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林海徐广涛的女频言情小说《官术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卷帘西风666”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林海也用筷子夹了些,确实咸得齁人,于是笑着道:“我看不止两回,至少是三次。”张大鼻子用筷子点着王心莲的脑门,两个小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你个完蛋玩意,那点事把你的魂儿都勾走了,连做菜放盐都没数了,真是没出息的货!”王心莲满脸通红,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浅笑。林海见了,好奇的问道:“说了半天,到底是啥事啊,咋搞这么神秘呢?”“还不是因为.....”张大鼻子的话刚说了一半,却见王心莲朝他不住的使眼色,于是硬生生把话又咽了回去:“算了,你就别问了,到时候就什么都知道了。”王心莲听罢,赶紧起身将盘子端了去,口中说道:“你们俩先慢慢吃,我重新做个去。”张大鼻子这才算是心满意足,喝了口酒,又道:“对了,刚刚说到哪儿了?”“说到时势造英雄。”林海笑着...
《官术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林海也用筷子夹了些,确实咸得齁人,于是笑着道:“我看不止两回,至少是三次。”
张大鼻子用筷子点着王心莲的脑门,两个小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你个完蛋玩意,那点事把你的魂儿都勾走了,连做菜放盐都没数了,真是没出息的货!”
王心莲满脸通红,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浅笑。
林海见了,好奇的问道:“说了半天,到底是啥事啊,咋搞这么神秘呢?”
“还不是因为.....”张大鼻子的话刚说了一半,却见王心莲朝他不住的使眼色,于是硬生生把话又咽了回去:“算了,你就别问了,到时候就什么都知道了。”
王心莲听罢,赶紧起身将盘子端了去,口中说道:“你们俩先慢慢吃,我重新做个去。”
张大鼻子这才算是心满意足,喝了口酒,又道:“对了,刚刚说到哪儿了?”
“说到时势造英雄。”林海笑着道。
张大鼻子却摇了摇头:“对咯,如果不生在秦末,高祖刘邦只不过当个村委会主任,如果没有元朝的暴政,朱元璋很有可能要一辈子饭,最后冻饿而死,所以说,英雄莫问出处,流氓不问岁数,只要你能抓住机会,就可能有所作为。”
林海略微思忖片刻,说道:“话虽如此,但就算抓住机会,也未必能如愿以偿啊,当下的社会,影响成败的因素太多了。”
“是的,所以,你得牢记九个字。”张大鼻子说道。
“哪九个字。”林海问。
张大鼻子喝了口酒:“识大局,知进退、善谋略,这九个字,就是为官之术的核心所在,除了这九个字之外,还有一句话要牢记,要都能做到的话嘛......至少能当个处级干部吧。”
林海连忙问道:“那句话是什么呢?”
张大鼻子嘿嘿一笑:“这个嘛......以后大莲能给你正确答案。”
“又说疯话,我哪里知道什么正确答案。”王心莲正好端着菜走过来,听他这么说,连忙接了句,说完之后,美滋滋看了眼林海,嘴角微微上翘,犹如一钩新月。
“妈了巴子的,哪来的糊味呢?你这心长草了不成,又把菜炒糊了?”张大鼻子恨恨的嘟囔道。
话音刚落,林海也闻到了,但并不是菜炒糊的味道,更像是什么东西燃烧所致,正愣神的功夫,手机突然响了。
“坏了,林哥,仓库着火了!”电话刚接起来,二肥便及喘吁吁的说道。
林海顾不上说什么,一跃而起冲出房间,王心莲稍微愣了下,也撇下张大鼻子跟了出来。到了楼外才发现,仓库方向隐隐有火光,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微微有些呛人。
他说了声不好,拔腿便朝仓库方向跑去。
“你等我下。”王心莲在身后喊了句。
他头也不回的道:“你别过来,危险。”说完,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奔去。
拐过一段弯路,仓库便出现在眼前。
情况似乎比他想象得要好一些,火光只是来自仓库的西北角,虽然浓烟滚滚,但火势并不算很大,至少不是那种火烧连营的状态。
他好久没有以这个强度奔跑过了,冲到现场的时候,感觉肺都要炸开了。
林区防火,向来是重中之重,所以,老爷岭林场的各种消防设施非常完备,仓库设有专用的消防栓和消防水带,只是水带的长度有限,无法对火源进行全覆盖,二肥和几个同伴正准备登上房顶做最后的扑救。
林海也来不及多说什么,顺着梯子也爬了上去。
八点半,林场的职工刚上班,便得知林海带人查封仓库的消息,惊讶之余,都倒吸了口凉气。
虽然昨天都表了态,但没想到他的动作如此之快,而且上来就硬碰硬的打法,几个胆子小都不敢在办公楼里待着了,纷纷躲在了外面,生怕贺老六打上门来,再溅自己一身血。
王心莲更是忧心忡忡,不住埋怨林海太冲动,让他赶紧躲出去,可当林海问该躲到哪儿去,她却没了主意,憋了半天,最后说道:“要不,你干脆先回县里吧。”
林海被这个善良可爱的女人给逗笑了。
“我回县里,那这边的事咋办呀?一会贺老六找上门来,你能应付得了嘛?”
王心莲急得额头都见了汗:“把钥匙还给他不就完了吗!你别磨蹭了,还是赶紧走吧,一会该来不及了。”
林海哈哈一笑:“来不及就更不需要走了,别害怕,贺老六没什么了不得的,现在是法治社会,凡事都得讲道理,他那套流氓手段行不通的。”
王心莲忽闪着眼睛,怔怔的看着他,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二肥这帮年轻人倒是很兴奋,这么多年,贺老六在老爷岭横行霸道,无人敢惹,今天总算出了口恶气,感觉浑身的骨头节都舒畅。
大家正聚在办公楼前聊得热火朝天,却见那台福特猛禽疾驶而来,顿时紧张起来,二肥将几根镐把子分发下去,并低声叮嘱,一会要是动起手来,就往死里干,谁跑谁是驴养的。
开猛禽的还是那个金毛,车子停稳,贺老六率先下车,然后扭头对跟在身后的两个手下说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上去跟林主任谈谈。”说完,扫视了一圈聚在楼前的年轻人,鼻子哼了声,大摇大摆的往楼里走去。
这两个手下都参与了对二肥的殴打,如今仇人相见,双方都怒目而视,场面剑拔弩张,贺远见了,连忙将二肥推到了一边,并低声警告不要冲动,县城的气氛这才渐渐缓和下来。
“林主任,我上班来了。”贺老六推开办公室的门,笑吟吟的说道。
林海抬头看了他一眼:“贺老板,谢谢配合啊,对了,你是什么岗位?”
贺老六挠了挠头:“无所谓,你昨天不是说了嘛,可以当个仓库保管员啥的。”
“那是开玩笑,哪里敢让你真当保管员,那岂不屈才了。”林海笑着道。
贺老六哈哈一笑,在他对面坐下,先递上根烟,然后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一点不屈才,我这智商也就配当保管员,就这么定了呗,我这就去仓库上班?”
林海却摇了摇头:“现在不成,按照规定,要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岗前培训,考试合格之后,才能正式上岗。”
贺老六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海,冷冷的说道:“林主任,我可给足你面子了,你再这么玩下去,那就有点不地道了。”
林海把脸一沉:“不地道的是你吧?口口声声说要给我接风洗尘,结果去挖坑想收拾我,咱们无冤无仇,有这么办事的吗?”
贺老六被这句话给怼没词了,讪笑着道:“昨天晚上的事,确实是我不对,但也不能全怪我,主要是老徐.....”
话还没等说完,就被林海打断了。
“徐广涛是你爹啊,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这么孝顺嘛?”
贺老六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强忍着没发作,还是很客气的说道:“林主任,我是真心实意想交你这个朋友的。”
“停!别说了,贺老板的朋友都是县里的大人物,我这样的货色,哪里敢高攀啊,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林海冷冷的道。
贺老六讪笑了下:“林主任,我不知道你和老徐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但完全可以各论各的,不影响我们成为哥们呀。”
林海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咱俩真要成了哥们,有些事就不好办了,就保持现在的状态挺好的,公事公办,互不相欠。”
贺老六的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你所说的公事公办,就是指仓库呗?”
林海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我调查过了,2007年春天,你未经任何人允许,便私自撬开仓库,并一直使用至今,四年了,租赁协议没有,租金也没交,这属于非法侵占国有资产的行为,我必须得管呀,否则,对上对下,都没法子交代,所以,请你多多理解吧。”
“什么非法侵占国有资产,别上纲上线,说白了,不就是想要钱嘛?”
“跟你要钱,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吗?”林海缓缓的道:“四年期间,光是电费就发生了三万七千多块钱,走得都是林场的账,这钱,你不该承担吗?至于租金嘛,按每年两万块钱计算,也得八万呀,一点不过分吧?”
贺老六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抽搐着,面色阴沉的吓人。
“好吧,这笔账先记着,我现在手头没钱,等蕨菜卖出去了,再一次性补齐。”贺老六主动退了一步。
不料林海却摇了摇头:“不行,必须现在交钱,否则,仓库就一天别用了。”
“姓林的,你是不是装大了啊!仓库里存着我的货,价值三十多万呢,你不让我使用仓库,那些蕨菜要是烂了,你赔得起嘛?”贺老六大声说道。
林海也不示弱,直直的盯着他说道:“蕨菜烂不烂,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把拖欠的租金和水电费交了,不就一切都解决了?”
贺老六沉默片刻,压低声音说道:“小逼崽子,信不信我弄死你?”
林海冷笑一声:“我不信!你没那个尿性。”
两个人对视着,谁也不肯让步。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警笛声,林海收起目光,走到窗口往外看去,只见一台警用吉普车呼啸着开了进来。
车门一开,两名民警跳下了车,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看了眼门口聚集的年轻人,板着脸问道:“都在这儿站着干什么?”
见了警察,二肥这帮人还是有点怵的,低着头,没人敢吱声。
“一个个吃饱了撑的,都赶紧回家去!”那警察继续呵斥道。旁边的年轻警察见状,也大声说道:“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见众人纷纷散开,两人这才迈步往楼里走去。
贺老六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把身子往椅子上靠了靠,还翘起了二郎腿。
很快,办公室的门被敲了几下,林海说了声请进,两名警官走了进来。
贺老六见了,连忙起身迎了过去,笑着说道:“刘所,怎么把你给折腾来了呢?”
来者是老爷岭镇派出所的所长刘万全,四十多岁的年纪,中等身材,没戴帽子,警服敞着怀,腰间佩戴的手枪和手铐隐约可见,未曾开口,便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见杨怀远面沉似水,林海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杨怀远哼了声,继续说道:“为了不让这个职务落到自己脑袋上,全县各局办打得鸡飞狗跳,你一句亲近大自然就把我打发了,未免有点儿戏吧?告诉你林海,今天找你来,是想听真话的,哪怕是打算以林场主任为跳板,暂时过渡下,也在情理之中,但如果你瞪眼瞎忽悠,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真让你去当护林员咯。”
别看林海只是个普通科员,但并不意味着他缺乏政治敏感。杨怀远刚刚的那句话信息量很大,稍作解读,便意识到了其中的玄机所在。
推荐干部,是很严肃的事情,必须遵守相关流程,身为县委书记,对此当然非常清楚,可杨书记却提出了48小时之内将人选上报至组织部这样的要求,显然不合常理。
明知不合常理,为啥还要这么做呢?
对,这很有可能是一次火力侦查,对各局办领导干部的执行能力做出准确的评估,为日后的调整做好准备。
短短几秒钟,林海便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判断,这次推荐绝不是杨书记一拍脑门就做出的决定,没准后续会有相应的调整,如此看来,自己硬着头皮钻了徐广涛的圈套,还未必是件坏事。
所以,接下来的谈话应该大胆一点,至少没必要那么保守了。
这样想着,淡淡的笑了下,平静的说道:“杨书记,综合科确实就我一个人符合条件,这是不争的事实,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徐科长不怎么喜欢我,很愿意借这个机会把我发得远远的,省得每天看着闹心。事实上,我也不爱看他那张脸,就这么简单,没别的了。”
杨怀远点上一根烟,点了点头道:“这个解释还算合理,但你有没有想过,林场的条件那么艰苦,真要是十年八年调不回来怎么办?”
林海轻轻叹了口气:“我当然想过,可又能怎么样呢?许科长不仅给我挖了个坑,而且还在坑边留了个套儿,如果说啥也不往里跳的话,搞不好下场会更惨,既然如此,还不如给他个面子,毕竟,这也算是提拔嘛,反正来日方长,慢慢来呗。”
杨怀远将吸了几口的烟掐灭,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林海,笑吟吟的道:“小林啊,我一直当你是个书生,没想到心眼还挺多呢!”
“这年头,有心眼少的人嘛?”林海反问了句:“再说,比徐科长差远了,他眼毛都是空的,插上个尾巴就是猴儿。”
杨怀远听罢,哈哈的笑了起来。
“你们两个家伙都不简单,要是遇到人贩子,估计都能把人贩子给卖了。好,年轻人就该这样,要知进退、善谋略,哑巴吃饺子,嘴上不吭声,心里得有数。”
林海不确定这句话是否有所指,所以没敢轻易往下接,仍旧正襟危坐,心里默默的对接下来的谈话做了个判断。
不出意外的话,杨怀远很可能要问他和徐广涛之间到底存在什么矛盾,而回答这个问题,还是要谨慎些,毕竟,听刚刚的话茬,杨书记对徐广涛的印象似乎也不错。
“那就说说吧,假如让你当这个林场主任,对工作有什么打算啊?”
杨怀远似乎对个人恩怨不感兴趣,直接将话题扯到了工作上。问题太突然,林海一点准备都没有,虽然外表镇定,可心里却有点慌了。
他对林业工作一窍不通,哪里有什么打算!怎么办?先应付几句......常年从事文字工作,林海对各种官话和套话烂熟于胸,倒也并不难。
不过,从杨书记巧妙的对全县干部搞了一次摸排的情况上看,此人的眼睛里是不揉沙子的,想用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糊弄过去,恐怕够呛。
算了,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他想。
“实不相瞒,我连林场什么样都不知道,对林业工作更是两眼一抹黑,怎么可能有什么打算呢?如果非要说的话,至少得给我两个月的时间。否则,我做不到。”他斟酌着说道。
杨怀远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微微点了下头,说道:“嗯,不错,心眼多,人老实,我喜欢。”
林海暗暗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信口胡说。
“但是,两个月的时间太长了,一个月吧,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整改方案来,拿不出来,自动辞职,怎么样,敢接受这个挑战嘛?”杨怀远接着说道。
这就算定下来了?林海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的意思是......真让我担任林场主任的职务?”他试探着问道。
杨怀远则把眼睛一瞪:“废话,任命个股级干部,还得考察个一年半载呀?老爷岭林场的管理非常混乱,规章制度形同虚设,目前急需一个敢挑担子的人,你刚刚不是抱怨在哪里都没前途嘛,我就给你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抓不抓得住,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可是,其他被推荐的人呢?难道就不再选择下嘛?”林海低声问了句。
杨怀远冷笑一声:“如果是推荐招商局局长人选的话,不用48小时,48分钟后,推荐表就放在我的办公桌上了。现在看来,大家都在绞尽脑汁的琢磨怎么才能不被选中,既然如此,那推荐上来的人,估计就都是些废材了,对废材,我没有兴趣。”
林海点了点头。
杨怀远挥了挥手:“回去把工作赶紧交待下,组织考核明天就进行,公示开始,你就走马上任,另外,好好谢谢徐科长,没有他挖坑,你可能这辈子就只能写材料了。”
林海答应了声,起身退出了办公室。
一周之后,林海被任命为老爷岭国营林场副主任的公示正式开始。为了表示祝贺,徐广涛特意安排了一顿酒宴。
酒宴设在了黄岭县最豪华的兰湖酒店,出席的不光有综合科的全体同事,秘书科和接待科里与林海关系比较好的人被邀请参加。
那天晚上,大家喝得非常尽兴,临分手的时候,徐广涛握着林海的手,醉眼朦胧的说道:“海啊,将来当了林业局局长,可别忘了我哦。”
林海淡淡一笑,贴在徐广涛耳边说道:“感谢你个屁,别以为给老子下个套,就能置我于死地,咱们走着瞧!”
徐广涛面不改色,哈哈大笑,直接给林海来了个热情的拥抱,然后伏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告诉你个好消息,林苗被我睡过了,是她主动的哦!另外,准备在林场扎根吧,你这样的傻叉,只配呆在那种地方。”说完,用力的握着林海的手,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望着徐广涛的背影,林海的嘴角略过一丝冷笑。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老刘问道。
“没什么,徐科长祝我步步高升呢。”他平静的道。
第二天清晨,林海拎着两个行李箱出发了。
五月初,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将破败的小县城妆点得分外妖娆,和煦的春风轻抚着树梢,鸟儿在枝头唧唧咋咋的欢唱着,似乎是在为远行的林海送上最后的祝福。
没有人送行。因为谁都知道,他从此被踢出了权力的核心圈子,前途就跟大山深处的野花,孤独的绽放,悄无声息的枯萎,自生自灭,可以忽略不计。
在中巴车上颠簸了两个多小时,林海在老爷岭镇下了车,此处距离国营林场的直线距离还有两公里。
请注意,是直线距离,真正的距离是将近十公里坑洼不平的山路。
在汽车站迎接他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身材不高,皮肤黝黑,驾驶着一辆全地形自动变速敞篷越野车,这台车当年曾经有一句家喻户晓的广告词,时风时风,路路畅通!
没当官的时候,总幻想着有一天当上了领导,一呼百应,号令天下,可真当上官才发现,别说一呼百应,就面前这十个脑袋,摆弄起来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儿。
“别说误餐和交通补助了,连劳保用品都发不下来,护林员巡视一次,要走十多公里的山路,一年下来,光是鞋就得穿坏五六双,总不能让我们光着脚丫子满山跑吧?”
“是啊,防治病虫害要喷洒药剂,药没有,设备没有,钱也没有,拿嘴喷呀?现在邻县的林区,都是雇民用直升机喷药,我们这可好,连老母鸡都没见到呀。”
“每个月就两千多钱的工资,你还要求我们每天按时上下班,家里一大摊子活,老娘们也干不过来呀!晚上回家,还不得天天打架啊,日子长了,谁能受得了?”
面对着一连串的问题,林海并没显得很慌张。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在县委工作了十年,也算见过些世面,对处理问题的方式和方法,多少有点心得。
当官,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也是最复杂的工作。
说简单,是因为不需要有太高的学历和智商,只要有足够的情商就可以了,甚至情商都可以免了,只要有个好爹,并且没弱智到不识数的程度,基本都能凑合着比量。
而说其复杂,则是因为世界上最深不可测的就是人心,而当官不仅要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还得把这些人摆弄得明明白白,当然是件非常复杂的事情了。
林海心里很清楚,让面前这十个人乖乖听话,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是物质刺激,可惜,林场账面上只剩下200块钱了,这个办法暂时行不通。
没有钱,就只能靠嘴了。所幸的是,林海的口才向来不错。
他要让这些人看到希望,这个希望不是画大饼,而是让他们切实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和能力,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拿贺老六开刀。
只要这一刀开出效果,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
他一言不发,只是双手抱在胸前,面带微笑的环视着众人。大家嚷嚷了一通,发现新来的领导不动声色,也就渐渐安静了下来。
“都说完了呗?”他平静的问。见无人吱声,这才又继续道:“既然你们不说了,那就听我说几句吧,我非常理解大家困难,但所有这些,都不是不上班的理由,或许你们说,这几年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凭啥你来了就要改变呢!”
房间里非常安静,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隐约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我来之前,在杨怀远书记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一个月为限,如果拿不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整改方案,并让林场的工作发生根本性改变,就自动辞职,所以,对我来说,没有退路可言。”林海缓缓说道。
“林主任,你别拿这种话忽悠咱们,这么多年了,林场主任换得跟走马灯似的,还不都是转一圈就走嘛,你要政绩,可以理解,我们大力配合,保证随叫随到,没必要非得折腾大家吧?”老李接了句。
林海微微一笑:“你说得没错,这几年,林场主任的职位确实没少换人,但我恐怕是个例外,具体的情况也没必要多说了,总之一句话,我是做好打持久战准备的,少则一两年,多则三四年,甚至是十年以上。”
这句话倒是出乎众人的意料,大家互相看着,都有点将信将疑。
林海则继续说道:“关于时间的事,我就不做过多解读了,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相处的日子久了,自然什么都明白了,下面,我讲第二件事,与在座每个人的利益息息相关。”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往下听去。
“拖欠的工资和各种补助,由我来解决,半个月之内,发放到大家手中,至于劳动保护用品和其他各种开销,一个月之内,力争解决,就算不能解决,也会给同志们一个说法。”林海慢条斯理的说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顿时都瞪大了眼睛,连始终缩在角落里垂头丧气的贺远也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此刻的林海,已经彻底放开了。
他不想画大饼,但当下的局面,不画也不成。
“从中央到地方,到处都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可我们守着五千多亩的金山银山,却只能给贺老六打工,累得跟三孙子似的,还得被他盘剥和欺负,你们想一想,是不是有点亏啊。”
提到贺老六,坐在角落里的贺远顿时两眼放光,大声问道:“林主任,你不用兜圈子了,直说吧,想怎么干?”
林海点了点头:“我确实有些打算,但并非靠个人的力量就能完成的,需要大家的配合和支持,请注意,这里所说的配合和支持,不是说按时上下班就可以的,要所有人都开动脑筋,出主意,想办法,群策群力。我的话,大家听懂了吗?”
会场仍旧安静,但林海知道,他的这番话已经把大家心里的火点燃了,剩下的就看如何煽乎了。
“能具体说说嘛?”护林员老李试探着问道。
林海思忖片刻:“对不起,暂时还不能,我这个人没什么大能耐,但说出来的话,就一定会兑现,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说出来,那纯属忽悠人,我不想那么做,但有一样是肯定的,那就是咱们得打破贺老六对山货收购业务的垄断,换句话说,就算要垄断,也得由咱们垄断才行,垄断可以通过多种方式来实现,国营林场就是我们的金字招牌,只要价格公道,难道还愁竞争不过一伙地痞流氓吗?”
“林主任说得对,咱们就是心不齐,只要拧成一股绳,还至于被贺老六欺负?就像今天二肥挨打这件事,当时如果大家都动手的话,能把这帮王八蛋屎打出来。”贺远大声说道。
话音刚落,就有人嘲笑道:“老贺,你也就在这敢吹牛逼,有种儿当着贺老六的面说去,论起来,也就二肥算是个站着撒尿的爷们,剩下的有一头算一头,包括你我在内,都只配蹲着尿。”
贺远虽然被抢白了句,倒也不恼,只是苦笑着道:“我之前确实怂,但从现在开始,我决定跟着林主任,挺直腰杆了,妈的,贺老六欺人太甚了!”
林海微笑着说道:“对了,老贺,你和二肥认识吗?”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贺远说道。
“那就好,需要他的时候,我就给你打电话。”林海说道。
贺远连连点头。
有人带头相应,其余众人略微犹豫了片刻,也都纷纷附和。林海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接下来的时间就比较轻松了,话题基本围绕着提高工资待遇的方面,他没敢轻易做什么承诺,只是认真倾听,闹闹哄哄的说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告一段落。
整个会议期间,王心莲一言未发,只是默默的看着林海,可当与他的目光相遇时,却又连忙避开,显得有些慌乱。散会之后,林海找了机会,低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王心莲低着头说道。
“那就好,要是有什么困难,就直接跟我说。”林海笑着说道。
王心莲略微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真的能在林场干很久吗?”
林海想了想:“干多久,我个人说了不算,但我确实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王心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嘴角处的两个小酒窝愈发迷人。她低声说道:“其实,你刚刚说金山银山的话,张大鼻子跟我爹也聊过,有一次他俩喝酒,张大鼻子说我爹是个蠢货,要是让他来当这个头儿,肯定能把林场搞得热火朝天的。”
林海不由得一愣:“是嘛,那这位大鼻子先生有什么见解呀?”
王心莲却叹了口气:“我当时在做饭,也没往心里去,就听我爹说他是纸上谈兵,狗屁不懂。”
林海略微沉吟了下,说道:“等你脚好一点,带我去拜访下这位张先生,我跟他聊一聊。”
“我这就去关帝庙,跟他说一声。”王心莲说完,转身便走,却忘记了自己的脚还没恢复,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亏林海手疾眼快扶了一把。
她也不吱声,只是飞快的瞥了眼林海,脸颊上飘过一抹红晕,像天边的朝霞般迷人。
贺老六的几个手下,正手持棍棒追打那个叫二肥的年轻人。
二肥也不含糊,虽然赤手空拳,但还是力战不退,将其中一人打翻在地,可怎奈对方人多势众,头上身上挨了几棍之后,只能缩成一团,双手抱住脑袋,任由对方拳打脚踢了。
“简直是胡闹,我出去看看。”林海说道。
王心莲却一把扯住了他,低声说道:“你别管了,他们都可坏了。”
林海轻轻甩开了王心莲的手,叹了口气道:“在林场的院子里打架,我怎么能不管呢,好了,你在屋里待着,把门反锁上。”说完,快步出了办公楼,朝打架地点走去。
众多村民面面相觑,别说上去帮忙,连个拉架的都没有。见林海来了,纷纷闪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他。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二肥已经被打得满脸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住手,别打了!”林海喊了声。
几个打人者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棍子照样往二肥身上招呼。
“差不多了,别给打死了,让他长点记性就成。”贺老六说道,几个手下听罢,这才停止了殴打。
他扫视了一圈众人,继续冷冷的说道:“还是那句话,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趁早滚蛋,谁想在里面穷搅和,可别怪我不客气。”
现场静悄悄的,所有人都低着头,沉默不语。
“麻溜过磅去吧,拿了收条回家,两个月后到公司领钱。”贺老六说完,这才晃晃悠悠的朝林海走了过来。
“因为什么打架啊?”林海平静的问道。
贺老六撇了下嘴:“不是我想打架,是这小子欠揍,以次充好,而且还不认账,这不是砸我的招牌嘛,咱们这蕨菜是出口日本的,不严把质量关,造成国际影响,给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抹了黑,那还了得!对这种丑陋行径,必须严厉打击,绝不手软。”
一番话说得义正辞严,掷地有声。
林海哭笑不得:“看来,你不仅对产品质量要求得够严格,还很有点大局观啊,收蕨菜屈才了,当个县长都没问题。”
不知道贺老六是智商太低,没听出林海话中的挖苦成分,还是压根就以为自己真具备了当县长的才干,听完之后,并没什么反应,还是大大咧咧的说道:“必须必啊!我做生意,向来讲究诚信二字,况且,不诚信也不行啊,日本鬼子可难糊弄了,差一点都不成,质量不把住了,到时候全是我赔钱。”
林海无语,这么多年,他见过很多不要脸的人,但面对贺老六这种超级不要脸的,还是感觉力不从心,都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了。
见他笑而不语,贺老六回身对手下又道:“看看二肥子伤得咋样了,不行带他去镇上的医院瞧一瞧,你们几个啊,下手就是没个分寸,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能往死里打呀!”
手下答应了声,喊来几个村民,把浑身是血的二肥搀扶了起来。
贺老六则亲热的搂着林海的肩膀,笑嘻嘻的道:“林主任,我还有事,晚上打发人过来接你,咱哥俩好好喝一顿。”
“好,你先忙去吧。”林海微笑着道。
贺老六握了下他的手,转身上车,扬长而去。
见三台皮卡车开远了,林海这才走到二肥身边,低头检查了下伤势。虽然皮开肉绽的,但都是些皮外伤,并没什么大碍,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还是去医院看一看吧,脑袋上的伤口恐怕得缝针。”他皱着眉头说道。
二肥还真是条硬汉,抹了把脸上的血,道:“没事,我皮糙肉厚的,过几天自己就长上了。”
林海叹了口气,转身对众人说道:“你们怎么连个拉架的人都没有呢,幸亏他年轻,换成个身子骨弱的,能扛得住吗?”
众皆惭然。
二肥倒是很豁达,苦笑着说道:“不怪大家,都拖家带口的,谁敢得罪贺老六啊。”
说话之间,大莲拿着纱布等急救用品的出来了,简单为二肥做了包扎。林海则趁着这个机会问道:“贺老六的收购价格和正常价格差多少呀?”
“两到三倍吧,咱们老爷岭一带的野生蕨菜品相好,纯天然无污染,营养价值高,运到邻县,都争着抢着收。”有人说道。
林海想了想,问道:“要是我有办法,让贺老六按正常价收购的话,你们敢不敢跟我干?”
这句话顿时引发了不小的轰动,众人纷纷围拢过来,二肥更是瞪着两个充血的眼睛说道:“大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林海笑着道。
“你要敢带头,我豁出这二百多斤,跟你干到底。这些年,贺老六都快骑到脖子上拉屎了,我再也不想受这鸟气。”
林海微微一笑,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说道:“好啊,我可记住你了,到时候别装怂啊。”
“谁怂,谁他妈的是驴生的。”二肥瓮声瓮气的说道。
林海也不再说什么,撇下目瞪口呆的众人,转身朝办公楼走去。
老高昨天的通知还真有效果,林场的十名职工都来了。
见林海回来了,大家连忙迎了上来,七嘴八舌的打着招呼,老高则挨个给做了介绍。会计、出纳,技术员,护林员,安全员,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岗位设置,样样俱全。
林海上任之后的第一次全体职工大会是在食堂召开的。
第一次当领导,他还有点不太习惯,略微调整了下情绪,这才缓缓说道:“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主要是两件事,第一,大家都清楚,前段时间杨书记来老爷岭调研,对林场的无序状态非常不满,提出了严厉的批评,并限期整改,我初来乍到,只能先从劳动纪律抓起,所以,从明天开始,所有人必须按时上下班,工作就得有个工作的样子,现在这个状态是绝对不允许的。”
这个开场白说完,食堂里鸦雀无声,十个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护林员老李小心翼翼的说道:“林主任,我能说几句吗?”
“当然可以,请讲。”
“这个......您刚来,还不了解这里的情况,我们上班和不上班,其实没什么区别,来了也没事可做。”
林海微微一笑:“怎么能无事可做呢?别的不说,就说咱们这办公环境吧,也该好好收拾了下呀,另外,按照规定,林区要定时寻查,制止各种违规行为,还要对林木进行病虫害整治和统计等等,工作很多呀。”
林海之前还是做了些功课的,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老李苦笑:“林主任,这些都需要钱呀,没钱,让咱们怎么干,总不能让大家从个人腰包里掏钱干工作吧。”
“怎么会没钱呢,封山育林期间有专项基金,还有林地林木补偿费和森林植被恢复费,都是专款专用,至于对办公楼的修缮,可以打报告申请,县财政虽然不宽裕,但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林海信心满满的说道。
听他讲完,大家把目光都投向了林场的赵会计。
赵会计见状,苦笑着说道:“林主任,你刚刚说得那些钱根本到不了我们这儿,都被县财政截留了,实不相瞒,林场的账面上只剩下两百多块钱,上个月的工资到现在还没打到卡里呢。”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
财政截留和挪用专项资金的事,林海自然是知道的,但他万万没想到,将近五千亩的国营林场,账目上居然只有两百块钱,就算是吃低保的老百姓,也不至于把日子过成这个惨状吧!
“林主任,咱们的误餐补助和交通补助已经三个月没发了,以前是没人管,现在你当头了,总得给大家个说法吧?”老李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七嘴八舌的一通嚷嚷,吵得林海脑袋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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