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季崇易姜似的武侠仙侠小说《似锦完结版小说季崇易姜似》,由网络作家“季崇易”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冯老夫人心中突兀升起这个念头,随后暗笑自己太敏感了,看向姜倩的眼神恢复了慈爱。姜倩却在心中打了个突。她很清楚,祖母的疼爱从来都是有条件的。她父亲比大伯父有出息,作为父亲唯一的嫡女,她从小就得到了比其他姐妹更多的疼爱,她嫁到长兴侯府后祖母越发高看一眼,这从她每次回娘家祖母的态度便能看出来。可是这两次,祖母明显有些不对劲。姜倩悄悄看向二太太肖氏,肖氏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瞧不出半点端倪。她的目光便越过数人,落在姜似身上。那个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的少女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葱绿色衫子,中规中矩的双丫髻上戴着两朵寻常珠花,精致的眉眼笼罩着事不关己的漠然。饶是如此,她依然好看得仿佛发着光,让看的人生出造物不公的感叹来。姜倩心中的疑惑就更重了。伯府...
《似锦完结版小说季崇易姜似》精彩片段
冯老夫人心中突兀升起这个念头,随后暗笑自己太敏感了,看向姜倩的眼神恢复了慈爱。
姜倩却在心中打了个突。
她很清楚,祖母的疼爱从来都是有条件的。
她父亲比大伯父有出息,作为父亲唯一的嫡女,她从小就得到了比其他姐妹更多的疼爱,她嫁到长兴侯府后祖母越发高看一眼,这从她每次回娘家祖母的态度便能看出来。
可是这两次,祖母明显有些不对劲。
姜倩悄悄看向二太太肖氏,肖氏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瞧不出半点端倪。
她的目光便越过数人,落在姜似身上。
那个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的少女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葱绿色衫子,中规中矩的双丫髻上戴着两朵寻常珠花,精致的眉眼笼罩着事不关己的漠然。
饶是如此,她依然好看得仿佛发着光,让看的人生出造物不公的感叹来。
姜倩心中的疑惑就更重了。
伯府共六位姑娘,大姐天性懦弱,三妹是庶出子的女儿,五妹、六妹都是庶女,最爱掐尖的就是姜似。
姜似很清楚自己相貌上的优势,哪怕是在家中,每次出现在人前都是精心打扮过的样子。
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姜倩一下子想起来,前两天回娘家时姜似的穿着就很随意了,只是那时候她被姜似莫名其妙的挑衅气得不轻,忽略了这一点。
姜倩并不是笨人,虽然没有什么证据,却笃定冯老夫人态度的微妙转变应该与姜似有关。
“倩儿,既然已为人妇,就不要这么频繁回娘家了,免得侯府有想法。”冯老夫人轻轻揉着左边太阳穴道。
姜倩乖巧点头:“孙女晓得的,只是前日过来见祖母气色不算太好,心中放不下,这才回来看看。”
姜似悄悄勾了勾唇角。
姜倩为了显示孝顺,果然没有提起她的信,而是归到自己细心体贴上面来。
“你这丫头真是有心了。到了祖母这个年纪,还有什么气色不气色的,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姜倩的话让冯老夫人很是熨帖,笑得眼角皱纹舒展开来。
姜倩掩口笑起来:“祖母这话可说错了,以您的身体与福报定要活到一百岁的。”
“是啊,等沧哥儿娶妻生子,您的曾孙长大了还等着您给挑媳妇呢。”二太太肖氏附和道。
姜沧是长孙,与姜倩龙凤双生,现今并没娶妻。
与勋贵家婚嫁早不同,走科举一道的学子大多晚婚,他们一旦考上功名,女方的出身就能有一个质的飞跃。
大周举子为了中进士熬到三十出头才成亲的大有人在,更别说姜沧还不到二十岁。
冯老夫人显然也不为姜沧至今未娶着急,闻言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左眼忽然尖锐痛了一下,好像有一根针猛然刺入。
冯老夫人立刻闭了眼,脸色瞬间煞白。
屋内融洽的气氛忽然一滞。
二太太肖氏与姜倩对视一眼,皆有些疑惑。
数息后,冯老夫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老夫人——”
冯老夫人手一抬,止住了肖氏的话头,淡淡道:“我有些乏了,你们都散了吧。”
“祖母——”忽然的气氛转换让姜倩颇觉不甘。
冯老夫人深深看了姜倩一眼,压下复杂的情绪:“既然回来了,就陪你娘吃顿饭再回去。”
肖氏一听这话,脸上顿时一热。
她哪里听不出,冯老夫人还为她探听慈心堂的事恼着呢。
姜倩却不知道这些曲折,见冯老夫人如此,只得随众人一道退了出去。
望着姜似潇洒离去的背影,姜倩嘴唇翕动,有心喊住说上几句,肖氏却轻轻咳嗽了一声。
姜倩看向肖氏。
“去雅馨苑吧。”
母女二人回了雅馨苑,屏退下人,姜倩迫不及待问道:“府中莫非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祖母态度有些奇怪。”
肖氏忍着尴尬把情况讲给姜倩听。
“母亲确实太急了,以祖母那样强势的性子,哪能容忍有人打探慈心堂的事呢。您要是忍耐一些日子再出手,姜似就不能扯到祖母身上来,那么她一个晚辈与您这样硬着来,祖母都容不得。”
“我本来想着当时给些颜色会让那丫头以后老实些,谁料到她竟是不要脸面的泼皮性子!”肖氏一想到被个晚辈弄得灰头土脸,心中就窝火。
“不对——”姜倩秀气的眉拧了起来。
“怎么了,倩儿?”
“祖母的态度不是从您派人打听慈心堂的事才不对的。”姜倩显然不是粗心的人,蹙眉仔细思索着。
片刻后,她的眉舒展开来,语气笃定道:“是那个梦,那天姜似忽然提到做了一个梦后,祖母态度才开始不对的!”
“姜似梦到两只锦鸡抓她的眼睛?”肖氏在这方面并不迟钝,略一琢磨面色陡变,“我明白了,你祖母定然是由那两只锦鸡联想到了你身上!”
姜倩颇有些莫名其妙:“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肖氏眼中闪过厉色:“姜似不是问你祖母有没有做噩梦嘛,说不准她做了那个梦是假,你祖母做了那个梦才是真,只是那死丫头不知怎么听到了风声!倩儿你想,伯府姑娘中你行二,还是属鸡的……”
“祖母还信这些?”姜倩脸色难看起来。
姜似眼高于顶,对伯府姐妹态度淡淡,唯独对她很亲近,怎么忽然之间就成了这样子?
至于祖母,疼爱了她这么多年,真会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就厌弃她?
“倩儿你还年轻,等到了娘这个年纪就知道了,这人啊,年岁越长越惜命,所以就越发相信这些了。”
姜倩缓缓点头,脸上陡然罩了寒霜,喃喃道:“本来我还有些不忍心——”
“倩儿,你在说什么?”
姜倩回神:“没说什么。”
这时外面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接着丫鬟的声音传来:“夫人,慈心堂那边出事了。”
肖氏立刻把丫鬟叫了进来:“出了什么事?”
“老夫人一只眼睛忽然看不见了!”
“什么?”肖氏不由后退半步,想到母女二人刚才的猜测,脸色惨白看向姜倩。
姜似把糯米花往阿蛮手中一塞:“二哥,咱们进府吧。”
姜湛拽住姜似:“别从正门这边走了,当心挤着你。”
姜似摇头:“不,就从正门走。”
“哎——”眼见姜似已经抬脚往前走去,姜湛只得赶紧追上。
这么多人,要是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妹妹就糟了。
“让让,都让让。”
姜湛替姜似开路的时候,姜似已经快步走至朱红大门前。
管事看到姜似的出现不由一愣,旋即问好:“四姑娘回来了。”
“嗯。”姜似矜持点头,脚步微顿。
这个当口意外突生,离管事不远的蓝衣妇人猛然拽住了姜似手腕,尖声问道:“你是府上主人?”
“放手!”姜湛大步流星赶过来,劈手向妇人打去。
“二哥,别冲动。”
姜似虽只是轻轻柔柔说了一句,姜湛还是立刻停了下来,对妇人怒喝道:“你与刘仙姑之间的事扯上我们伯府也就罢了,好端端拉着我妹妹不放干什么?”
以姜似的打扮和刚刚管事的话,明眼人自然知道这是伯府某位姑娘,这身份是瞒不住的。
围观众人一听,不由议论纷纷。
妇人的孩子夭折固然令人同情,但是没有扯着人家大姑娘不放的道理,别说人家是高门大户,就是小门小户遇到这种事,父兄也得恼。
“大嫂赶紧放手吧,若是我们姑娘受了惊吓,家中主人要发火的——”管事好脾气劝着,心中对姜似暗暗埋怨起来。
四姑娘也是,明明瞧见这里围了这么多人,不知道绕到后门去,非要撞上来。
妇人反而把姜似拽得更紧了些,扬声道:“我不管,既然见不到你们府上别的主子,我就认定她了。”
姜湛大怒,却见姜似对他微微摇头。
早在姜似断言季崇易与她退亲后再娶不成高门贵女,姜湛对这个妹妹的才智就很佩服,此刻见到姜似的动作他渐渐冷静下来,只死死盯着妇人不语。
姜似眼尾余光从管事脸上扫过,隔着皂纱的嘴角翘了翘。
这妇人还真是不让她失望啊,她从大门走,果然就被拦了下来。
大周风气虽然开放,对女子束缚日渐宽松,小户人家养出个泼辣小娘子敢当街追着男人打委实不算什么新鲜事,但高门大户的姑娘上赶着与上门寻事的人理论还是会给人落下不好的印象。
姜似不在乎世人看法,但在能避免的情况下当然是避开为好。
“大嫂拉着我,是想要我给个什么交代?”带着帷帽的少女柔声问道。
妇人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对方被冒犯了也不恼,竟如此好说话。
一时之间,她的举动落在旁人眼中越发粗鲁无礼起来。
“我要见刘仙姑,拉她去见官!”
“大嫂为何要拉刘仙姑见官?”
听姜似问起这个,妇人立刻嚎啕大哭:“她害了我儿啊……”
姜似耐心等妇人又把孩子的死因说了一遍,才道:“大嫂的遭遇我很同情,但不知您的孩子死于何时?”
妇人一滞,用尖锐的语气掩饰忽然间的慌乱:“去年,怎么啦?”
姜似叹了口气。
京城百姓看热闹时很有操守的,一旦当事双方谈到关键自是竖起双耳听着,一个说话的都没有,于是这声轻叹就被离得近些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这位伯府贵女叹什么气?
人们的好奇心顿时被提了起来。
姜似这时才接着道:“好教大嫂知道,我祖母于数日前失明了,所以家中二婶才请来刘仙姑做法。刘仙姑祛除了邪祟,说我祖母的眼睛三日内能好起来。”
说到这,姜似看向围观众人:“此事大家应该都听说了吧?”
“听说了,这事谁不知道呢?”众人纷纷笑道。
姜似看向妇人,语气严厉起来:“大嫂的孩子既然是去年出事的,为何当时不拉着刘仙姑见官,反而要等到现在?”
妇人眼珠一转,哭道:“姑娘哪里知道我们寻常百姓的艰难,在您看来随请随到的刘仙姑对我们来说可是惹不起的大人物。她治死了我儿非但不肯承认,还指使人把我们一家赶出了京城,当时我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现在才缓过劲来啊……”
妇人这么一哭,顿时激起了围观众人的同情心。
“原来如此。”姜似点点头,“那就请大嫂再等一日吧。刘仙姑说我祖母的眼疾三日之内会好,明日便是最后一日。”
“可是你们府上管家刚刚还说绝不包庇刘仙姑!”
姜似微微一笑:“是这样没错啊,等过了明日,刘仙姑肯定会离开伯府,到时候大嫂拉着她见官也好,私了也罢,伯府定然不会插手。”
“不行!”妇人激动起来,“万一明日之后刘仙姑偷偷跑了怎么办,到时候我去哪里寻她?我就要现在带她去见官!”
姜似缓缓从妇人手中抽出手:“大嫂一日都等不得,就让我疑惑不解了,莫非是刻意在这个时候寻过来,影响我祖母的治疗?”
“姑娘怎么能冤枉人呢,我是怕刘仙姑跑了。”
姜似笑了笑,扬声问道:“敢问大家,明日之后刘仙姑能不能偷偷离开伯府?”
众人哄笑:“当然不能啊。”
妇人白着脸看着众人,神色茫然。
有人好心解惑道:“大姐不知道吗,我们可都参与了扑买呢。老夫人的眼疾若是好了,不管输赢咱们都要看看有着神仙本事的仙姑是个啥样啊。要是老夫人眼疾好不了,嘿嘿,咱们更得瞧瞧了不是?”
刘仙姑要是成了活神仙,买输买赢的人都不会如何。要是成了骗子,输了钱的人可就琢磨着揍她一顿出气了。
“所以大姐放心吧,伯府前前后后这一大圈围墙咱们都盯着呢,刘仙姑除非会飞,不然绝对跑不了。”
妇人一时傻了眼。
当时交代她时,没说这么有难度啊。
“大嫂明白了吧,有这么多热心的街坊邻居看着,刘仙姑是跑不了的。您多等一日,不耽误我祖母的治疗,伯府也会感念您的体谅。”说到这里,姜似对妇人微微欠身。
“姜姑娘说的不错,我们给你打包票,刘仙姑绝对偷跑不了。”众人纷纷道。
妇人不由看向管事。
管事见状不妙,悄悄往后退了退准备进去报信。
“王管事,还不弄些茶点给这位大嫂。人家体谅咱们,咱们也该体谅人家才是。”姜似淡淡道。
冯老夫人看着二太太肖氏,神色阴晴不定。
她这个儿媳妇管家久了是不是忘了伯府真正当家做主的是谁,手竟然伸到慈心堂来了!
姜似临走那句话,让冯老夫人无法不怒。
大厨房好端端为什么为难姜似?还偏偏是姜倩回来的日子?
显然是姜似在慈心堂给姜倩脸色瞧的事传到肖氏那里去了,肖氏这才给姜似一点颜色看看。
冯老夫人是过来人,对这种后宅手段不怎么在意,可使到她身上来就不能忍了。
姜倩都没去雅馨苑,肖氏却找上了姜似,这岂不是说明肖氏对慈心堂发生的事一清二楚!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对冯老夫人这样控制欲强的人来说,这是绝对无法忍受的。
冯老夫人越想越怒,抬手就把茶水泼到了肖氏脸上,咬牙切齿道:“我还没死呢!”
那茶水已经放得半温,泼洒在脸上并不烫人,可肖氏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又管家多年,此刻脸上茶水直流,腮边鬓角还挂着茶叶子,只觉脸像着火似的,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老夫人,您这话让儿媳真是无地自容了,不知儿媳哪里做得不好,惹您生这么大的气……”
冯老夫人清醒过来,看着一身狼狈的肖氏心中那股气虽然出了大半,却有几分后悔。
刚才是有些过了,肖氏毕竟管着家,且就算不看肖氏,也要看在两个孙子份上给她留些脸面。
“罢了,你且回去吧,明日一早就让刘婆子一家出府,别再给我添堵。”冯老夫人缓了语气。
“老夫人好生歇息,儿媳先退下了。”
肖氏一走,偌大的慈心堂里分外安静,针落可闻。
冯老夫人拿眼扫着冯妈妈等人,一言不发。
压抑的气氛让冯妈妈等人抬不起头来,汗水悄悄湿透了后背衣裳。
冯妈妈带头跪了下来,阿福与阿喜紧跟着跪下。
至于其他丫鬟婆子都在外头跪着,是没资格进来的。
“说说吧,是谁多嘴多舌了?”冯老夫人手一伸想端起茶喝,手伸到一半才想起来那杯茶已经泼到肖氏脸上了,脸色不由更沉。
阿福见状大着胆子起身,利落换了一杯新茶端给冯老夫人,又重新回到原处老实跪下。
冯老夫人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虽然火冒三丈,但对阿福的眼力劲还是满意的。
“没人承认?”冯老夫人又喝了一口茶,语气已经听不出喜怒。
可冯老夫人越是如此,跪了一地的下人越觉得心中发寒。
阿喜终于承受不住压力,砰砰磕头道:“是婢子……婢子一时多嘴……”
见是身边的大丫鬟之一,冯老夫人紧绷唇角,居高临下盯着跪在地上拼命磕头的阿喜一言不发。
这么一会儿工夫,阿喜已经磕得鬓发散乱:“二姑奶奶走后雅馨苑的小丫鬟来找婢子说话,婢子想着二太太对二姑奶奶一片慈母之心,这才忍不住多说了两句。老夫人,婢子知道错了,婢子要是知道会惹出这么大的事来,就是打死婢子也不敢乱说啊……”
阿喜砰砰砰又磕了几个响头,白皙柔嫩的额头上已是一片紫青:“婢子真的知错了,求老夫人饶了婢子吧,婢子再也不敢了……”
“够了。”
冯老夫人吐出两个字,阿喜立刻浑身一僵停止磕头,惊惧望着她。
“从明日起,你就去针线房做事吧。”看着阿喜额头一片血肉模糊,冯老夫人心软了一下,打消了把人打发出府的念头。
“谢……谢老夫人……”阿喜瘫坐在地板上,已是万念俱灰。
从风光体面的慈心堂大丫鬟沦落为针线房的丫鬟,这样的打击让她恨不得立刻死了才痛快。
阿福见阿喜神色有些不对,到底念着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忙拉着她道:“老夫人,婢子带阿喜下去收拾一下。”
“去吧。”闹腾了一顿冯老夫人也累了,冷声道,“冯妈妈,这些人就交给你敲打了,以后再有多嘴的一律撵出府去!”
这一晚,慈心堂的下人仿佛集体噤了声,大气都不敢出。
雅馨苑那里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肖氏一身狼狈从慈心堂回到住处,才一进屋就掀翻了桌子,桌上茶壶茶杯落到地上,碎瓷溅得到处都是。
“这是怎么了?”姜二老爷恰好进来,发现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皱眉问道。
肖氏又是尴尬又是委屈,摒退了下人讲明情况。
“糊涂!”姜二老爷听完立刻斥了一声,“你一个当婶子的在这种小事上拿捏侄女做什么?传出去脸上光彩吗?”
肖氏脸上火辣辣的,恨道:“谁知姜似这么不顾脸面,竟扯破了脸与我较劲。”
别家府上那些嫡母为难庶女或是继母为难原配留下来的嫡女的,哪个不是在这种小事上拿捏人?
那些被拿捏的女孩谁敢吱声了?怎么轮到她就不行了?
“你也别不服气,你当四丫头是个好相与的?早先她有着一门好亲事,自然顾惜名声,现在可不同了。”
“如何不同?”
“破罐子破摔了呗。”提起姜似,姜二老爷同样没有好心情。
那日在库房前被侄女挤兑得说不出话来的事他可没忘了。
肖氏抖着唇还待再说,姜二老爷冷冷道:“总之,那丫头现在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你离她远着点儿!”
姜二老爷说完,看着灯光下的老妻脸色比鬓角上挂着的茶叶还要黄,果然是黄脸婆一个了,哪里还愿意多留,抬脚往西跨院去了。
肖氏从姜二老爷这里没得到一句安慰反得了一通数落,还眼睁睁看着自家男人睡小妾去了,气得直打哆嗦,眼珠一转招来心腹婆子耳语几句。
心腹婆子点点头,悄悄出去了。
姜似主仆回到海棠居,阿蛮迫不及待问道:“姑娘,您怎么知道老夫人与二太太不敢为难您的?”
姜似淡淡一笑:“无他,无欲则刚而已。”
她无所求,自然可以用母亲留下的嫁妆与祖母漫天要价。祖母舍不得放弃用母亲的嫁妆牟利,当她对二婶发难时当然只能作壁上观。
至于二婶,不过以为她是个没有母亲护着的姑娘家,认准了她脸皮薄会用委婉的法子解决。这样的话,恐怕还没等她有所行动厨房那边就会收手了,那她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只可惜二婶不知道,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已经明白,人活在世,面子与尊严是两码事。
面子不如活得痛快重要,而活得痛快是不能丢了尊严的!
“睡吧,明日且有热闹瞧。”姜似示意阿蛮二人伺候她洗漱。
阿蛮与阿巧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地想:明日会有什么热闹呢?
一声“退亲”说得中气十足,姜似心头攸地一松。
“不行!”冯老夫人声色俱厉喊道。
本来指望孙女拿捏住儿子,没想到两人一个鼻孔出气,声音顿时冷硬如刀,“我绝不同意退亲!儿啊,你不为似儿考虑,也要为伯府着想。”
“母亲,您的意思是为了伯府,就可以牺牲似儿的终身幸福?”
“混账,这样诛心的话你也说!”
冯老夫人身子一晃,扶着额头往后倒去,身边的大丫鬟阿福手疾眼快扶住她。
“母亲,您没事吧?”
姜安诚虽不满冯老夫人的做法,可看到她这样还是紧张起来。
冯老夫人冷冷瞪着姜安诚,“你这个不孝子,竟认为我为了伯府不顾四丫头的死活!难道她不是我孙女?你却为了一时意气要退亲!”
“我不是因为意气——”
“住嘴!似儿自幼没了母亲,难道我这当祖母的还做不得主?今天我就把话说明白了,安国公府理亏在先,你大可以为提些要求,但是退亲,我不答应!”
冯老夫人一番话说得姜安诚心都是凉的,正要再劝,丫鬟阿喜匆匆跑进来,气喘吁吁道:“老夫人,不好了,二公子,二公子他——”
“那孽障又惹了什么祸?”
这个节骨眼上,姜安诚一听人提起姜湛头都大了。
阿喜面色发白,“二公子把停在咱们府外的安国公府马车给砸了!”
“什么?”冯老夫人头也不晕了,腾地站了起来。
姜安诚听完,头次觉得混账儿子干了点人事的。
“管事是吃闲饭的吗?还不赶紧阻止他!”
“老夫人,阻不住啊,二公子往咱们这边来了,管事不好带着人追——”
“来这里?”冯老夫人心道坏了,怕不是照着安国公府的人来了。
没等她发话,又有丫鬟来报,“老夫人,二公子嚷着要打安国公的人,您快去看看呐。”
冯老夫人眼前阵阵发黑,这下子是真想晕了。
“跟我过去!”
冯老夫人剜了姜安诚一眼,匆匆往花厅赶去。
“二公子,您不能进去,里面有贵客呢。”
姜湛白眼一番,“我呸,侮辱我妹妹的人家算哪门子贵客?都给我让开,不然我连你们一起打!”
听到动静的郭氏感觉要走,但姜湛已堵在门口,
“你是安国公府的人?”
郭氏抓着手帕的手抖来两抖,强撑着道:“我乃安国公世子夫人,你是何人,竟然在此处撒野!”
姜湛一听是安国公府上的,也顾不上什么夫人不夫人,抡起脚边小几砸了过去。
小几砸在桌角上,发出一声巨响。
郭氏吓得撒腿要跑,被姜湛拎着小几追上去,“站住,欺负了我妹妹还想跑?”
“住手!”冯老夫人匆匆赶来,见到姜湛追在郭氏后面跑的情景气得眩晕。
郭氏缓了口气,终于等来救星了。
此时一到轻柔的女音传来,“世子夫人,您还是赶紧回去吧,二公子疯起来老夫人也拦不住。。”
郭氏一听,连提醒她的少女长什么样子都没顾上看,在丫鬟的护持下提着裙摆往外逃去。
姜似望着郭氏狼狈的背影弯弯唇角。
而姜湛对冯老夫人的呵斥充耳不闻,锲而不舍追上去。
“老大,还不拦住你那个孽子!”
“母亲千万不要动气,儿子这就去把那混账拦住。”姜安诚慢条斯理安慰道。
“那你可去啊!”
冯老夫人跺脚。
姜安诚这才往外走去。
姜湛一直追到府门外,把小几往门前狠狠一砸,小几登时四分五裂。
“以后安国公府的人再登伯府的门,就是这个下场!”
早在姜湛砸车时外头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此时一瞧不由议论纷纷。
“看来两家闹翻了啊。”
“啧啧,能不翻脸嘛,听说安国公三公子跟别的女子殉情,这马上要成亲了,让伯府的脸往哪儿搁?”
……
赶来的姜安诚听到议论,摆出一副冷脸,对姜湛喝道:“别胡闹了,还不快回去领罚!”
眼看着东平伯府的大门缓缓关上,郭氏只觉脸都丢尽了,恨不得插翅飞回国公府,偏偏马车又被砸了,还要等着车夫雇车。
众目睽睽之下,郭氏就差被人指着鼻子骂,登时丢脸丢大了。
姜湛回到院中扑通跪下来,脸上却是满不在乎的神情,“父亲要打要罚,儿子没有一句怨言。”
“请家法,必须请家法!”
冯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这番早已惊动了各院的人,围在一起看热闹。
姜似越众而出,“祖母,孙女觉得二哥不但不该罚,还当奖。”
冯老夫人心里憋着一口气,姜似不同往日,莫非之前看走了眼?
疑惑归疑惑,冯老夫人目光沉沉盯着她。
姜湛急得冲姜似挤眼,“四妹,你莫掺和!”
姜似不为所动,无畏迎上去道:“祖母,若要罚二哥,那理由为何?”
“这混账要打杀安国公世子夫人,还追到府门外丢人现眼,这让安国公府知道岂能罢休!”冯老夫人气得直打哆嗦。
原想着从安国公府多讨些好处来,被姜湛这么一闹,估计是黄了。
冯老夫人不只是气,更多的是心疼。
姜似轻笑一声,“祖母莫忘了,此事是安国公府理亏在先。”
“让这混账一闹,伯府有理也变没理了。”冯老夫人怒道。
“孙女认为,有理就是有理,没理就是没理,正是因为安国公府行事不端,二哥才会为我出气。二哥维护亲人的行为怎么会是胡闹呢?”
“如果我们真的这么做了,别人反而会认为伯府为攀高枝弯腰,成了趋炎附势之徒!”姜似话语铿锵有力,众人闻之色变,纷纷点头赞同。
“胡说!”冯老夫人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冷喝一声。
“祖母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打听一下,还有没有人敢乱嚼舌根子。二哥此举壮了咱家威风,怎么能说罚呢!”
冯老夫人被姜似堵的说不出话,祖母威严也发作不出,脸色发白,身子也摇摇晃晃好似晕倒。
江安诚见她脸色不对赶紧结束这场闹剧,“儿子知道母亲也是伯府好,请母亲放心,儿子这就抬上聘礼去安国公府退亲!”
“我不......”
姜湛的话把冯老夫人气得七窍生烟,但有刘仙姑在场,她强把火气压了下来,狠狠剜了姜安诚一眼。
姜安诚摸了摸鼻子。
不关他的事,他可不认识这倒霉孩子。
“仙姑,请你开始吧。”冯老夫人沉声道。
刘仙姑颔首,看了一眼漏壶,开始闭目绕着香案游走。
众人凝神屏气,只听到刘仙姑口中传来的含糊字眼与风吹过墙角香椿叶的声响。
刘仙姑绕着香案走了一圈又一圈。
她今日穿着宽大衣袍,随着走动袍角翻飞,看似凌乱的步伐隐隐流露出某种韵律,令人望之不由生出几分肃穆来。
姜湛悄悄拉了拉姜似:“这神婆转得我眼都晕了,四妹你还好吗?”
因小辈们都站在一起,姜湛话音才落,姜沧等人就齐刷刷看过来。
“我很好。”姜似扯了扯嘴角,心底骤然生出把兄长暴打一顿的冲动。
忽然一声厉喝传来,紧跟着就是一阵清脆的铃声,这才把众人目光吸引过去。
姜似趁机抬脚踩了姜湛一下,嗔道:“二哥,你不能保持安静吗?”
“还不许人说话了啊。”姜湛嘀咕着。
“因为安静的美少年比较讨人喜欢。”
“咳咳。”姜湛以拳抵唇咳嗽一下,语气深沉,“四妹不知道,其实我是个惜字如金的人。”
“呀——”忽然惊呼声响起。
姜似不再搭理姜湛,看向作法的刘仙姑。
香案上不知何时已经插上了香,伴随着时急时缓的铃声,点燃的香上方袅袅白烟突然变成了黑烟。
好好的白烟怎么会变了颜色?
刘仙姑手中的铃铛摇得更急了,急促的铃音加上黑色的香烟让众人下意识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铃音骤然一停。
众人的心仿佛跟着漏跳两下。
“快看——”姜俏手指前方失声道。
长条香案上供炉上方的黑烟仿佛有了生命,凝成一束往某个方向斜去。
那个方向,正是姜似等人所在方向。
站在这里的小辈们心头骤然浮上一层阴影。
谁都不是傻子,黑烟往他们这边指,定然不是好兆头。
姜似暗暗点头。
不得不说,刘仙姑还是很有两下子的。
刘仙姑捏着铃铛,看向冯老夫人。
冯老夫人会意,沉声道:“眼下没有外人,仙姑有话尽管直言。”
刘仙姑嘴唇微抖:“老夫人,那害人的邪祟就附在这些人中的某一人身上!”
除了姜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其他人皆面露愕然,姜湛更是忍不住喝道:“休要胡言乱语!”
一众孙辈中,姜湛性子最直,也因此从来不得冯老夫人喜欢。
“住口!”冯老夫人恨不得把姜湛轰出去。
“住嘴就住嘴,真是荒唐。”察觉姜似轻轻扯了他一下,姜湛小声嘀咕着不再出头。
冯老夫人深邃目光扫过姜似等人,在姜倩身上多留了片刻。
这种时候何其敏感,姜倩顿觉脸上一热,甚至觉得众人看她的眼神已经变了。
不能慌!
姜倩暗暗吸了一口气。
有那个梦在先,祖母疑心她是正常的。
姜倩微微偏头看向肖氏,肖氏冲她轻轻点头。
姜倩放下心来,神色坦然。
刘仙姑是母亲请回来的,所有事情母亲都交代好了,等到刘仙姑把姜湛指出来就没有她的事了。
姜倩眸光一转看向姜湛,对方脸上的不屑让她暗暗好笑。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姜湛得知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时的表情了。
一定很精彩。
“仙姑能不能指出,那邪祟附在了谁身上?”冯老夫人一字一顿问道。
不管这个人是谁,哪怕是她一贯疼爱的孙女姜倩,她都容不得!
刘仙姑缓步走到姜似等人面前,目光从众人面上一一扫过,凡是被她扫过的人都不由紧张起来,尤其是素来胆小的五姑娘姜俪,竟忍不住浑身颤抖,单薄的身子犹如秋风中悬挂枝头的枯叶。
“要想确认邪祟附在何人身上,还需请几位公子姑娘单独站出来,容我一一施法验证。”刘仙姑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说道。
“仙姑施法吧,无论如何定要把邪祟找出来祛除!”冯老夫人口吻不容置喙。
“那就得罪了。”刘仙姑冲姜似等人施了一礼。
她那一礼恰好对准了姜似,但此时自然无人察觉。
姜似带着几分好奇看着刘仙姑。
那日她与刘仙姑只是达成了协议,她要的是姜倩倒霉的结果,至于过程,她不懂装神弄鬼之事,所以不掺和,交给专业神婆就好。
现在刘仙姑会怎么做才能把姜倩给指出来呢?
姜似正思忖着,刘仙姑把手中铃铛举了起来。
那铃铛是铜制的,看色泽已经有些年头,铃身上古朴的纹路透着神秘玄妙的气息。
刘仙姑把手中铃铛一摇,清脆的铃音立刻响了起来。
阔朗的庭院中,除了风吹叶动的声响,便只剩下了这串铃音。
刘仙姑收回手,爱惜看了铃铛一眼:“不知老夫人听说过没有,有一种铃是摇给活人听的,若是遇到阴魂邪祟等阴物,就发不出声响了。”
冯老夫人缓缓点头:“老话里是有这么一说。”
刘仙姑笑了:“我这铃铛便是那种铃,叫定魂铃。”
“定魂铃”三个字一出,恰好一阵风吹过,众人外露的肌肤瞬间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那么,我就开始了。”刘仙姑一指站在最外侧的五姑娘姜俪,“就从这位姑娘开始吧。”
姜俪一张脸顿时白了,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字都不敢说,一步步挪到刘仙姑面前来。
刘仙姑扬手,铃铛在姜俪眉心前方轻轻一摇,清脆铃音立刻响了起来。
姜俪狠狠松了口气,虚脱般后退两步。
刘仙姑从姜俪身边走过,向下一个人走去。
铃声时不时响起,很快就轮到了姜湛。
姜湛没好气道:“麻烦快点。”
铃铛摇了起来。
叮铃铃——
刘仙姑面色平静从姜湛身边走过去。
姜倩难掩错愕,望向肖氏。
肖氏露出同样的表情。
母女二人匆匆对视,还没来得及多想,刘仙姑已经来到姜倩面前,举起铃铛轻轻一摇。
那个瞬间,天地皆静,铃音没有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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