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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见欢闻溪沈砚知

轻装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那你看哪个顺眼。”“……”手里的册子很沉,闻溪的心情更沉,随便一翻,不是银行行长的女儿,就是金融大鳄的千金。她这本是顶级商圈的,各个貌美。杨从心手里那本都是官圈的,各个端庄。她看哪个都不顺眼。杨从心排除了几位,把她们的照片抽走,闻溪一看,都是颜值相对次一些的。“男人都是视觉动物,看脸,看胸,看身材,其次才看内在。”闻溪一想,好像有点道理。“闻溪,你在学校可别被一些轻浮的男生骗走了,他们看你漂亮就追,那不是真的爱你。”“嗯,我知道。”“对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到了,就不会珍惜。所以女孩子一定要自珍自爱。”闻溪心情复杂。元宵节那天的下午,沈砚知回来了。闻溪透过房间的落地门望出去,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从车里下来。没穿厚外套...

主角:闻溪沈砚知   更新:2025-05-12 14: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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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闻溪沈砚知的其他类型小说《乍见欢闻溪沈砚知》,由网络作家“轻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那你看哪个顺眼。”“……”手里的册子很沉,闻溪的心情更沉,随便一翻,不是银行行长的女儿,就是金融大鳄的千金。她这本是顶级商圈的,各个貌美。杨从心手里那本都是官圈的,各个端庄。她看哪个都不顺眼。杨从心排除了几位,把她们的照片抽走,闻溪一看,都是颜值相对次一些的。“男人都是视觉动物,看脸,看胸,看身材,其次才看内在。”闻溪一想,好像有点道理。“闻溪,你在学校可别被一些轻浮的男生骗走了,他们看你漂亮就追,那不是真的爱你。”“嗯,我知道。”“对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到了,就不会珍惜。所以女孩子一定要自珍自爱。”闻溪心情复杂。元宵节那天的下午,沈砚知回来了。闻溪透过房间的落地门望出去,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从车里下来。没穿厚外套...

《乍见欢闻溪沈砚知》精彩片段


“那你看哪个顺眼。”

“……”

手里的册子很沉,闻溪的心情更沉,随便一翻,不是银行行长的女儿,就是金融大鳄的千金。

她这本是顶级商圈的,各个貌美。

杨从心手里那本都是官圈的,各个端庄。

她看哪个都不顺眼。

杨从心排除了几位,把她们的照片抽走,闻溪一看,都是颜值相对次一些的。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看脸,看胸,看身材,其次才看内在。”

闻溪一想,好像有点道理。

“闻溪,你在学校可别被一些轻浮的男生骗走了,他们看你漂亮就追,那不是真的爱你。”

“嗯,我知道。”

“对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到了,就不会珍惜。所以女孩子一定要自珍自爱。”

闻溪心情复杂。

元宵节那天的下午,沈砚知回来了。

闻溪透过房间的落地门望出去,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从车里下来。

没穿厚外套,修长的身型略显削瘦。

头发也长了些,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脸庞轮廓硬朗分明,面容冷峻而深邃,以及那紧抿的嘴唇,让人察觉不出一丝表情。

闻溪知道自己不争气,远远看他一眼都会心酸不止。

“砚知,你瘦了,”杨从心抬头看儿子,英俊的脸越发清瘦,让她又骄傲又心疼,“你父亲说下个月的大会由你主持,压力很大吧?”

沈砚知累到不想说话,又出差了几天,下午飞机一落地就赶回家了。

“快坐,休息一下。”

沈砚知将公文包放在楼梯口,松了松领带,余光扫了一眼闻溪的房门。

房门敞开着,她在里面。

但不出来。

“去了湾区好几个城市,忙得忘了时间,宋涛提醒才知道今天是元宵。”沈砚知坐进沙发,视线不停地瞄看闻溪的房门。

“你怎么声音哑哑的,感冒了?”

“没有,话说多了。”

杨从心又是一阵心疼,“你父亲以前也经常出差、熬夜,我精心照顾着他的身体,你呢,身边没个知心体贴的人,我不放心。”

沈砚知隐约猜到母亲的意思,笑着回应,“我不是也有您照顾么?!”

“那不一样……”

杨从心开始找册子,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放哪了。

“闻溪,那本册子放哪了?”

沈砚知眼巴巴看着房间门口。

闻溪听到召唤,出来了。

浅黄色的羊绒衣,米白色的长裤,长发在脑后扎了低马尾,很乖巧的打扮,像一只软萌无害的垂耳兔。

沈砚知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眼神亮了一下。

但她眼睛看都没看他,径直从他身边绕过。

沈砚知浅浅抬起的手立刻转为摸耳朵。

闻溪走到电视柜前,蹲下身开抽屉,“在这,张阿姨打扫时收起来了。”

“快拿过来。”

闻溪拿出那本册子,乖巧地递过去。

设想过这件事会再次发生,没想到会这么快。

给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杨从心翻开册子,直接展开在儿子面前,“我和闻溪把过关了,你挑挑看,哪个合眼缘。”

“……”沈砚知怔住,转头看闻溪。

淡白的脸,哀怨的眉,闪躲的眼神就是不愿跟他对视。

沈砚知的嗓音更沙哑了,“她把关?”

“我把关家世,她把关美貌,美人眼光高,挑出来的也都是大美人。”杨从心信心满满,势在必得,“这几个家世背景都不错,都是高学历。你看这个,生活照,淡妆,天生的冷白皮,身材也好,闻溪说她的五官最漂亮。”

沈砚知当下就皱起了眉头,“那我真该谢谢闻溪,还知道我的口味。”


闻溪接到沈家的电话,通知她晚上回家吃饭。

这段日子她一直住在学校。

放寒假,没接到沈家的通知,她也只能申请住校。

现在叫她回去,她还有点紧张。

“夫人,我回来了。”

杨从心一贯的从容端庄,“张阿姨,闻溪回来了,开饭。”

马上过年了,沈开远和沈砚知忙得不见人。

听说沈砚知都出差一个月了。

闻溪纳闷,但没有多问。

杨从心看着闻溪低头吃饭的样子,内心感叹,美人就是美人,任何时候都赏心悦目。

这种美,会让男人疯狂,也会让女人嫉妒。

所以,她不敢冒险留她在家里。

“本来想让你回家住,但这阵子周时与经常来,避免节外生枝,就没让你回来。”

闻溪点点头。

原来,沈砚知的未婚妻叫周时与,名字好听,人也漂亮,果然是绝配。

“今天叫你回来,一来就当提前吃团圆饭,二来也是想问问你,沈家帮你在外面租个房子,如何?”

闻溪摇头,“我住学校就可以。”

闻姝之在桌下踢了女儿一脚,恭维地笑笑,“都听夫人安排。”

杨从心淡淡一笑,到底上了年纪,哪怕保养得再好,眼角也有了皱纹。

“闻溪乖巧、懂事、体贴,我很欣慰。这么多年,我看着她长大,也是疼她的。生日宴后有好几位说亲的,我都在留意,等忙完砚知的订婚宴,再帮她相看相看。”

这话既是说给闻姝之听的,也是说给闻溪听的。

闻姝之自然说好,但闻溪没有回应。

杨从心没有忽略闻溪脸上的失意,追问道:“还是说,闻溪想继续深造?”

“当然先嫁人,”闻姝之擅自做主,“女人青春就这么几年,读个本科就够了,再读下去,年纪不等人啊。”

“妈……”闻溪忍不住出声制止,“您还是别说了。”

“我说得不对吗?越是高学历,越难嫁人。”

“……”闻溪不想跟她当众争辩,只能生闷气。

杨从心一直都瞧不上闻姝之,当年要不是看她有闻溪这么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儿,凭她如何哄老爷子开心,沈家也绝不可能接纳她。

看护,永远只能是看护。

哪怕上了位,也是陪床的看护。

于是,晚饭后,杨从心撇开了闻姝之,单独把闻溪叫到了书房,想听听她自己的想法。

门一关,闻溪直接下跪。

杨从心惊讶一瞬,“怎么?”

“夫人,我的未来能不能由我自己做主?”

惊讶过后,杨从心立刻恢复了从容,“我不是你母亲,你不用跪我,看样子你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那就起来说说吧。”

闻溪不起,坚持跪,“您授我才艺,教我做人,我受沈家抚养才能长大成人,得您精心栽培才能考上大学,我视您为老师,更视您为母亲。”

杨从心一下心窝子泛酸,感动。

这些年,丈夫忙于公务,儿子在外留学,是闻溪这个小丫头陪伴了她。

闻溪从小乖巧懂事,悟性高,肯吃苦,看着她一天天长大,越变越优秀,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沈公子英才卓绝出类拔萃,靠自己就能平步青云,根本不需要我。我不想当权贵的附属品,我不想当金丝雀,我不想……”

过于直白了,闻溪终究是害怕的。

权贵夫人,看上去各个都是尊贵端庄,其实各有各的手段和心计。

沈夫人不坏,她只是比较专横,不喜欢别人违背她的意愿。

闻溪咬牙,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这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


药盒烫手,闻溪不接,“是安全期。”

“安全期也不是百分百。”沈砚知脱口而出。

闻溪心中腹诽,老手啊!

像他们这种地位的男人,女人可以有很多,但孩子不能乱生。

闻溪接过药,当着他的面把药丸生吞了。

也好,万无一失,大家都安心。

繁华的长安街,一路流光溢彩。

红旗国礼稳稳当当地行驶在其间。

落地千万的重磅级豪车,购车资格需要政审,有钱都未必能买到。

对权贵来说,贵的不是钱,是人。

而沈砚知,是人上人。

“学校住得习惯吗?”

“嗯。”

“住校好,方便。”

闻溪不敢回应,仔细琢磨他这话,总觉得不是字面意思。

近几年,沈夫人看她看得很紧,怕她在学校偷谈恋爱,偷尝禁果,所以要她住在家里。

此前是因为沈砚知回国,才让她住校。

沈夫人的担心,她明白。

所以,她不敢想象,昨晚的事一旦被沈夫人知晓,该是如何的翻天覆地。

“昨晚的事……”

“昨晚是意外,”闻溪抢先打断了他,慌张保证,“我喝醉了,断片,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砚知转过脸看着她,喉结滚了又滚,面上表情不显,只有嘴角小幅度地一勾,似笑,非笑。

车内的光线忽明忽暗,男人的眼眸讳莫如深,闻溪看不懂。

回到宿舍,室友殷如意兴奋地告诉闻溪,傍晚有男生在楼下大喊她名字,告白。

“什么?”闻溪大惊。

“他背着吉他自弹自唱一首《情非得已》,唱完喊你名字喊了十多分钟,整栋楼都听到。”

“……”我真的会谢!

闻溪在军训时跳国标舞,一舞成名,此后两年多,时不时就有男生表白。

但像今天这么轰动且老土的,没有过。

离谱的是,这事疯传的并非男生,而是唯一留下姓名的闻溪。

明明没参与,但轰动全楼。

“最后呢?”

“你不在,可他不信你不在,就想逼你现身,最后楼管阿姨拿扫帚把他赶走了。”

闻溪深感头疼,她倒不是在乎别人怎么议论自己。

她是担心这些事闹大,传到沈夫人的耳朵里。

“还有,张教授今天在课上公布了动物园项目名单,我俩都有。明天学校有个相关讲座,讲师是一位特别厉害的博士,城建部经济师,张教授让我们务必去听。”

“哦。”

闻溪心不在焉,拿了换洗衣物去洗澡。

脱下衣服,胸、腰、臀、腿,无一处没有红痕,深深浅浅,触目惊心。

开始连着两次折腾到半夜,她已经散架了。

早上天没亮,又偷袭一次。

她拖着破碎的身子去浴室,没想到,他还跟进来。

知道他体力好,没想到是用不完。

花洒的温水不断落下,闻溪的眼泪也簌簌落下,哪怕只是在心里想想,她都不敢承认自己暗恋他多年。

洗完,闻溪清醒地告诉自己,忘掉吧,他不是你可以肖想的人。

第二天的讲座在最大的多媒体教室开展。

闻溪和殷如意匆匆赶到时,意外的座无虚席。

一般的讲座坐满三分之二就属于高入座率,今天的讲座校方特别重视,好些重量级教授,甚至连校领导都来了。

“这里还有座,闻溪。”

最前排刚好还有两个空座,一个男生朝她们招手示意,但闻溪看他脸生,不认识。

殷如意激动地小声提醒,“告白男。”

闻溪:“……”

教室里一片起哄声,还有人调侃男生昨天告白的事。

张教授起身维持纪律,讲座才得以继续。

闻溪还没从这种莫名其妙的小闹剧中缓过来,一抬头,突然看到了沈砚知那张严肃周正的脸。

错愕,震惊,全身血液直冲大脑。

沈砚知西装革履,长身玉立,成熟、稳重、冷静,仿佛丝毫不受影响,继续他的课题。

低沉而磁性的气泡音,时而严谨,时而松弛,时而又不动声色地往闻溪所在的方向瞄一眼。

“没想到博士也有这么年轻帅气的,”殷如意没心思听课,近距离观摩男色,沉迷了,“手上没有戒指,说明还没结婚,也不知道谁那么幸运能拿下他。闻溪,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你的理想型?”

闻溪也没心思听课,刚掀了掀嘴唇,男人的视线又往她这边瞄,她想掐人中。

忽然,告白男伸手越过殷如意,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一张纸递了过来。

闻溪隐约知道是什么,不肯接。

告白男直接将纸扔到她的笔记本上。

虽然动静不大,但是最前排啊,哪里躲得过台上的火眼金睛。

“我看前排这位女同学一直在认真做笔记,我看看都记了些什么。”沈砚知堂而皇之地拿走了闻溪桌上的笔记本。

连带着那张纸。

闻溪瞳孔骤缩,掐人中都不顶用,她需要救护车。

“挺认真,”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男人,俯视瑟瑟发抖的女同学,“可以拷贝我的PPT,省时省力,内容更全。”

闻溪脑袋嗡嗡地疼,她在笔记本上画了一台打桩机,机身上写满了“沈砚知”。

而且,告白男那张纸被没收了。

上面写了什么,她不知道。

不知道!!!

看来,救护车都免了,直接送焚尸炉吧。

讲座结束,闻溪果然被张教授叫住了。

沈砚知没当众揭穿,不代表张教授没看见,“昨天旷课,今天开小差,闻溪,你学习态度大有问题啊。”

闻溪低头认错。

周围有讨厌的男生在起哄,告白男也在其中。

张教授一瞧,误会了,“你们年轻人谈谈恋爱可以,但不能影响学习嘛。我还挑了你参与动物园的项目,不想干了?”

“没……”没有谈恋爱,没有不想干。

但她来不及说就被打断了。

被一群领导包围的沈砚知,突然钦点她,“你,待会儿过来拷课件。”

闻溪小肩膀一抖,噤若寒蝉。

学校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闻溪和沈家的关系,张教授是其中之一。

张教授爱徒心切,明着批评,实则掩护,“对对对,课件要拷,正好动物园的项目也可以请教一下沈博,别光顾着谈恋爱。你站着等一会,反省反省。”

我……我真谢谢您嘞!

闻溪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众人皆知沈砚知,克己复礼,束身自爱。

闻溪也这么认为。

一直到他鲁莽地撬开她的双腿。

她才知,私底下的他是多么的放浪形骸,贪如虎狼……

闻溪旷课在宿舍睡了一整天,直到下午三点,被一通电话召回了沈家。

她匆忙赶到沈家,只见院内停着一辆崭新的红旗国礼。

尊贵、大气,是权贵的象征。

原来早上沈砚知说的提车,是这辆车。

沈砚知是沈家的独苗,京大毕业后去英国牛津硕博连读,经济学博士,回国后直接入职某部,天天忙得夜不归宿。

家族背景雄厚,自身实力拔尖,人又长得英俊周正,一回国就成了京圈新贵,人称“京圈太子爷”。

金色的余晖洒满庭院,一缕斜阳照进厅内,闻溪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披金光的男人。

黑色的高领毛衣,瘦而不柴,有一种禁欲人夫感。

他正在闲聊。

醇厚磁性,礼貌恭敬,成熟儒雅。

与昨晚在她身上索取时那不正经的疯样,判若两人。

闻溪睡了一整天,到现在都不太迈得开腿。

胸口酥麻扎痒,耻骨酸胀,撕疼。

而始作俑者不但能兼顾白天的工作,还能回家陪家人闲聊。

“夫人,”闻溪进去,但没有走很近,“您找我?”

偷偷瞄了一眼前方,视线里正好是男人的侧脸。

鼻梁高挺,轮廓立体,仙风道骨的矜贵模样。

听到她的声音,男人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表情是意外,眼底立刻起了寒霜。

沈夫人没察觉儿子的细微变化,抿了口茶,不疾不徐地说:“昨晚的事,砚知已经告诉我了。”

闻溪惊颤。

这种事,他他他……他说了?

怎么开的口?

“冯家不行就换一家,我们不止这一个选项。”

“!!!”他到底说了什么?!

沈夫人秀雅端庄,说话越客气,闻溪越紧张。

“最重要的是,你明白我费尽心思栽培你的用意就行。”

闻溪点头,非常明白。

她只是沈家为了给儿子的仕途铺路,而豢养的金丝雀。

沈家要把她送给谁。

就给谁。

“今晚有酒局,你去换身衣服,跟我们一起去。”

闻溪顺从,“是。”

“咣当”一声,沈砚知重重放下茶杯,一开口,严肃、恼怒,“今晚的酒局冯家也会去,她去,岂不撞到?”

沈夫人则是一脸的从容淡笑,“这事又没成,没成就当没发生过,遇到了,大大方方打招呼。”

最紧张的是闻溪,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沈砚知如今的顶头上司,冯部长,六十岁,去年刚丧偶。

沈夫人打算让闻溪嫁过去。

冯部长再干五年就退了,这五年,正好把沈砚知提拔起来。

昨晚宴请冯部长,房间都开好了,再喝点酒,水到渠成的事。

不想,冯部长的女儿忽然来找,接走了半醉的父亲。

大约是冯小姐思来想去觉得可笑,反悔了。

冯部长六十,闻溪二十,说他们彼此相爱约定终生,确实可笑。

沈砚知不愿跟母亲拐弯抹角,“我的工作不需要她做这种牺牲,您别再安排了,传出去,别人会如何议论我,如何议论沈家?”

父亲忙,家里的事都由母亲一手包办,沈砚知从不插手,也从不质疑母亲。

这是第一次,他质疑,还否定了母亲。

原以为沈夫人会大发雷霆,可她四两拨千斤,轻飘飘带过,“是,这次是冒进了,冯部长年龄和闻溪不匹配,下次选人,我会更慎重。”

“闻溪,那你今晚不用跟我们一起去,既然回来,陪你妈吃了晚饭再去学校吧。”

闻溪如临大赦,“好,谢谢夫人。”

沈砚知余光追随那个逃跑的背影。

急切、慌张,还有点怪。

姿势怪。

昨晚在床上,她也是这样一个劲地想逃。

仿佛他是洪水猛兽,会吞了她。

想及此,沈砚知不自觉地唇角上扬,锋利的眼神有了柔和,眼底的寒霜也慢慢融化。

“砚知,你父亲以前在沪城的同僚,周文礼,记得吧?”

母亲的声音唤回了沈砚知的思绪,他不舍地收回了余光,“周叔?”

“他有个女儿,年龄、学历、工作,都与你适配。今晚酒会,正好,你们见见。”

沈砚知心下了然,母亲嘴上说见见。

其实,已经定了。

“是父亲的意思?”

“嗯,老周是自己人,信得过。你的婚姻是头等大事,你父亲公务再忙,也必然放在心上。”

这已经算好的,起码还能事先见见。

隔壁院那位,回国第一顿饭就是自己的婚宴。

他们这个阶层的子弟,既享受了家族荣耀,相应的,也要为家族牺牲。

工作、婚姻,乃至自由,都要以家族荣耀为前提,服从家族安排。

明面上都是门当户对。

至于外面有没有人。

各凭本事。

晚饭后,闻溪准备回学校。

网约车没等来,等来了红旗国礼。

酒会没结束,沈砚知提前回来,恰好堵到人,“去哪?”

“京大。”

“上车,我送你。”

闻溪迟疑,“不用麻烦,叫网约车很方便。”

沈砚知不耐烦了,“那能安全?这里不能停车,快点。”

“……”

没办法,闻溪只能上车。

座椅铺了厚绒垫子,没那么硬,对伤处很友好。

他昨晚像失控的野兽,要了她一次又一次,大概尺寸不符,她吃了大苦头。

“走路姿势奇奇怪怪的,还很疼吗?”

闻溪吓得一激灵,司机就在前面,这是能说的吗?

她低头,咬唇,不出声。

“大晚上一个姑娘家敢坐网约车,不怕出事?”

闻溪谨小慎微,“那是前几年,现在很规范,很安全,”声音越来越低,底气越来越弱,“你在国外有信息差,不清楚……”

沈砚知压低声音,“网约车安不安全我是不清楚,但是你,会引!人!犯!罪!”

加重的尾音,刻意,晦涩,禁忌,有一股坏坏的狠劲儿。

衣冠禽兽!

闻溪一下乍红了脸,又羞臊,又生气。

明明是他先主动,明明是他先咬她,明明是他,她都哭了还不肯停……

怎么还要说她引人犯罪?!

沈砚知忽然抬手,递过来一盒药,“后面两次没戴,虽然吃药伤身,但有了更伤身,以防万一。”


她不敢问,没资格问。

事后,沈砚知带她洗了澡,还细致地帮她吹干头发。

他餍足地抱着她,声音慵懒,“周文礼被举报了。”

闻溪意外,跟她说这个干嘛?

“周时与的后台倒了,这场官司她必输。母亲不再提两家联姻的事,开心吗?”

开心?闻溪并没有。

“如果夫人看中的对象,性格、脾气、言行,都与你合拍,作风优良,品德高尚,你会结婚吗?”

沈砚知一怔,“没有那么多如果。”

“如果有呢?”

沈砚知明显不耐烦了,“没有如果,我不回答假设性问题。”

“像周时与的毕竟是少数,还有很多名门闺秀可以选择,夫人很快就会为你安排下一次相亲。这不是假设,或许明天,或许下周,你拒绝得了吗?”

沈砚知没见过这么倔的人,“开开心心出来玩,遇到冯部长是个意外,我以为过去了,过不去了是吗?”

“不关冯部长的事,我是问你个人问题。”闻溪很少追问,这次甚至有点咄咄逼人,非要他一个表态,“你拒绝得了吗?你会跟她们结婚吗?”

沈砚知胸口起伏,脖颈间浮起一层汗液。

雄浑、湿黏,有愤怒,有无奈,各种情绪交织捻揉在一起,互相撕扯着他。

他是沈家的独子,没有兄弟姐妹可以和他分担,他既独享了家族荣耀,也只能独自承受家族束缚。

学业、事业、婚姻,乃至一整个人生,他都要在家族的规划中按部就班地完成。

事事最好,件件完美。

他这代的子弟,投胎就是胜利,从小接受最好的精英式教育,思想、理念、三观、素养,都已经被驯化,他们生来就是为家族荣耀而服务。

不说远的,就说近的,杨韶柏,他又何尝没有反抗过?

在国外躲了几年,三十岁一到,杨父下了死令,必须回国结婚。

飞机一落地,他就被接去了自己的婚礼现场。

反抗的过程太漫长,太艰难。

抽筋扒皮,身心俱疲。

最后,还是要妥协。

他自知不够强大,而闻溪又太弱,他们都承受不起反抗带来的后果。

良久,沈砚知沉声开口,“我不知道。”

闻溪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在他说不知道的时候,她就知道了答案。

到白头,奢望而已。

——

初七上班。

沈砚知早上出门后一直没有回家。

杨从心打去电话询问,他说要准备三月份的重要会议,住单位公寓。

“行,既然你不回来住,那我就让闻溪住到开学了。”

沈砚知声音不悦,“母亲,您还在怀疑我们?”

“不是怀疑,闻溪大了,你还单身,总要避嫌些。我还担心她在学校谈恋爱呢,好好一棵白菜不能被猪拱了。”

“……母亲,我在忙,挂了。”

“你记得吃饭。”

“忘不了。”

闻溪在自己房间看书,房门没关,夫人的说话声听得一清二楚。

她心想,或许沈砚知也需要冷静一下,权衡一下,和她是否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闻溪,有空吗?”

杨从心在外面叫她,她忙不迭地放好书本,“有,来了。”

茶几上放着一本册子,杨从心手里还有一本,正在翻阅。

闻溪走上前一看,一页照片一页简历,全都是他们同圈层的大家闺秀。

“上次挑了周时与,看走眼了,这次你来帮我参谋参谋。”

闻溪惶恐,“我?我哪知道沈公子喜欢什么样的。”

“你来,坐下,”杨从心招呼她,把茶几上的册子塞到她手里,“你们年轻人的眼光或许差不多,放宽心,随便看看。”

“女人看女人,跟男人看女人,眼光哪里一样?”


“可闻溪不去,宋蔚不愿意啊。”

“……”我花了十年栽培的娇娇花,不能让一个女人给霍霍了啊。

左右为难之际,沈砚知走到煮茶桌上倒了杯热茶喝,杨从心突然拍手,“砚知,你也去。”

“咳!”

四个人开了两辆车,一前一后从大院里出来。

沈砚知开着车,嘴角压都压不住。

他妈居然硬要他出来看好闻溪,在这之前,他想都不敢想还有这种好事。

“你别笑,”闻溪一本正经,“夫人是怀疑宋蔚姐不喜欢男人,喜欢我。”

沈砚知忍得不行,终于笑出了声,“杨韶柏魅力不够,就这事儿,我能笑他一辈子。”

“这叫尊重女性,你没这品质。”

闻溪说完,沈砚知就出手了,牢牢抓住她的手不放。

“你好好开车。”

“牵个小手不影响开车。”

“……臭无赖!”

沈砚知拉着她的手伸到自己的衣服兜里,兜里有东西,闻溪一摸,摸出了一只手套。

“你真是坏,还藏我手套,我说怎么好端端的少了一只。”

“冤枉,这是我捡到的。”

“不信你了。”

为了挽回一些形象,沈砚知认认真真地解释,“昨天你妈拽你进屋,拉拉扯扯的,掉了,我在后面捡的。”

“那你昨天不给我?”

“白天没机会,晚上……忙忘了。”说这话时,他语调是暧昧的。

闻溪一噎,没来由地红了脸。

沈砚知的骨相非常优越,突出的眉骨,高挺的鼻梁,略显锋利的下颌线,共同构建了一张和谐完美的侧脸。

干净利落的短发,浓密的眉毛,眉骨上的伤还有点明显,但丝毫不影响他的颜值。

他开车,目光朝着前方,闻溪大胆地多看了他几眼,帅出天际了。

庙会在古北,两小时的车程,到时已是傍晚。

整个古北亮起了灯,主街道上人流如织,热闹非凡。

抬头,皑皑白雪的山上有一道蜿蜒连绵的灯火。

那是夜长城。

他们随人流往前走,嘴里吃着,眼睛看着,自由自在地享受着这份温暖的年味。

路过一个许愿的地方。

在红绸上写下愿望,连带着小球一起抛进一口大鼎里。

相传,只要能抛进去,愿望定能实现。

谁都不信这种传说,但谁都要拼一下准头。

杨韶柏打头阵,写下“万事顺遂”,一抛,一道完美的弧线,精准入鼎。

宋蔚写了“身体健康”,也抛进去了。

沈砚知没写,买了红绸球给闻溪,“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你写吧。”

灯光下,闻溪小脸红扑扑的,看着眼前的心上人,她郑重地写下“到白头”三个字。

写完,立刻盖住。

“写了什么,怎么不让看?”

“就不让你看。”闻溪胡乱一揉,后退几步,瞄准目标,用力一投。

谁知,她起跳时踩到大石板上的坑,失了准头,猛地砸向沈砚知。

沈砚知本能抬手,不偏不倚,接了个正着。

杨韶柏打趣,“还是闻溪眼光好,求神不如求沈砚知,他保证你实现愿望。”

红绸散落,清秀的字体落入沈砚知眼中。

他往前一投。

进了。

“行,保证实现。”

庙会上吃归吃,但都是一些小食,逛到八点半,他们决定找家餐馆,正儿八经地吃顿饭。

闻溪摸摸自己紧实的小肚子,“我一点都不饿。”

“进去吧,省得回去母亲问你吃了什么,你只能回答吃了串串。”

一串糖葫芦,一串棉花糖,一串热狗肠,几串关东煮和炸串,全都是杨从心禁止她吃的东西。

闻溪从小学舞蹈,对身材有要求,要控制体重,每天早上空腹上秤,重一两就要挨罚。


“你寒假住学校?”

“嗯。”

宋蔚及时补充,“所以我找她陪我过来,港城暖和。”

周时与彻底信了,沈夫人寒假都不让闻溪回沈家,京城冬天比沪城冷得多,没有暖气活不了,看来,沈夫人并不待见她。

晚上回酒店,沈砚知匆匆收拾东西,与宋蔚交换了房间。

他的套房是大床房,杨韶柏的是双床房。

他和杨韶柏都不想睡大床房。

沈砚知看到重新打扫过的双床,在杨韶柏肩头拍了拍,摇摇头,啧啧叹气,“我母亲说,你母亲经常跟她诉苦,说儿子不开窍,大半年了,还没爬上媳妇的床。”

杨韶柏丝毫不介意,在沈砚知拍的地方拂了两下,“我不像你,是个禽兽。”

“那也总好过你禽兽不如。”

兄弟俩扭打在一起。

周时与是刚入住的,房间在不同楼层,她一个人冷清,所以到宋蔚和闻溪的房间来坐坐。

这是一间套房,里面有太多沈砚知的生活物品,除了那一柜子的衣物,还有书桌上的文件、书籍。

才压下去的疑惑又熊熊燃起。

“这里本来是沈公子的长租房,”宋蔚早想好了说辞,“这间风景好,可以看到海港,他天天看都腻了,我们难得来啊。沈公子还挺大方,愿意让。”

“呵呵,是么?”周时与望向闻溪。

闻溪一整天都是紧绷的,每每周时与问她话,她都发怵,生怕说错什么。

幸好有宋蔚,经常帮忙解围,“你要是不介意也搬过来,地方够大,加个床,晚上这里特别美。”

周时与浅浅一笑,“那倒不用,我那个房间也能看到海港。”

沈砚知去过金莱会所,在港的消息没瞒住。

一个正好在港城的手眼通天的朋友,接二连三地打电话来,邀他们上游轮聚聚。

沈砚知盛情难却。

而周时与,是他名正言顺的女伴。

这艘私人游轮十分豪华,一层房间,二层娱乐,顶层的阳光甲板可以享受360度的绝美海景。

聚会在顶层,七个公子哥,一大群美女。

“这世界可真小,没想到你俩成了,砚知,周小姐可是我们沪城鼎鼎有名的沪上千金啊。”

说话的人叫王一野,沪城一霸,是这艘游轮的主人,也是沈砚知四年的大学室友。

京大毕业后,沈砚知去了英国深造,而王一野,开始了他吃喝享乐的狂野人生。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谁告诉你我俩成了?”

“老早听说的消息啊。”

“听谁说的?”

沈砚知一副追根究底的架势,王一野抓抓头,一时想不起来,“你俩现在不是在一起呢么?!”

沈砚知看到在一层甲板那儿琢磨钓鱼竿的闻溪,忽然一笑,“跟你说不清!”

京圈太子爷和沪上千金要联姻的消息,早在一个月前就传开了。

如今看到他们出双入对,更是确认了消息。

甚至有人直接喊周时与为“沈太太”。

周时与笑靥如花,应下了。

谈笑间隙,沈砚知不冷不热地低声问她,“是不是我的意见不重要?”

周时与没有改变嘴角的弧度,依然在笑,只不过这份笑意中夹杂着一丝警告,“杨韶柏和宋蔚两个人的力量都不足以逃脱,而你,是一个人。”

“那他们婚后的状态你也看到了,这是你想要的婚姻生活?”

周时与特别清醒,主动给沈砚知倒酒,“人不能既要又要,我们的出身已经打败了99%的人,你还想要什么?”

沈砚知意识到,小瞧她了。

见面第一天,他领导就知道了。


周时与最讨厌他的这种态度,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他此刻的表情。

永远平和,永远稳定。

没有一丝高兴或不高兴,不冷不热,不痛不痒。

偏偏他的稳定,逼得她发疯,“沈砚知,你心满意足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啊,跟你没关系,都是我咎由自取。”

“你知道就好。”

周时与被怼,情绪更不稳定,拔高音量在电话里怒吼,“沈砚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闻溪就是个贱人,你选她不选我,你跟她一样贱。”

沈砚知面色阴冷,嘴角因为太用力而微微抖动,“注意你的言辞周小姐!”

“呵,谁不知道闻溪是你家养的金丝雀,你倒是不挑,自己用。一个下贱坯子,妄想上位,天大的笑话。”

“周时与,你是不是有病?!我和闻溪清清白白。”

“当我傻吗沈砚知,你长租房卫生间那一堆用过的安全套,你说你跟那个贱人是清白的?她生来下贱,做出来的事更下贱!”

沈砚知目露寒光,“有没有可能,你说的那堆安全套是杨韶柏和宋蔚用的?!”

周时与一怔,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

“我的感觉不会错,不会错!!!”

沈砚知一听,就知道她没有任何证据,“你有时间骚扰我,不如去处理一下网上的舆论,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周时与忽然呜咽着哭起来,“我家世、身份、学历、工作、相貌,哪一样都与你匹配,你妈都说,我是她最满意的儿媳。”

“我们两家联姻,门当户对,强强联合,婚后你主外我主内,我会是你最好的贤内助。”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选我?”

沈砚知挺有耐心,居然听完了她的哭诉,“富贵荣华身份地位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人人平等,你张口闭口贱人贱人,丑陋的是你自己。”

他的耐心,全都是为了反击,“我将来的妻子,她可以平庸,可以无才,但绝对不能虚伪、恶毒。我要娶的女子,必须善良、纯粹,不然两夫妻同床共枕,我如何能安?”

周时与彻底裂了。

……

杨家过来拜年。

一屋子人,分了好几拨。

沈开远和杨苍穹在书房聊天,沈砚知和杨韶柏作陪。

宋蔚和闻溪在庭院赏花,庭院里有一口种莲养鱼的大缸,结了冰,她们在研究里面的小金鱼是死是活,还能不能救。

杨夫人卢臻,一脸哀愁地同杨从心诉苦。

“我早上悄悄进了他们的房间,在大衣柜里又发现一套被褥,气死我了。”

杨从心不知如何相劝。

“上次那套被褥都被我收了,这次又有,我原以为他们去一趟港城,培养培养感情,这事儿就成了,结果还是一样。”

杨从心喝着茶,远远看着她们在敲缸里的冰块,玩玩乐乐,有说有笑,“你们婚前有没有调查过宋蔚的私生活?”

“调查的啊,没谈过恋爱,清清白白。”

“没谈过才要命。”

“??”

杨从心迂回地提醒,“没谈过,都不知道她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卢臻领悟不到。

杨从心默叹一口气,转移话题,“你家好歹已经结了,我家的,还没着落。”

“不是相中周家小姐?”

“没有的事,”杨从心立刻否认,“上个月见了一面,砚知马上就去港城出差了,问他吧,他说没联系,没感觉,所以就作罢了。到底是要过一辈子的人,不能没有一点感情啊。”

卢臻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多少得有一点。”

闻溪丢了一块大石头,砸破了冰面,冰水溅起,溅到她的脸和脖子里,冷得她直嚷嚷。


情书??

讲座那天,秦怀给她递了一张纸。

她还没看就被沈砚知没收了。

她以为他早扔了,没想到,居然藏了半个月。

拆开文件袋,里面只有一张纸。

——“闻溪你好,我叫秦怀,经济系大三学生。你可能不认识我,没关系,从这一刻开始就认识了。为了让你更了解我,我请你吃饭。”

沈砚知作了批注,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小趴菜。

字体大,笔锋烈,能看到情绪。

闻溪感觉自己更冷了,牙齿都在打颤。

撕碎,揉团,垃圾桶。

这间商务套房有很多沈砚知的生活痕迹,书桌的笔筒里有钢笔,拖鞋和洗漱用品都不是酒店一次性的,衣柜里也有好几套他的衣服。

包括内衣裤。

他不回家住的时候,就住在这儿?

闻溪的视线落在衣柜里那套叠放整齐的女士内衣上。

是浅肉色的套装。

带蕾丝的。

简单中透着一点小性感,又纯,又欲。

闻溪没看错,跟她那晚穿的那套一模一样,他要扯不扯,就挂在她身上,中途肩带被他咬落了,他还咬着挂回去。

他不喜欢直白的赤裸,他喜欢犹抱琵琶半遮面,露一半,遮一半。

除了这套内衣外,闻溪没看到其他女人的痕迹。

天全黑了,雪还在下。

整个城市仿佛都处于一片宁静之中。

沈砚知开会延时了,八点才急匆匆地回到房间。

进门,里面悄无声响,他下意识一阵慌乱。

看到椅背上晾挂着的外套,他又安下心来。

沈砚知扯着领带径直往卧室走,把刚刚被惊扰起身的揉着眼睛的女孩,压了回去。

“啊!”闻溪惊吓出声,只看到一个庞大的黑影,没看清人,“沈砚知?是你吗沈砚知?”

“嗯。”

低沉的声音,沙哑疲惫。

闻溪短暂地松了一口气,是啊,他的房间,除了他,没别人了。

可是,她又立刻提高了警惕。

隔着棉被,男人的坚挺似要穿透而来。

困兽出笼般的饥渴,迫不及待的汲取,沈砚知一点一点拉走隔在两人之间的阻挡。

卧室里没有开灯,光源来自外面客厅,幽幽的暗光刚好可以看到身体轮廓,若隐若现,你追,我逃。

他低估了自己。

一碰她,所有的隐忍和克制统统变成了笑话。

闻溪完全清醒了,掰他的肩膀和脸,“你……你相亲不顺利吗?”

沈砚知没有停,但很好奇,“为什么这么问?”

“顺利的话就不会找我。”

沈砚知没接话,将她的手腕压到了头顶。

安静的房间,只剩浓重的呼吸声,和湿黏的水声。

是浓烈的刺激,更是雄性的勃发。

闻溪难受得胸口发堵,他不给回应,更不会给承诺,他只是把她当成空窗期的泄欲工具。

他回国,必定和国外的感情分干净了,相亲又不顺利,他自然要找人。

找别人当然不如找她。

她干净、安全、听话、胆小,嘴巴又紧……

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的,她自己也说不清。

她十岁进沈家,那时刚上大学的沈砚知也只在节假日回家,后来出国留学,鲜少回来。

别说交流,他们连见面次数都很少。

可他丰神俊朗的长相,高大挺拔的身型,身上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浩然正气。

威严、冷峻,又神秘。

让她猝不及防地沦陷,情不自禁地臣服。

“我在万柳买了套房子,你搬过去住,”沈砚知握住她的脚踝,架到他的肩上,“那里隐蔽,离京大也近。”

闻溪双目赤红,是动情,亦是难堪。

接受了,就是明码标价的包养。

“在办过户手续,可以写你名字,我让中介联系你……”

“我不要!”闻溪打断。

她不愿意接受这种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关系。

暧昧的姿势,激动的情绪,让她不受控地微微发抖。

特别是腿。

沈砚知这时候极有耐心,一下一下讨好似的安抚她,“那先写我,什么时候想要了,过户给你。”

“我不要,夫人会发现。”

“随你……”

“沈砚知。”

“嗯?”

“你什么时候结婚?”

“八字没一撇。”

“那相亲呢?你们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

闻溪问得直接,沈砚知也没有避讳,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他的人生,从出生那一刻就规划好了,学习、工作、婚姻,都有最好的安排。

他从小的教育就是服从,服从家族,服从父母。

他是独子,祖祖辈辈累积下来的财富和权势,所有的一切,将来都会由他一人独享。

是无上的荣耀。

亦是禁锢的枷锁。

他没有资格追求自由的灵魂,他没有资格任性。

……

第二天,闻溪上课差点迟到。

张教授的课,迟到了要写三千字的检讨。

今天的课比较特殊,不在学校教室,而是在动物园。

张教授带着其他学生进行实地考察,吩咐闻溪和殷如意两个女生在门口等园方的负责人。

雪后户外寒冷,闻溪后悔没穿沈砚知为她准备的外套,北风一阵阵刮,冻得她舌头都在哆嗦。

等了一会儿,路上开来一辆敞篷跑车。

红色的车身在一片白雪的映衬下,尤其惹眼。

殷如意无情地吐槽,“这天气还敞篷,司机不怕脑子进风?”

闻溪也觉得好笑。

可等到跑车开近,停到跟前,她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秦怀从车上下来。

跑车惹眼,他的头发更惹眼。

染发了,火焰红。

“闻……啊!”

刚出声,脚底大概踩到冰,他整个人往后摔了个大屁股蹲。

殷如意爆笑,闻溪也没忍住。

她一下想起了沈砚知的批注——小趴菜!

在喜欢的姑娘面前摔倒已经很丢脸了,绝不能再喊疼。

秦怀站起身,手一挥,“不疼,一点都不疼呵呵呵……好巧啊,你们去哪?我送你们。”

闻溪有点尴尬,“我们跟张教授做项目,就在这。”

“这儿?动物园修缮和改建?”

“嗯,我们在等负责人。”

秦怀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搓搓手,准备握手,“幸会幸会,我就是你要等的人,我们太有缘了。”

“……”

确定不是来搞笑的?


闻姝之最爱凑沈家待客宴请的热闹。

闻溪一下车,她马上催宋涛开车,“快走,别让周家久等。”

此时太阳已然下山,气温骤降,寒冷异常。

沈砚知余光瞄看着闻溪,双手握拳,指甲狠狠掐入掌心。

“你倒是挺高兴,闻溪是你女儿,她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她冷不冷,你身为母亲,问都不问一下,你配当母亲吗?”

闻姝之愣住。

怎么突然发火?

周文礼是听闻沈家老爷子身体抱恙,特意上门探望的。

恰巧,老爷子出院。

来的正是时候。

“上次酒会,时与妆都化好了,不想,突然接了个紧急电话,连夜赶去了沪城。”

“时与那时不让说,现在可以说了。沪城医院有一支援非的医疗队,临出发前,她主任的老母亲突发脑溢血,所以她自告奋勇代替主任先去。现在老人家病情稳定,主任可以出发,时与马上就要回来了。”

谈及此,周文礼眼中满是骄傲。

而当母亲的方蕾,则更多的是担忧,“这个月,我是一天都没有睡好,一来担心时与,那边又是疾病又是战乱,我实在放心不下。”

“二来担心沈公子误会,所以这次借着探望老爷子的机会,也帮时与解释一二。”

沈砚知态度谦和,“叫我砚知吧,伯母。”

“好,砚知。”

看来,探病只是一个契机,解释和再约相亲时间才是目的。

足见周家对这门婚事十分看重。

“不会误会,怎会误会,你们家时与那可是大义啊。”杨从心更加喜欢这个儿媳了,“我们砚知都不如她。”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方蕾的视线就没怎么离开过沈砚知,“那不一样,各司其职,无分高下。”

“砚知小时候我就说过,这小子长得真俊,将来要是能当我女婿就好了。”

“没想到,马上就要梦想成真了。”

沈砚知温润沉稳,素养、品德、谈吐等,在同辈子弟中都属顶尖,在这种场合,自然能配合着说些场面话。

但也仅此一句,“伯母过奖,我确实不及您女儿。”

我不配。

能不能另觅良婿?

——

那天上午,潘慧的父母突然来到学校,在闻溪上课的路上,堵住了她。

逼她签谅解书。

潘父一个中年男性,高大魁梧,一身蛮力,他死死抓住闻溪的手腕,强迫她按手印。

闻溪感觉自己的腕骨都要被碾碎了。

“哪有你们这样求人的?”殷如意气得骂人,“闻溪给过她机会,让她交出来她不肯,现在知道求情了?晚了!”

郭晓稚:“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子女,难怪潘慧那么不讲理,就是遗传了你们。”

“关你们什么事,你滚开!”潘母用力一推。

潘母身材壮实,手臂比她们的大腿还要粗,一个身板能抵她们三个,这一推,殷如意和郭晓稚就跟小鸡仔似的,被甩倒在马路中央。

这是马路,有车,潘母直接把人往马路中央推。

见状,闻溪更不可能就范。

“你们这样做不但帮不了潘慧,还会把自己送进去,你们还想去牢里一家团聚?”

潘父一听,更加蛮横,往死里捏她的手腕。

“啊……就算我被迫签了,我也可以撤销,这对潘慧没有一点好处。”

闻溪痛得冒冷汗,右手手腕被捏得发白,整只右手都发红发紫。

围观的人有很多,都是学生,没人敢上前。

学校发了开除潘某的通告,但为了潘慧名誉,没提全名,也没提具体的原因,甚至很多人都没看到通告。

潘父潘母这一闹,人尽皆知了。

“原来潘慧是偷东西被抓的,那是她活该,凭什么要原谅?”

“小学生都知道盗窃犯法,潘慧还是京大学子,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什么京大学子,已经开除了,实在是有辱师门。”

“放开闻溪,你们太过分了。”

“再这样报警了!”

议论的人很多,劝架的人很多,但无人敢上前。

就在这时,一颗红头突然从人群中蹿出来,举着书包往潘父头上砸。

是秦怀。

潘父一下眼冒金星,不得不松开了闻溪。

潘母发了狠,用头撞向秦怀。

秦怀敏捷一闪,避开了,及时挡在闻溪面前。

闻溪整条手臂发麻,手指发抖,手腕处很明显的手指印。

潘母见丈夫被打,抬手就要打就近的闻溪。

又是秦怀,往闻溪身前一挡,直接跟泼妇干架。

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就有一群人上。

大家一拥而上按住了潘父潘母。

潘母是潘慧的升级版,脸皮更厚,更无赖,讨不到便宜,干脆往地上一躺,嚎啕大哭。

“这就是京大,学校没良心,学生没人性,我好好的女儿就是被你们给害的。”

“苍天啊,还有没有王法?”

“不如让我今天就死在这里。”

众人:“……”

沈砚知傍晚才知道这件事的。

校长认为应该给家属有所交待,所以打了他的电话。

“那真是一家子无赖啊,报警也没有用,当面认错,下次再犯。”

沈砚知心里烦闷,语气也很沉重,“宿舍楼是不是在校外?”

“是啊,难就难在这,又不能把路封了。”

“我想想办法。”

挂了电话,沈砚知立刻整理好桌案上的文件,下班。

这个点去京大,正好遇上晚高峰,本来半小时的路程,开了两小时。

中途拨了闻溪的电话。

但……她不接。

沈砚知伸手扶额,这几天他没有联系闻溪,闻溪也没有联系他。

他有意压下心中火苗,却不想,反而越烧越旺。

京大路上,宋涛一转弯就看到了刚从火锅店里出来的两个显眼包。

“那是不是闻溪小姐?”

沈砚知抬头,半眯着眼皮,望过去。

秦怀是红头发。

闻溪穿着白色羽绒服。

红色和白色凑在一起,白色更亮,红色更显。

尽管后面还有殷如意和郭晓稚,但此时此刻,沈砚知眼睛里只看得到这对显眼包。

刺眼、扎心,道不尽的难言之隐。

“开上去,接她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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