明堂,荣华富贵并非好事,安安乐乐一辈子亦非坏事,去吧。为父之事,虽是无妄之灾,可也是咎由自取。而今的官场,便是内阁阁老都是朝不保夕,何况于我,无须内疚……”
“爹,”
赵净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了他,道:“爹,不拼就是死路一条,拼一把,或许还有活路!”
赵实神色不变,道:“你要去敲登闻鼓?没用的,陛下不会听信于你,阁老们也不会费心搭救,放弃吧。”
赵净又看了一眼左右,越发低声道:“我要给陛下写奏本,有没有办法,确保我的奏本能够让陛下看到?”
赵实闻言,轻轻笑了笑,略带感慨的道:“有子如此,为父也算死得其所了。明堂,便是陛下看到了,又能如何?瞿式耜稍微动点手脚,便能将你我父子置于死地。回去吧。”
赵净被赵实这种自暴自弃的态度弄得有些烦躁了,道:“你只需告诉我,有没有办法!”
第二天,卯时还未到。
宫门大开,陆陆续续的官员们出现,呵欠连天,一个一个的进了宫门。
不久之后,赵净坐在礼科值房,以手托腮,同样在打瞌睡。
卯时,换做后世时间,便是五到七点,这会儿五点都没到,要一直熬到辰时,也就是九点才能上朝,下朝时间不定。
赵常站在门口,无精打采的关注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进宫的大人物,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除非真有人忍不住睡觉,其他人基本上都是三五成群,强打精神的在欢声笑语。
“公子!”
突然间,赵常小跑着,摇醒了赵净。
赵净睁开眼,道:“到时间了……”
话音未落,便看到一身官服的瞿式耜,漫步出现在门口。
“你还睡得着?”瞿式耜走进来,径直坐到赵净对面。
赵净揉了揉脸,笑着道:“瞿都给事好像不太开心,说出来,让下官开心一下,提提精神。”
瞿式稆面无表情,道:“你是天生胆大,还是真的一点不怕?”
赵净看着瞿式耜,给了赵常一个眼神。
赵常会意,走出门口,站在门外,防止有人来打扰。
“还不都是瞿都给事给逼的。”赵净伸手,给瞿式耜倒了杯茶。
瞿式耜很是从容的接过来,喝了一口,道:“过两天要随我去巡视京城,就不怕我趁机将你埋在臭水沟里?”
赵净也喝了一口,道:“我相信瞿都给事是能做出这等下作事的人,不过,应该没那么蠢。”
对于赵净的垃圾话,瞿式耜毫不在意,道:“我很快会调去吏部,这礼科都给事中的位置就会空出来。”
赵净发泄了两句,只觉心里十分畅快,笑容真诚了几分,道:“需要我做什么?”
瞿式稆道:“刑部的案子还有几个问题。”
赵净哦了一声,道:“要我上书?”
瞿式耜道:“谁人都知道,包括陛下也清楚,追不回所有被贪渎的钱财,陛下以及内阁需要有一个体面的台阶。”
这个体面的台阶,恰好赵净能给。
“我的好处是?”赵净一脸好奇。
瞿式耜道:“韩阁老到京,所有的事情都将发生变化,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你做一个聪明人。”
赵净看着瞿式耜,轻轻点头,道:“看来,会推的名单确实已经定了,钱侍郎入阁在即。”
瞿式耜依旧没有什么表情,道:“只要你肯上书,我保你们父子平步青云,荣华富贵。”
瞿式耜是有说这话的资格的,钱谦益入阁,加上同为东林党的韩爌即将列位首辅,东林党再次掌控朝廷,只需要一点点的时间。
但钱谦益只是在名单上罢了。
钱谦益是礼部右侍郎,他上面还有礼部尚书温体仁,左侍郎周延儒,这两人都是狠角色。
想要跳过他们直接入阁,这二人怎么可能答应?
好戏,才刚刚开始!
赵净微微一笑,道:“我觉得,瞿都给事高兴的有些太早了。”
“还是当年的舞弊案?”
瞿式稆摇了摇头,道:“没有人会提的,即便你上书,朝廷诸公也不会帮腔,无用功。”
这一点赵净是相信的,以崇祯的秉性,想要扳倒钱谦益,只能是同级别以及更高层次的人。
恰好,温体仁就比钱谦益高那么一点。
瞿式稆似乎看出了赵净还是那个茅坑里的臭石头,径直起身,往外走,多一个字没留。
赵净看着他的背影,神情渐渐凝重,目光警惕。
赵常等瞿式耜走了,快步回来,低声道:“公子,没事吧?”
赵净眼神闪动,轻声道:“瞿式耜明知道再来招揽我只会自取其辱,那他为什么还要来?”
赵常觉得赵净的话有些绕,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
赵净转的过来,看向黑漆漆的门外,道:“除非,他已经有把握,将我置于死地,这不是来自取其辱,是来欣赏猎物。”
赵常大惊,道:“公子,他,他要干什么?”
赵净想了一会儿,道:“不清楚,但他似乎十分自信,没有以往的那种张扬、自负,这反而更可怕。”
赵常紧抿着嘴,一个字不敢说,生怕打扰他家公子的思绪。
“还不够,”
赵净深吸一口气,起身大步向外走,道:“我去见个人,你留在这里。”
不等赵常应话,赵净已经出了礼科房。
他走在廊庑之下,穿过一个个门户,看到了众多齐聚在一起的大人物。
刑部尚书乔允升也来了,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仿佛睡着了。
看到了工部的那位李尚书,独坐一旁,与所有人都不亲近。
王在晋端着茶杯,与一群人谈笑风生,精神饱满。
刘鸿训则与另一个人坐在正位,低声的说着什么。
自然也有人看到了赵净,见他一身给事中官服,并不在意。
“今天你当值吗?”赵净正一边走一边观察,迎面传来一道困倦的哈欠声。
赵净转头,愣了下,道:“你是云南道御史,怎么有事没事都在宫里?”
毛羽健叹了口气,道:“替人当值,还没睡一个时辰被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赵净看着他,忽然拽他走到一旁,低声问道:“有什么关于我们父子的消息吗?或者说可能牵连到我们父子的大小事?”
毛羽健下意识的开始想,而后两眼怪异的与赵净对视,道:“你们父子俩,一个工部员外郎,一个礼科给事中,属实末等小官,再大的事能牵扯到你们?”
“真没有?再想想?”赵净追问道。
毛羽健真的认真想了想,还是道:“最有可能牵扯到你们的,还是刑部贪渎案,但没人敢将你们父子拉进去,否则这个案子会横生事端,难以快速了结。”
“那会是什么事情,让他这么有把握?”赵净轻声自语。
瞿式耜的自信,不会没来由,一定要是掌握了什么东西,这才让他信心满满,在猎物临死前,特意屈尊跑来欣赏。
毛羽健很困,又打了个哈欠,道:“跟你说件事,这个月内,至少有两个尚书,四个侍郎会致仕,你家都给事中,有可能夺得一个侍郎的位置。”
赵净狠狠挑了挑眉,道:“他一个月前还只是都给事,与我的官职一样,七品到三品,一个月时间,会不会太快了?”
赵净还在震惊,前面有几位好像还不太满意,正在商议着要去面见崇祯,继续谏言。
赵净一时间回不过神,心里惊疑不定。
这就是大明朝廷吗?
黑的都能光明正大的说成白的,简简单单几句,就能将滔天大案给按住。
或许,用不了多久,刘鸿训王在晋,瞿式耜等人就能被重新洗白,再次堂而皇之的站在这大殿之上,位列朝班,封侯拜相!
赵净狠狠咬牙,双眼冷冽异常。
“哼!”
在赵净正想着的时候,一声冷哼在他面前响起。
猛的抬头,赵净迎上了一张宽阔圆润,却没有丝毫表情的脸。
对上那双手冰冷又充满恨意的眼睛,赵净心里冷的一哆嗦。
钱谦益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往前走。
赵净注视着他的背影,脸角绷直,深深的吸了口气。
一众朝臣离开大殿,还在不断讨论,但赵净听不见,脑子里嗡嗡作响!
“走吧。”
赵实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说道。
赵净看了一眼老爹,默默点头。
今天的事,给了他巨大的冲击,令他反思最近一段时间的所有经历!
出了宫,天色不知不觉就黑了,两父子都没有说话。
今天,他们都看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大明,那位年轻的皇帝说了也不算。
是非黑白,也由不着律法、礼法。
一切都在大殿中那群人嘴上,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爹你说的对,我是过于乐观了。”沉默了不知道多久,快到府邸的时候,赵净轻声道。
赵实看着他的表情,反而笑了起来,道:“不算晚。”
赵净嗯了一声,低着头,一步一步走着。
赵实落后一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清楚。今天的事,对这个儿子冲击太大了。
回到府邸,赵净没有理会迎上来的赵常,而是独自回屋,饭都没吃,躺在床上,认真的回想这段时间。
他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在短暂的迷茫之后,心里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自信——他仿佛在以第三视角观看这个世界,有着莫名的乐观、从容,并没有太多思考,好似随时都能回去,这个世界的未来,与他无关。
后面经历了一系列事情,太过紧张,令他来不及多想。
直到今天的事情,才让赵净彻底醒悟过来。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是一个会吃人的地方。
躺在床上,赵净静静的看着黑漆漆的屋梁,从前世想到现在,以及未来。
不同于之前的胡思乱想,这一次,不再空洞,犹如身临其境,心生恐惧。
“不一样了……”
直到天色蒙蒙亮,赵净转头望着窗外,神情平静的轻声自语。
上一世,他凭借着小聪明,混的不上不下,不婚不恋,不愁不忧,活的潇洒自如。
而这个世界,是一个吃人的地方,由不得他凭借着小聪明就想混的风生水起,潇潇洒洒,完全不想将来。
这个世界,可不是你攒点钱,就能住养老院的!
“公子,”
咚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赵常的急切声音随后而来,道:“六科廊传出消息。”
赵净从床上爬起来,拉开门,看着赵常道:“早啊,赵常。”
说完,迈出门槛,伸了个懒腰,吸着新鲜空气,顿觉神清气爽。
赵常愣了下,见着赵净一脸熬夜的困倦,担心道:“公子,你一夜没睡?”
赵净揉了揉脸,笑着道:“睡的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赵常觉得他家公子有些不一样了,但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六科廊什么消息?”赵净问道。
赵常连忙道:“六科廊传出消息,说是内阁,以公子‘浮躁’为由,准备罢公子的官。”
赵净哼笑一声,道:“这次动静太大,一些大人物终于舍得拉下脸皮,开始对付我这个小小给事中了。”
赵常道:“公子,怎么办?”
赵净活动了一下肩膀,望着东面,笑容诡异,道:“他们可能不知道,接下来的他们得有多忙。不管他们,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做。”
赵常一怔,官都要丢了,什么事情能比丢官还重要?
赵净活动了一会儿,道:“我去洗漱一下,让九哥他们吃好点,待会儿都跟我走。”
赵常道:“去哪里?”
赵净转身往屋里走,道:“巡捕营。”
赵常不知所以,转身去通知九哥他们。
‘九哥’,便是赵实召集来,昨日殴打官兵的领头人。都是赵氏族人,从应天府而来,这些年一直被赵实安排照顾在京城。
简单吃了一点,赵净便带着他们,来到巡捕营。
郑其心听到赵净的来意,看着二十多人,二话不说,道:“既然是赵给事的话,我便收下他们,反正我们巡捕营就那么点俸禄。”
巡捕营是一个相对特殊的机构,理论上来说,并不在朝廷的编制内,他的职能是维护京城治安、缉捕匪盗,与五城兵马司,顺天府,甚至是刑部职能重合。
赵净微笑道:“内阁准备免我的官了,以后就叫我明堂吧。”
郑其心一顿,旋即摆了摆手,道:“有些人真是胡来,就不怕触怒陛下?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郑其心都认明堂你这个兄弟!”
看着五大三粗的郑其心,赵净知道,这位也是一个面犷心细之人,道:“那就多谢郑提督了。”
说着,将桌上的盒子,推给郑其心。
郑其心不动声色的将盒子放到腿边,大声道:“来人,带诸位兄弟去领衣服、佩刀,都是自家兄弟,要好生照顾。”
赵九哥等人被领下去了,只剩下赵净与郑其心。
郑其心笑容收敛,面露凝色的凑近一点,低声道:“明堂,我得到消息,据说,惠安伯没有被下狱。”
赵净神情不动,心里思索。
‘私改敕书’一案,归根结底,惠安伯张庆臻是罪魁祸首,是最大得益人,也是关键的利害所在。
刘鸿训,王在晋都被下狱论罪,张庆臻居然没事?
“你怎么想?”赵净道。
郑其心看了一眼外面,道:“你要被罢官,我可能也会快了。”
“反攻倒算的这么快?”
赵净有些意外了,如果只针对他一个还能理解,同时对郑其心下手,有些人是不是太着急了?
郑其心道:“有没有什么办法?”
赵净余光瞥着郑其心,不动声色的道:“有没有想过告假,休息一段时间。”
郑其心眨了下眼,道:“告假?”
赵净伸过头,低声道:“嗯。”
郑其心与赵净四目相对,片刻之后,不解的道:“我要是告假,不是正给他们机会吗?不对,朝廷……有事发生?”
“大事!”赵净道。
“有多大?”郑其心道。
“不知道,但一定很大!”赵净道。
郑其心迟疑了,巡捕营提督,官职不高不低,但也不是轻松爬上来的。
左思右想一阵,郑其心道:“我不告假,与他们斗一斗!”
赵净知道他舍不得,或者是不信他,笑了笑,道:“也好。”
郑其心坐回去,大笑一声,道:“与明堂聊天,真是痛快,今天不走了,我们不醉不休!”
从赵给事到明堂,赵净哪里看不出来这位的小心思。
“不了,还得去一趟兵部。”赵净道。
郑其心一怔,道:“去兵部做什么?那边正乱,人心惶惶,很多人告假了。”
不告假才有怪,尚书王在晋涉入了‘私改敕书’案,都察院,刑部来来回回的查,剩下的侍郎,郎中,员外郎,哪一个不怕被牵连。
“还一匹马。”赵净笑着起身,抬手道:“告辞。”
郑其心目送赵净的背影,疑惑的自语道:“一匹马?”
赵净走出巡捕营,赵九哥带着两个人快步赶过来,道:“公子。”
赵净回头,看着他们整齐的军服,整个人瞬间不一样了,笑着点头道:“不错。”
赵九哥是一个粗壮大汉,咧着嘴道:“多谢公子。巡捕营里面的几个兄弟说了,平日里,除了巡逻也没其他事,嗯,巡逻其实也不打紧,去不去无所谓,我们送公子去兵部。”
赵净眉头一挑,道:“这么好?”
公务员不打卡,工资照发。
这样的工作,多少人羡慕啊?
赵九哥牵过赵净的马,道:“就是俸禄有些低,好在十一叔给我们的营生都在,能照做。”
有赵实关照,赵九哥这些年的营生,多数与工部有关,算得上旱涝保收,赚不到大钱,吃饱穿暖不成问题。
赵净笑着往前走,心里有些佩服,这些赵氏同族,在以前赵净只知道那么两三个,完全不清楚有二十以上这么多。
赵九哥牵着马,见赵净一副心事重重模样,道:“公子,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公子说出来,只要我们兄弟能做到,绝无二话!”
赵净看了他一眼,道:“你们?”
赵九哥一拍胸口,道:“公子,别小看我们?我们连官兵都照样打,还有什么事不敢干!”
“公子,我们命都是十一叔救的,没什么不敢的!”
“对啊公子,十一叔照顾了我们这么多年,没让我们做过什么事,你就让我们帮你一回!”
其他两人见状,连忙接话道。
赵净看着他们,心里稍稍沉吟,道:“九哥,我之前听说,你在漕运做过工?”
赵九哥道:“河间码头,但生意被人抢了,我们掌柜被杀,我只能跑回京城,投奔十一叔。”
赵净闻言,走到他身前,低声问道;“你认不认识什么亡命之徒,什么都敢做的那种?”
赵九哥几乎没有迟疑,道:“认识,公子要杀谁?”
赵净眨了下眼,道:“你怎么就知道我要杀人?”
赵九哥咧嘴一笑,道:“公子是不知道,我以前在河间,杀过人。漕运那边,天天死人,不算什么大事。”
赵净看着这个貌似憨厚的大个,想了想,道:“你先找人,我回去与我爹商议一下。”
赵九哥道:“公子放心,一定给你找最稳妥的。”
赵净嗯了一声,心里还是迟疑不定。
他从来没有杀过人。
不多久,赵净就来到了兵部,与门卫抬手道:“劳烦通报满老爷,有人来还他的马。”
“满总兵?”
门卫道:“他在对面酒楼喝酒。”
赵净听着‘满总兵’,心里猛的一动,不会是满桂吧?
他昨日太过匆忙,没有来得及多想,这会儿才有些后知后觉。
赵净连忙抬手,转身奔向对面的酒楼。
找了一圈,赵净在二楼临街的位置看到了满桂,一脸络腮胡,穿着常服,大口的喝着闷酒。
“赵明堂多谢满总兵昨日赠马之恩。”
赵净来到近前,恭恭敬敬的见礼,道。
没有那匹马,或许所有事情都会不一样,这会儿在天牢的大概率是他们父子。
正喝酒的满桂,手一顿,转头双眼瞪圆,上上下下打量赵净,而后放下酒杯,道:“你就是赵净赵明堂?”
赵净放下手,道:“满总兵也知道我?”
满桂摸了一把胡子,道:“现在京城谁不知道你赵明堂的大名?昨日兵部里,全是你的骂声,我想不知道都难。坐!”
赵净在满桂对面坐下,道:“满总兵不会也骂我了吧?”
满桂哈哈大笑,道:“我骂你做什么?你干的漂亮!早知道是你,昨天晚上我就去找你喝酒,现在都还没醒!”
赵净见满桂这么爽朗,笑着道:“那满总兵应该一同上殿,昨日还是很精彩的。”
满桂连连摇头,道:“不去不去,读书人的嘴比我们刀还锋利,打不过。”
赵净看着满桂,以及桌上的几个坛子,心里一动,道:“满总兵这会儿不应该是在宁远吗?怎么在京城?”
满桂笑容没了,道:“朝廷里弹劾王之臣,把我也带上,我是进京请罪的。”
赵净瞬间想到了看过的一些奏本,当即道:“满总兵放心,王之臣已经被罢官了,与你无涉。”
满桂双眼一瞪,道:“不会牵连我?”
赵净道:“我看过内阁传下来的一些文书,没有提及你,按照惯例,在京城待一阵子,必有其他任命。”
压抑在心中多日的心事顿去,满桂大笑,拿起坛子就给赵净倒了一杯酒,道:“其他人我不信,但有赵小兄弟的话,我便放心了,干!”
赵净笑着拿起酒碗,与满桂碰了一下,而后一饮而尽。
喉咙火辣辣的疼,而后连连咳嗽。
满桂看着赵净一脸通红,哈哈大笑,道:“这才是八十年的陈酒,赵小兄弟不怎么喝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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