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飞速中文网 > 现代都市 > 孟婆传奇

孟婆传奇

李莎 著

现代都市连载

主角孟婆李莎出自小说推荐《孟婆传奇》,作者“李莎”大大的一部完结作品,纯净无弹窗版本非常适合追更,主要讲述的是:《孟婆传奇:渥丹篇》“渥丹凝香引蝶舞,孟婆赠汤解人愁。”世人浑浑噩,黄泉路漫漫。奈何桥上过,忘却千般愿。沿著忘川水,路过三生石,穿过两生花丛,留恋在曼珠沙华间,再往前,就是奈何桥。桥的彼岸电闪雷鸣,桥的此岸却美如仙境。《孟婆传奇:桑黛篇》“爱了,有些恨就可以放下并跨过去。”孟婆心裡百转千回,千般话涌上嘴边又掉落到心里去,最后沉默不语。孟婆就站在原地,看着彼此之间的距离慢慢缩短,看着成染慢慢靠近。酒已经沸出来,撒入炉火当中,蓝红色的木炭慢慢变得深红,酒止了沸,火渐小。《孟婆传奇:沅宸篇》“如今的人间已瘟病肆虐,一个村子一个村...

主角:孟婆李莎   更新:2025-03-09 21:03: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孟婆李莎的现代都市小说《孟婆传奇》,由网络作家“李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主角孟婆李莎出自小说推荐《孟婆传奇》,作者“李莎”大大的一部完结作品,纯净无弹窗版本非常适合追更,主要讲述的是:《孟婆传奇:渥丹篇》“渥丹凝香引蝶舞,孟婆赠汤解人愁。”世人浑浑噩,黄泉路漫漫。奈何桥上过,忘却千般愿。沿著忘川水,路过三生石,穿过两生花丛,留恋在曼珠沙华间,再往前,就是奈何桥。桥的彼岸电闪雷鸣,桥的此岸却美如仙境。《孟婆传奇:桑黛篇》“爱了,有些恨就可以放下并跨过去。”孟婆心裡百转千回,千般话涌上嘴边又掉落到心里去,最后沉默不语。孟婆就站在原地,看着彼此之间的距离慢慢缩短,看着成染慢慢靠近。酒已经沸出来,撒入炉火当中,蓝红色的木炭慢慢变得深红,酒止了沸,火渐小。《孟婆传奇:沅宸篇》“如今的人间已瘟病肆虐,一个村子一个村...

《孟婆传奇》精彩片段


拜别冥帝,孟婆凭借着他给自己的法宝现出人身后,来到了战场中萧岩的营帐中。
此时,天色正蒙蒙亮,从山谷上漫过的晨曦如利箭般穿透云层,笔直射向苍茫的大地。
而身处营帐中的萧岩正在忧心忡忡地围着床榻来回踱步,灵体上那愈发明亮的蓝色昭示了他此刻的不安。他看着自己躺在军床上毫无反应的肉身,心中焦急不已。
这时,孟婆从萧岩的背后现身,她抬手轻拍萧岩的肩膀,萧岩一惊,下意识地一把抓住孟婆的手腕,又反手要去掐住孟婆的脖颈,动作快如闪电。
孟婆拍拍萧岩的手,大声叫道:“是我!”
萧岩这才松开手,牵扯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意,低声道:“抱歉,我以为是闯入营帐中的敌兵……对了,你之前是怎么回事?回去冥府之后可都安好?”
孟婆揉了揉自己的脖颈,瞥一眼萧岩,眼中笑意似有狡黠:“哼,算你有点良心,还知道关心此事。如今我没事了,不过嘛……你可就有事了。”
“你没事就好。”萧岩舒了一口气,却不问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仿佛毫不在意。
孟婆自觉没趣,正色道:“现在你可以回到自己的肉身里了,以后我就用原来的样貌跟着你。喏,这是冥帝给的凝时珠,你服下之后,就可以回到原来的肉身,肉身如新,不腐不坏。”
孟婆将手中的凝时珠给萧岩后,接着说道:“但是你已经离魂多日,在凝时珠的作用下,肉身虽如旧,却没了常人般对于外界的感觉,要是能一早就服用凝时珠,你就可以感受与活人无异的五感了。”说到这里,孟婆轻叹一声,不免有些遗憾。
萧岩轻巧地笑笑,带着几分喜悦接受了,回道:“如此已然很好了,多谢孟婆大人。”
见对方没回话,萧岩多看了孟婆几眼。他能感觉到,这孟婆去冥府回来以后,多了几份惆怅和思虑。
但两人之间形成了某种默契,一个不多问一个不多说。
萧岩看了看手中的凝时珠,仰首服下,一瞬间便觉丹田一阵火热,随后这股火焰快速扩散到全身,很快便让他失去了意识,他闭上眼,沉沉睡过去,进入了梦中。
梦里,萧岩再次看到了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脸。是柳嫣。她独自站在昏暗之中,察觉到他的气息后缓缓回眸,眸中似有泪花,眉间稍颦。紧接着,她似乎看到了某个人,继而嫣然一笑,灿若星辰。
她高高绾起的黑丝在身后像水波般浮动,身着红衣的她奔向了一个看不清容貌的将军,那将军身披铠甲,骑在一匹枣红色的战马上,手里握着一把闪烁寒光的宝剑。
萧岩看见柳嫣笑靥如花,痴痴地扑入那将军怀中,将军便将柳嫣抱起来,在半空中转了几个圈。
萧岩惊呆了,他从来不知道柳嫣有这样活泼娇丽的一面,就仿佛同一个躯壳里住着两副灵魂。在他的印象中,柳嫣虽然也是潇洒大气,却总带着富家千金的三分矜持。
可如今,萧岩知道那个将军定不是自己,心中不由地升腾起痛楚。但这份痛彻心扉又夹杂着欣慰:至少,柳嫣最终还是找到了好归属。
尽管肝肠寸断,梦外的萧岩还是嘴角带笑。一炷香的工夫过去,萧岩缓缓地睁开眼,竟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久违的肉身里。他本能地想要解开袍子,看看自己的肉身。
“咳咳。”在一旁的孟婆轻咳几声,极为不自在地阻止他的行为,“这位萧将军,你一大早便打算要沐浴吗?如果不是的话,为何要解开衣袍?”说起来也是怪,孟婆自己穿着人家那皮囊足有几个月的时间,该看该摸的地方闭上眼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那时也不觉得脸红心跳,怎么人家灵识一回躯体,见到宽衣解带的“萧岩”,她反而有些羞涩了?
萧岩醒来只顾着捏捏自己久别的身体,全然忘记孟婆也在帐中。听到孟婆出声,他也感到了尴尬,便赶紧整理好衣衫,对孟婆作了一揖,说道:“萧某感谢孟婆给我这难得的机会,得以让我能再活一年,也感谢你让我回到了自己的躯体,我在生之时并不觉得身躯可贵,死过之后才觉得一丝一发都令人值得欢喜。”
萧岩作完揖,抬起头来,看见了孟婆的容貌,那额间的朱砂更是看得清楚。朱砂鲜红,如某日清晨柳嫣家中的那朵牡丹花,吊着几滴露水,娇艳美丽,让人移不开眼。但那朵牡丹花虽美,却抵不过孟婆此刻巧笑。
孟婆意识到萧岩在看自己,伸出手在萧岩眼前挥舞,佯装生气地说道:“你看什么,又不是没见过我的原貌。”
“我梦到柳嫣了,她很幸福。”萧岩忽然之间没头没脑说了一句,令孟婆一下子怔住了。
孟婆垂了垂眼,并没接话,只是继续说:“你现在虽然回到自己的肉身了,可是,你不会再有生前的感觉。你将不怕疼痛,不畏寒冷,不会饥饿,不知口渴,但是为了掩人耳目,你每日还是要正常进食喝水,别让人看出了破绽……”
萧岩听后,淡然微笑道:“谢谢,我会牢记你的叮嘱。”
而后,孟婆忽然想起安几道,便问萧岩:“安几道背叛之事,你打算怎么处理?”想起自尽在山崖之上的安几道,孟婆便有些头疼。
“我自有打算。”萧岩答道。
此刻的萧岩坐在床上,伸展肢体,慢慢适应着自己原来的身躯,随着体温逐渐升高,面色逐渐也红润了起来,肌肉也有了弹性,正惊叹于凝时珠的奇异效力。
孟婆见他不紧不慢的,总觉得他是要徇私枉法,便不满地质问道:“安几道叛国,可是滔天大罪。这次战役如此蹊跷,军中其他将军难道不怀疑有内奸吗?你若不管不顾,可对得起那些被安几道害死的战士吗?”
“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什么大罪?”萧岩正视孟婆的眼睛,字字珠玑道,“对我而言,那些束缚早已是形同虚设。至于战死的兄弟,此刻或许已经入了轮回,重新投胎,或许会有更好的未来。这世上哪里不比战场好?况且生死由命,从踏上征程的那一天起,我们都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君令最大,我们只要去努力完成君王交托的任务便好,就算马革裹尸那也是死得其所,这就是使命。但是这些天来,我发现我们这些将士都错了,我们真正应该守护的是这个国家,是千千万万的百姓,而不是某一个人。”
孟婆欲言又止,萧岩眸色沉沉地继续道:“几道确实犯了错,但他为自己的错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且经过冥府的审判,他将要慢慢偿还此生所犯的错、所欠下的债,难道这还不够吗?”
萧岩不信自己的好兄弟会如此不知分寸,将自己阵营的作战计划毫无保留的全部告诉敌方。他知道安几道虽然痛恨君王夺取他的所爱;痛恨他令其惨死;恨他十数年情谊全无;痛恨他刚愎自用,将忠言直谏的父亲处死,甚至都不让家人带回故里安葬,说是把安老将军埋在这荒芜的山坡之上,让他死后看着自己如何取得战争的胜利。但是他爱自己的国家,他不会毁掉自己的国家。
两个月前那一战,敌军几乎是带着全灭萧岩军队的姿态,直掐咽喉,萧岩相信,那不是几道会做的事。而且,安几道说还有一个隐藏更深的内奸,或许是他。
此时帐子里寂静无声,一束穿过窗户透进来的光打照在二人身上,仿佛划破了此间的静默。
萧岩首先说道:“你身体虽然看似没事了,但还是在这帐子里修养为好,别跑出去。”
孟婆并不领情,戳穿他道:“我看你关心是假,真意是怕忽然出现我这样一个女子同你形影不离,你不好和旁人交代吧?要是这来路不明的女人传到了你未婚妻的耳里,你更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萧岩反驳不出,只好提议道:“你可以女扮男装。”
孟婆立即露出厌恶的神情,否决道:“我才不要穿那些臭男人的衣服。”
见她这么抗拒,萧岩不免有些头疼。的确,军中主帅帐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女子,还要长期同进同出,这务必得想个周全的说辞才是。萧岩灵机一动,转身拿起一套士兵的服饰,给孟婆套上。孟婆刚想反抗,萧岩轻声细语地劝慰她道:“你且先委屈一阵子,穿上这身行头,与我一同外出,我自有办法将女儿身的你带入军中,且信我一回可好?”
孟婆见他一脸的自信,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如此一来,孟婆只好妥协。她顺从地打扮成小兵模样,紧随着萧岩出了军营。临走之时还不忘和陈将军交代自己要出去一日,翌日午时归营。
陈将军道:“卑职必定守好大营。”
萧岩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有劳了。”然后,便转身带着孟婆朝大门外走去。
大雪已停。
地上的积雪刚好没过小腿,日光洒满雪地,映照而出的白寥寥的光线刺的人睁不开眼。
昨夜与安几道喝酒的崖间之上,宝剑还插在安几道的胸口,露出来的剑端覆满冰凌,地上的鲜血也被层层的大雪覆盖。萧岩循着安几道所看的皇都方向,弯腰扒开厚厚的积雪,找到一块手帕和一根冰凉的笛子。
然后,他扛起安几道早已硬僵的尸身,离开了崖石。
孟婆一言不发的跟在后面。
约莫一个时辰后,萧岩扛着安几道的尸身站在一座孤坟前,那坟只是坟前竖了个无字的木牌。萧岩说,这就是安老将军的坟。他是一生报国万死的真英雄,到头来换得凄惨战死,孤坟一座,无字牌一块。孟婆听了,唏嘘不已。
剥开层层积雪,挖开僵硬的土层,萧岩将安几道放了进去。孟婆看见安几道那双眼睛似乎还在盯着他的君王。安几道纵横沙场,为了自己的君王洒过热血,亦是朋友一腔热血,不惧苦难,也曾因彼此无情的伤害万念俱灰,万劫不复。他文韬武略,骁勇善战。到头来陪葬的却只有一根笛子和一块手帕,实在是讽刺至极。孟婆默然喟叹,生前万人敌,死后不过也三寸土地。
两座无名的坟立于荒凉之地,百年之后,或许再不会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血亲关系,更不会有人记得他们曾经的功勋。
孟婆心中忽觉绞痛,复杂情绪难以言喻,想来她本是接引死者的使者,见过无数的悲欢离合,却被这番景象所触动……她努力平复内心波动,眼眶却已微红。
萧岩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轻按了几下她的肩膀,低声说:“已经结束了,我们走吧,还要去远处的那个村落。”
萧岩的手指向前,孟婆看见一个小村庄在视野尽头露出屋顶。
孟婆点点头,继而仰起下颚,不让眼泪掉下来。
两人在雪地里步行了足有两个时辰才走到一个边民的村寨。孟婆不由心想,也许只有他们两个“特殊”的人才能抗得住如此寒冷,且要在雪地里不停地行走。
进了村寨,孟婆看村民的衣着不像是内地服饰,颇有异域风情。更奇怪的是,村里的人毫不惊奇地朝萧岩微笑着点点头,像以往就认识一般。孟婆为此而感到迷惑。
萧岩也没打算解释,只管带着孟婆来到村子右边角落的一个简陋的瓦房里。他抖了抖身上的雪,让孟婆在瓦房内稍坐片刻,说他去去就来。孟婆还没来得及问萧岩去哪,萧岩的身影就已经走远了。
孟婆气不过地撇了撇嘴巴,独自嘟囔道:“哼,有了身躯就是不一样,说走就走,得意的很。想当初附在我耳边朱砂痣里时,可比现在顺从多了。”
然而半刻工夫不到,萧岩就回来了。他手上拿着一大包东西,对孟婆说:“你换上里面的衣服,我在门外等你。”然后转身出了房门。
孟婆不情不愿地打开包袱,只见里面有好几套边民的民族女装。她挑选了其中一套浅蓝色的衣裙穿上。边民的衣服自然不是绫罗绸缎的质地,也没有美轮美奂的绣工,都不过是普通的粗麻布衣,针脚粗糙得恨不得令孟婆想要自己施法变出一套衣物来。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毕竟在凡间不可过多施展法术是冥界的规矩。穿好后,孟婆对着门的方向喊了声萧岩的名字,示意道:“你可以进来了。”
萧岩推开木门,定眼一看,蓝色的衣裙裹住孟婆婀娜曼妙的身躯,这朴素无华的装扮反而衬得孟婆更为清雅脱俗。
意识到自己不该看得入迷,萧岩赶忙合上木门,转而对孟婆说:“这里是两年前我和几道在村民手中盘下来的小屋,闲暇时,我们偶尔会来这里饮酒。”他说话间神情自在,像是又想起了往昔的时光。
孟婆不忍打断他的回忆,忽又听到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你的来历我已经想好了,你便说那日血战,我失血过多晕死过去,战场一片死尸,我挣扎求生,动了声响,幸得一放羊老翁寻声前来相救,用家传十一代的草药疗伤止血,之后又拿出准备换棺材本的百年野山参炖于我吃,这才保我一条性命。而你是老翁唯一的女儿,老翁自知时日无多,这边塞战事连连,民不聊生,自己一旦走了便留下你一人孤零零的,恐受人欺凌。便想拜托我认你为义妹,带回军中代为照顾,如此可算天衣无缝?”
孟婆听得两眼发直,心中大为赞叹道:没想到这般正义凛然的大将军说起谎话来也可以面不改色、振振有词。她也只好点点头,悻悻然道:“既然如此,倒也算合情合理。那,我们何时回去?”
“今日夜色已晚,带着一女子夜行回营恐有不妥。”萧岩像是早已料想好了一切,语气淡然道,“待明日日出,我们便可返程。”
孟婆赞同道:“如此也好。”
长夜无聊,这村寨中每家每户都早早地拴上了门闩,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吠,除此之外寂静得仿若了无生息。
孟婆见萧岩一人坐在墙角若有所思,便也凑了过去,并肩席地而坐,说道:“你给我讲讲你听过的故事吧,这长夜太闷。”
萧岩摇摇头说:“我正在想军中隐藏至深的内奸是谁,没什么头绪。”
“既是无头绪,说个故事不是更好?既可以解乏,也能保你不去劳神费脑。好歹我给你讨要来一颗凝时珠,让你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这珠子你不知道多难讨要啊,冥帝一直舍不得给我,我是许诺了好多条件,还连诳带骗的才从冥帝那要来的,而且……”孟婆故意说得委屈可怜,她知道,萧岩最害怕欠人人情了。
“打住。”萧岩像是上了孟婆鱼钩的鱼,妥协道,“我说便是了,你且不要再提及凝时珠。我告诉你一个故事,算报答你帮我的忙。这个故事是三年前,几道和我拜访终南山张道爷时,道爷那时说给我们听的。”
据传,天下万物,凡有耳鼻眼口七窍者,皆可修行。只是修炼极为繁杂。不仅需吸纳日月精华,天地灵气,也需克服心魔,积德行善,以求化去兽形,获得人身。所以道士们才总说:人身难得。修炼境界中,全阳即为仙,半阴半阳便为人,全阴却为鬼。而动物修仙便要全阴转阳,这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所以自古以来动物化形寥寥无几。
几百年前,在西北蛮荒之地,有一只小白狐。某日,其母和其他兄弟姐妹都被猎人猎走了,只剩它一个在土洞中瑟瑟发抖。但它机缘深厚,就在快冻死之时,它被一个上山砍柴的小道童发现了。
道童心性纯善,怀有慈悲之心,自是不忍见它死去,便将它抱回山崖上只剩师徒二人的破烂道观。那日师父见他带了一只幼狐回来,当即道明这会造成大因果,但是却没有阻拦道童。于是,道童每日从自己的口粮里剩下点吃食喂养狐狸,把狐狸养在了身边,跟随自己修道。这狐狸一天天长大,在道观里听经的日子久了,不觉之间便开了灵窍。几年之后,狐狸突然消失了,道童困惑不已,师父则道:“那白狐已然开窍,自会去修行,你且盼她修成正果罢。”
道童听后,恍然大悟。
却说那白狐历经千年清修,吃尽千辛万苦,屡遭雷劫,终于只剩一劫,即可成道。而这一劫,与此前的天雷劫相比,反而轻松异常。
西北大山深处有一个山村,几日之后就要爆发山洪,到时全村一百人口都会遭遇灭顶之灾。这白狐最后一劫,却是去救三条人命,便可成功飞仙,若能救的更多,自然是功德更为深厚。
那日,这白狐化作壮汉,手推板车,在板车上放了些日常杂物,称自己是名行商,路经村庄。他刚进村口就见一老汉急忙向他走来,心中正纳闷着,只见那老汉直溜躺在他车前,不知何时抹了把血抹在自己脸上,哎呦哎呦地直叫唤。白狐满心茫然,老汉却直说自己是被他撞倒的,要他给个说法。闻声而来的村民,便蜂拥而上将白狐暴打一顿,又把车上货物一抢而空。
白狐吃了亏,心里又气又急。于是第二天,白狐又化作一中年女子进村,想与那村中妇人们聊家长,顺便把过几日山洪要爆发之事告知。怎料刚进村口,就围过来四名大汉,眼神放肆地打量着她,皆是不怀好意的色相。白狐话还没开口,那些大汉的几双手便去拉扯她的衣裙。这可吓坏了白狐,赶忙挣扎着脱身,一溜烟逃掉了。
第三日,白狐又化作一名白发老人,背着一包裹进村了。他自称是修行之人,观天象两日之后的午时,山洪会爆发,让村民们去隔壁山上暂避两日,方得周全。岂料村民们听完哈哈大笑,之后竟有人一把抢过老人的包裹,将里面的衣物、财产夺走,又将其衣衫剥去,继而暴打一顿,赶出村外。
至此,白狐终于明了,老天为何会天降大祸,欲要这村子灭绝,为什么这又会成为自己的一劫。原来这村里的住户,个个背景复杂:逃债的、躲案子的、隐姓埋名的流寇山匪……
可若是救不下,自己千年苦修竹篮打水。白狐躲在山坡大树之后,眺望村庄,越想越无奈、越悲怆。这么多年的苦修,到最后一关,竟然过不了,其中委屈也只有自己知道,于是想着想着就禁不住哀哭了起来。
“咦,这只狐狸会哭?”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叫,惊得白狐连跳三下。
白狐回神一看,只见一个扛柴的清瘦少年正在大树前面看着自己。
少年人恭恭敬敬地问候道:“您是狐仙吧?为何哀哭不已?可是遇见了伤心事?”
自是遇见了伤心事,白狐点头,少年发觉白狐竟真的可以听懂自己的话,当下欣喜若狂。而白狐则是观察起少年的命运,白狐看到少年是个私生子,命很苦,还在襁褓之中就被丢在了村口,爹娘是谁也不知道。村人收养了他,但是村子贫瘠,只能东吃一天,西吃一天。他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白狐便与少年攀谈起来,少年说自己对村子感情极深,又和村人非常熟悉。
白狐听后,心中大喜:这等知恩图报的人,给他说了村子即将遭难的事情,他必然会助村子脱难的,到了那时,自己的劫难也会过去。
于是白狐将事情和盘托出,少年仔仔细细听进了耳里,然后便向着远处的村子飞奔而去。
第二天午时,随着山村北坡几声震耳闷响滚过,山体轰然坍塌,汹涌的泥浆与山石顷刻间填埋了小村。
可白狐左看右看,却只见那少年一人在隔壁山头。除此之外,村里再无人生还。
白狐面色惨白,心灰意冷地问道:“其他人呢?”
没想到那少年大声狂笑道:“我压根就没告诉他们!从小到大,每次我去吃饭都被打得满地滚,粗活累活都是我干,我受尽了他们的白眼和虐待,如今他们死了,便再也没有人能嘲笑我是不知哪来的野种了!”他越说越激动:“待天晴了,水退了,我就下去挖宝,我知道谁家富足,那些金银财宝自然都是我的了!”
白狐听罢,瘫坐在地上。少年绕过她朝山下跑去,留下了一路的险恶笑声。
反观悲痛不已的白狐,千年苦修化为流水,她哭也哭不出,竟是惨笑起来。于是突然化作人形,猛然跃起,追上那少年一把抱住他,拖着他的身躯双双跌进了那滚滚洪流中。任凭少年如何挣扎,白狐的尖爪都死死地扣着他的血肉,愤恨道:“你这少年披着人皮,却是兽心!似你等祸害,活着何用?不如一起死吧!”
故事娓娓道尽,孟婆则是幽幽地叹了口气,评论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真是变幻莫测,难怪曾听闻渡人最难。”
萧岩自顾合上眼睛,也不接话,靠着墙角睡去。
反倒是孟婆听了这个故事,彻夜难眠。
待到隔日,阳光再次到来,萧岩带着孟婆回到了军营,进入军营后,将士们打量着孟婆纷纷议论。
这几日军中传言:安几道安将军,因心腹部下战死,自己未能保护,便心怀自责,去了崖间祭祀。怎料雪大路滑,又喝了酒,不慎从崖上滑了下来,跌落而死,尸体也被雪狼蚕食无痕,只剩一片血痕。今早主帅寻觅安将军不见,料想可能去了往日饮酒的山崖上,怎料只在崖底见着一摊血,一把剑,又看到旁边虎视眈眈的狼群,猜想安将军可能遭遇不测。
又说主帅两月前独身归来,原来是一养羊老者相救,昨日老人已死,带人托口信请主帅认他的女儿为义妹,并代为照顾他的女儿,于是主帅便去老者居住的地方将义妹带来军营。
安将军之死和主帅义妹现身,两个消息在军营里沸腾了好几日,但随着时间的推进,更重要的事出现了。
天气才刚刚放晴一日,便立刻转阴,还不时伴随着大风和几片雪花。此时大雪封路已经半月有余,军营人心惶惶,粮食不足,军衣有限……这几日萧岩闷坐在营帐里,看着各种地图,不断推演各种路线,派出探子们四处打探,可结果往往是大雪阻隔,道路不通。
时间一寸寸流逝,危机也越来越盛,将士们忍饥挨饿,双足也渐渐因冻伤而溃烂,军营里一派萧条之景。
孟婆不忍见此惨景,便去征求萧岩的意见,问他道:“不然,我帮你找条出路?”
萧岩反问她:“你不是说过不可在人间随意施展你的法术吗?”
孟婆翻了翻白眼,捶他一拳道:“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我是不能随意施展法术,但我可以利用灵识飞去半空俯瞰布局。正所谓登高望远,即使找不到路,也省得派兵四处看,不至于浪费时间和人力。”
萧岩露出喜悦神色,自是欣慰道:“那就有劳了。”
孟婆的灵识立即从肉身中飞出,空中大风凛冽刺骨,雪花纷飞碍眼,孟婆浑然不觉。一刻钟,两刻钟,萧岩想要收回高高抬起的头,但又觉得收不回来,便抬手捏了捏脖颈,发现已经僵住。萧岩轻笑,心里暗想:原来是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了,这样也好。
他活动了一下身子,四处踩着雪,继续在原地慢慢踱步等待孟婆归来。无情的风雪刮在脸上,很快便染白了他的鬓发。风穿过房梁,发出飒飒的声响,等到周围的雪地被萧岩踏平,孟婆也回来了。
看着脸上带着笑的孟婆,萧岩知道,她会为他带来好消息。
穿过巡防的士兵,孟婆和萧岩来到营帐,疾步走到地图前,把地图展开,孟婆手指顺着一条路线划过,回头对着萧岩轻笑。



半个月来,由于大雪封山,道路上有三尺深的大雪,出行都不方便,更不要说运送物资了。但幸好物资运不进来的同时,敌人也进不来,这算是一个意外之喜。即使敌军生于严寒之地,适应严寒的战场,在冰雪的战场上所向睥睨,也没有搬山之术,只能一筹莫展,攻不进来。
士兵们都知道,在封山的大雪后面,是整装待发的敌人,敌人们正虎视眈眈地等候雪化之时。待到那一刻到来,将是最为惨烈的厮杀。
雪不化,敌人进不来,粮食也运不进来;雪化时,如狼似虎的敌人一定比粮食先来。为今之计,便是想出对策,必要先运来粮食,让将士们填饱肚子,保证军队的战斗力处在巅峰,才是上上之策。
方才,孟婆在空中找到了一条路,然而那条路却不算顺畅,萧岩说它有着一段古老的历史。
此路在军营西北方向,尽头是一个古国,叫璃国。据史册记载,璃国的都城被一个叫琉的国家所屠。因屠杀导致怨气过重,每到夜里便有将士们的哀号之声传出,几百年来不曾断绝,夜晚也多怪异之事。因此地邪气甚重,遂城里除了偶有寥寥无几的路过行商夜宿之外,并无百姓居住。
萧岩看到地图上那条通往古璃国的路,用手抵着额头,默默出神,显得有些惆怅。
孟婆不解,地图上说那是一个国家,国家之内必有粮食,正规买卖还是可以做的,难道萧岩以前率军攻打过人家,现在害怕被拒绝?
“如果你不好出面去买粮食,我可以做中间人,帮你去买,我是不会让你吃亏的。”孟婆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道。
“恐怕那里没有粮食,即使有,也早就不能食用了。”萧岩叹息道。
孟婆问道:“此话怎讲?”
萧岩说来话长般地又叹了一口气,道:“璃国,早在几百年前就被灭国了,即使有粮食,早就化为了碳渣,如何能吃?”
不知为何,“璃国”二字,孟婆总觉得似曾相识。
“可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待我问问陈梁将军的意见。”萧岩指着地图上璃国的位置默默出神。
孟婆紧跟着萧岩来到陈梁的帐外,正巧遇到陈梁在观贪狼星的局势,见主帅走来,忙行了个礼,又瞟了一眼主帅身后的蓝衣女子,猜想这就是大家传言的将军义妹了。陈梁倒也没有在意孟婆,只看向萧岩问道:“主帅,深夜前来,可是有何吩咐?”
萧岩并不寒暄,开门见山道:“陈将军,今日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将军念及全军上下十几万将士的性命,破例一次。”
陈梁眼中有惊色,可很快便黯下了眼神,他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对着满天星辰的天空喃喃自语:“父亲大人在上,不孝子陈梁念及同袍情谊,不得不说。”
他这话让孟婆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在说什么?孟婆不懂萧岩要陈梁破什么例,但听陈梁言辞恳切中带着苦楚,便猜出定是陈梁的父亲陈监副,临终前书信告知幼子不可以示人的天象。这萧岩分明是不相信她孟婆的判断和建议,还要逼人家破例来求证。想到这里,孟婆咬牙切齿地瞪向萧岩。
虽背对着孟婆,萧岩仍旧能感到两道充满杀气的目光似要穿透他的躯体,以至于他不敢回头去看,只得故作镇定。
陈梁环顾四周,打发卫兵去了他处巡逻,此刻这百米内就剩他们三人立在夜空之下。这下,陈梁才缓缓道来:“将军请看,这浩瀚星空本是人间在天上的投影。那些璀璨的星辰,便对应着人间的英杰。”
“人杰多是星宿下凡。天垂象,见吉凶,国运兴衰,苍生祸福,皆可从星象中得到映射与预警。传说早期圣人与天合一,是谓天人合一,但因为人心善变,天便将这联系断开,将天机深藏。”
“《尚书》中曾记载:幸而天地间的精神通道尚未完全断绝,星象家仍可穷究天人之变,人间帝王们只需供养他们,便可究天人之际,知天人之意。只是这对星象家的要求过于严苛,必须心念容不得半点杂思。与旁人往来都会沾染红尘浊气,影响心性,所以历代星象家多深居简出,严格自律。”
陈梁继续说道:“星象家的成就也体现在《步天歌》里,在其上历叙了天上1465颗星的位置,从而将星空分成‘三垣二十八宿’共31个部分。”
孟婆在一旁听得有些倦意上头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说正题。”
陈梁收了声,愣一愣,歉意地朝孟婆作了个揖。萧岩则是转身去看孟婆,这回换萧岩瞪了孟婆一眼,孟婆自知无礼在先,嘟囔着吐了吐舌头,好在薄纱遮挡,他们都未曾留意。
陈梁仰起头来,用右手指着天上的星辰接着说:“我们现在要观察的主要就是三垣:紫微垣、太微垣和天市垣。其中紫微垣居中且最大,它象征人间帝王的宫殿在天上的位置。紫微宫有十五颗星,环成两个半圆,包围北极星,其中东方八星,西方七星。反映的意义是紫微宫诸星明亮稳定则表示吉祥,特别明亮表示臣子尽职,晦暗则表示臣子失职,诸星不明亮就是要有战争发生了。”
“太微宫也有十五颗星,在翼宿、轸宿的北方,紫微垣的旁边,是君王听政的地方。太微垣主刺奸去恶之事,十星同时明亮表示将军之间协同,不明则是臣子失职,摇动是诸侯谋反,偏移是刑罚过重。”
“两月以来,我一直观察太微宫,有两颗忽明忽暗之星,怕是军中有人有异心。只是恰巧安将军去世后,只剩一颗明暗不定之星了,更重要的是此星离主星很近,恐是主帅身边之人,大帅且提防。”
孟婆一听前半句,大为诧异,这哪里是“恰巧”,明明就是正好嘛。这陈梁仅靠星象都能发现军中有两名内奸,显然术数玄妙莫测,只是他一直未曾点破安几道叛变一事,估计也是顾念同袍之情,不忍连累其家人。思及此,孟婆不禁被陈梁的品行所折服。
接着,陈梁又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主帅之星西北方向有颗辅星,应是吉兆,若是外出必有所得。以此来看想必主帅已然要外出些时日了。”
听到这里,孟婆的脸上浮现出了喜悦之色,她心想,这陈将军果然技艺玄妙,洞察幽冥。
萧岩听后,心神也定了下来,总是冷若冰霜的面容上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微笑:“多谢陈将军指点,告辞。”
二人撩开帘帐离开之时,孟婆回头看了一眼仍在仰首观星、俯首记录的陈梁。他的父亲曾贵为钦天监监副,到底读出了什么天星异象,以至于家破人亡?
三日后,萧岩带着孟婆和其他三个心腹,还有几十个亲兵,轻装上阵。
他们此行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去古璃国寻找粮食,二是要勘察地形,寻到一条退路,以待化雪之时。若军营大雪化了,战略转移时,有路可退。若有可能,还可以和新帝带来的军队前后夹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萧岩要安排一些军中后勤事务,所以孟婆先行出发,打算在前面找好路等着他们。片刻后,萧岩和护卫们沿着古道前进,突然一个戴着面纱的骑马女子出现在道路尽头,面向他们。手里握着一把已然出鞘的宝剑,周身的肃杀气势逼人……
萧岩周边的那三个心腹急忙拔剑,呈现出保护萧岩的姿态。军营里有传闻说主帅有一义妹,因故在军营之中,却并未料到前往古璃国这种大事,竟然会同意他的这位义妹随从,所以自然不认为前方的女子会是她。
萧岩拨开他们的剑,对着这女子斥责道:“闹够了吗?”
孟婆取下面纱收回手里的剑,笑嘻嘻道:“没想到你的手下竟是如此草木皆兵,我一介弱质女流有什么好怕的?你看他们,竟都对我刀剑相向了。”说到最后,她竟还摆出一副委屈无辜的模样。
“笑话,你以为女人就不可怕了?战场上不分男女,只有生死。女人狠起来,男人都害怕。”萧岩道。
“女子柔弱,怎会让男人惧怕?”孟婆反问。
“此处不宜久留,先离开这里。”萧岩转身,对着自己的三个心腹道,“她是我的义妹,生长于这一带,比较熟悉地形,也适应这里恶劣的环境,跟着她我们可以事半功倍。”
刚才率先拔剑的一个将士鞠躬道歉,另外两个也同时作揖,道:“姑娘,在下叶不语,刚才多有得罪。”
“我叫孟……嗯,你们就称呼我孟姑娘吧。刚才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我们现在还是快去寻找粮草吧。”孟婆忙骑马赶到萧岩身侧,又眼巴巴望着他。
“女子之中不缺巾帼英雄,她们智谋超群,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萧岩指着覆盖着飞雪的茫茫前路道,“这次前往古璃国,那里就有一个叱咤风云的女将军。”
孟婆想不到居然有这种女将军,好奇道:“那女将军叫什么名字?”
“时间太久远了,一切都淹没在时间之下,现在谁也不知道。”
听到主帅在说故事,三个心腹也好奇地凑了过来,茫茫的天地之间,嘶吼的风声与纷纷的雪花补充了背景,一行人兴致勃勃地交谈下去。故事,一直在进行。
“也不知是几百年前,璃国出现了一位兵法谋略样样精通的女将军,她在战场上总是冲在最前面,英勇无畏。史册中记载,有一次她带兵外出,被敌军偷袭,在敌方三万,己方五千的危险情况下,女将军以弱胜强,凝聚了全军的力量,一路冲杀,大破敌军包围,直冲敌军将领,斩获了敌军将领头颅。当时颈血喷涌而出,把女将军的半边脸都染红了。那位女将军就提着敌方主帅闭不上眼睛的头颅,站在一群男人当中,一步步走出去,如同地狱的修罗,让人胆战,使得敌军连连败退,不敢前行……”
孟婆心中回味着这个故事,而队伍走得飞快马不停蹄,不出几日便到了古璃国。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古璃国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破烂不堪,而是城墙高耸,城门坚固。若有敌军来犯,没有三年是攻不下的。城门前的土地在狂风犹如刀子一般的刮动下,露出星星点点的白色,一行人走近了看,才知道那是一块块骨头。一块骨头一个人,多少将士惨死、多少亡灵哀嚎,都在战争的铁蹄之下像一根草被折断那样脆弱。
到了城门,大家都下了马,那些将士生前都有铮铮铁骨,即使死于荒野,也值得被尊敬,于是萧岩一行人小心翼翼地绕开白骨,沉默便是对死者最好的尊重。
奈何桥上多别离,听惯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面对此番场景,孟婆倒是没什么感觉。走在前面的孟婆调头看向后面的时候,发现同行的那几十名将士,眼角微红,神情之中似是带着几丝悲痛。
他们或许是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吧,也或许是对这些勇士们惺惺相惜。孟婆心想。
但看向萧岩,萧岩却面不改色,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孟婆觉得萧岩也镇定得过头了,不过眼下已经走到城门下,自是不方便多问。走在最前面的五个人一字排开,望着城门。
那城门带着铁锈,结了蛛网,染了尘埃。
几名将士上前合力推着城门,想试试能不能推开,不想竟真的推开来了。
或许是因为年久失修,城门的门闩早就被风雪或虫侵蚀烂了。
孟婆刚刚踏进这座古老的城池,一股血腥味隐隐钻入鼻中,仿佛百年的时间里,没有化解的怨恨,发酵得更加浓烈。
城中央主路的左侧是一座庄严的府邸,门楣上题着:将军府。
这应该是这座城中重要的建筑之一。
一阵疾风刮过,众人都不由自主地遮挡双眼。等孟婆等人睁开眼,发现那将军府的大门竟是迎接他们一般的大敞着。这景象惊得孟婆倒退一步,但孟婆和萧岩相视一望,彼此点点头,终究还是走了进去。
“既来之,则安之。”萧岩拉住孟婆的手说道。
将军府里干干净净,异常整洁,丝毫不像已经荒废了数百年之久的宅院,甚至还带着一丝温暖,但大厅的雕龙木柱却处处透露着威严之气,与大街上的诡异凄凉形成鲜明对比。顾不得思索更多,孟婆和萧岩等人分头在将军府中查找,试图找寻一点关于粮草的蛛丝马迹。
孟婆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细细查找,她推开其中一个房间,只见里面布置得极为富丽堂皇,便不自觉走了进去。进门之时,便看到这间屋的床前挂了一身红色嫁衣。古典的梳妆台上,只有一个打开的胭脂盒子,胭脂已经在百年的时间里,失去了底色。倒是那嫁衣奇怪得很,过了百年之久依旧锦绣如火,美艳无比,她想着这应该是位小姐的闺房。孟婆摸了摸这嫁衣,猜测着这究竟是什么料子的服饰,怎会不坏不腐?
而在床边除了嫁衣,还有一个放兵器的架子,看样子应该是缨枪一类的兵器。
孟婆想着:看来这家小姐不爱红装爱戎装。
另一边,萧岩来到一间书房,书房里有成架子的兵书,还有十几柄依旧泛着寒光的兵器。一看这些兵器,萧岩便知道,这主人绝对是位懂兵器之人。再往前走,一张被劈成两半的羊皮地图掉在地面上。
萧岩俯身,轻轻捧起地图,定眼一看,原来是一张军事布局图。
图画得很细致,主要布兵处、险处等重要地点皆被重点标注,极为专业。
能画出此图的人定是大才,绝对的将领。萧岩心想。
忽然,叶不语的声音在这时传来:“主帅,找到仓库了。”
众人便急匆匆地来到仓库,但是里面的粮食皆被虫蛇蚕食,只剩下空空的麻袋。竟是白来一场。身后的叶不语等人皆露出苦恼而失望的神色。
“不要轻言气馁,我们换下一家吧。”萧岩建议道。
恰逢此时,孟婆赶了来,也加入了众人。叶不语看到二人拼尽全力寻找,自是觉得决不能就此放弃。
他们才出了将军府的大门,孟婆脚步一滞,转身后看,庄严的将军府大门已经悄无声息地关上了,似乎有人在控制着这一切。
孟婆能感知凡人和死人的气息,而转身的瞬间,孟婆并未感知到除了身边一行人和萧岩之外的气息,这异常而诡异的氛围让她有些心慌。
“怎么了?”萧岩看到孟婆止步,疑惑地问道。
“没事,我们接着找吧。”孟婆摆摆手。
离开将军府后,叶不语问孟婆:“孟姑娘,我们不应该去边境市场上买吗?为何来这古城,挨家挨户地找呀?而且这样的古城,已过了百年,当真还能找到粮食吗?”
孟婆回头瞪了叶不语一眼,说道:“这种事情非比寻常,你怎么不去问你们的将军?”
叶不语支支吾吾地不敢多嘴,孟婆见状,轻巧一笑,接着道:“你也不想想我们现在的局势,前有狼后有虎,我们哪里还有什么退路?再说,这里哪有什么人和我们做买卖的,我们一乔装出去买粮,敌人便知我们余粮不足,正中他们下怀。我们出来了,就是给那些等待的士兵们希望,要知道没有希望才是最可怕的,而且你们主帅还没有放弃,既然他提出来这里寻找,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们跟着找便是了。”
叶不语细细思量着孟婆的话,自觉连跟将军这么久,竟连这点事都看不透,便红了脸,不再言语了。
萧岩略微侧首,孟婆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便快步跟了上去,萧岩则是凑近她耳畔轻声道:“谢谢。”
孟婆莞尔一笑,说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我们快去找吧。”
不久之后,一栋宏伟的建筑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空荡的街道,孟婆牵着马徐行,漫不经心地张望着四周。
自从走进这座古城,她便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她看,但周遭除了他们一行人之外再无其他身影。孟婆的灵力也受阻,这让她心里极为烦躁。萧岩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却不见丝毫焦灼之态。孟婆望着萧岩那副无论何时都一副风轻云淡的孤傲姿容,心中也不禁升起了一股说不清的信任和安全感。
萧岩的那份坚持大约就是因为陈梁的那一句话。孟婆倒是明白了,为何萧岩在军中威望极高,他自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选择相信,就毫不怀疑。人们都知道,唯有这般坚定之人,走到无情的战场之上才可交托生死。
然而,萧岩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只不过多年战场戎马生活,多年将领生涯磨炼了他。经历生死,又在三生石前流连过,还在奈何桥头走了一圈,此刻的他虽失去了少年时期的傲气与冲动,却增添了几分沉稳与内敛。
望着萧岩那被昏暗光线拉长的寂寥背影,孟婆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样的萧岩,青年俊才,远处又有伊人遥相望,自该是有似锦前途,说不准亦会成就宏图霸业……可惜了,他的生命却只剩下不足半年的时间。
孟婆望着萧岩的背影,又看向远处,两地色彩不一样,刹那间孟婆才意识到,原来这座城里只有冷风,却未见雪花。周围遍布大雪,唯有这座城,不染雪白,奇怪至极。
为何进城这么久才意识到?孟婆悚然,忙提醒众人。
想起萧岩说过的那段历史,或许是这座城流过太多血,已经辨认不得别的颜色。
片刻之后,孟婆和萧岩来到一座宏伟富丽的建筑前,虽荒废已久,但重檐屋顶镶满了琉璃瓦,朱漆门,同台基,飞檐上的两条九爪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似欲腾空飞去。以此来看,这应该就是古璃国帝王的宫殿了。
萧岩并未多言,推开了那道雕刻着四神兽的沉甸甸的朱漆大门。
大门在咯吱声中被打开,尘埃同时细细簌簌地落下。
宫殿百尺见大,却充满了威仪与匠心。大殿的内柱都是由多根红色巨柱支撑着,每个柱上都攀爬着一只九爪金龙,分外壮观……这里果真处处透露出古璃国的古朴与神秘。
萧岩在这时向众人下达命令,言语之间皆是势在必得:“四处找找,不要放过任何一处角落,尤其注意那种大的房间,必要打探墙壁之上,或有机关,里面可能有暗门。”
按照常理,这样偏僻且处于风雪之日较多的小国,应该有仓库或者别人意想不到的藏粮之所,哪怕是地窖。即使百年过去了,若粮食藏得隐秘也可能……
但那仅仅是希望,萧岩只是觉得没有理由放弃这样的希望。他眸色深沉,着实有着超乎年龄的冷静。
而孟婆到古璃国后,因一直觉得身后有人跟踪,便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灵识飞上空中仔细观察。后来,索性找了一个可以俯视整个宫殿的位置,准备细细察看。她的肉身坐靠在大殿柱子之上,看似累了在打瞌睡。叶不语等人见到,也不忍惊扰,毕竟一个女孩子跋山涉水地走了这么久,困乏也是常理。
果不其然,她看见宫殿某处的土地与别处不同,心中觉得有些蹊跷。还记得奈何桥上,孟婆常招来小鬼讲故事,其中有一个的说法就是:当一个地方的土地与别处不同时,那里极有可能被人挖过。由于那小鬼生前是个盗墓贼,生前会根据土地颜色的不同,来辨某地是不是有古墓,这种做法十分有效。
孟婆想到这里,便驱使灵识赶忙回到肉身,腾的一下从地上弹起,吓得叶不语等人退后了一步,问道:“孟姑娘,你没事吧?”
孟婆睁了睁眼,赶忙爬起来道:“我没事,就算你们都有事,本姑娘也肯定没事。”
她说的的确是实话,只是这话让周遭的人听着觉得别扭。叶不语讪讪一笑,只觉她的确是在边疆之地长大的姑娘,说话之间用词极为生硬直接,倒也是不拘小节。
孟婆在这时走到萧岩身边,同他悄声耳语几句。
萧岩听着听着便上扬起嘴角,似乎早有预料,忙说一句:“带路。”
一行人跟着孟婆,很快就找到了那块地。萧岩弯腰,挖出一块泥土,看了几眼。紧接着,叶不语跑了回来,手里捧着一把什么东西。叶不语走近后,孟婆才看清,原来是一捧土。
“主帅,这是外面的土。”叶不语边说边喘着粗气。
萧岩接过土,认真地以手指捻了几下,然后吩咐道:“去周围寻觅一番,看看有没有机关,包括这附近的几间房屋也仔细找一下。”
不久,机关倒是被满墙乱摸乱拍的叶不语等人给找到了。这机关暗含奇门遁甲之术,把机关安在地板之下,设计手法并不简单,众人都不想这偏僻之地竟还有这样的高人。
打开以后,才发现原来是一个粮仓,孟婆高兴得一跃三丈,将士们都相拥欢呼。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粮仓封得很严密,有一条严丝合缝的密道,也不知当时的良工巧匠用了什么招数,竟让这粮仓没有空气流通。
既没了空气流通,自然就生不出菌类,蛇虫就更说不上了。因此,存储在此的粮食虽过百年,有些腐朽,但也算保存完好。
那粮仓里的粮食大概够这城中数万人几个月的生活,观察封条,尚未动过,可见战争前做了充分的准备。想想此来见过的坚固城墙,书房里那张精细的羊皮战略布局图,还有此处充足的粮食,而偏偏这样部署完备的城池被攻陷了,萧岩无奈地摇摇头,心想,其中没有内贼才怪。
“实在是可惜。”孟婆喃喃道。
萧岩看她一眼,发觉彼此之间自是默契地想到了一处,便叹道:“这就是战争,先是你死我活,后来就是……”说到此处,后面的话无论如何都讲不出口了。他转而对手下将士令道:“装好粮食,明日返程。”
“是!”将士们得令,仍旧对找到粮食而激动不已。
一弯新月划过古城四边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银白清冷的月光,大殿里显得神秘而安静。
夜晚来了,大伙决定在大殿里面休息一晚。
众人在大殿中央生了一堆火,一来取暖,二来烤些热食吃。任务达成,大家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放下,打心眼里更敬佩主帅了,连这样的地方都能找到粮食,还有什么可怕的?大家互相调侃着,只有萧岩一人靠着大殿的红柱闭目养神。孟婆走过来用脚踢了萧岩一下,萧岩睁开双目,困惑地看着孟婆。
孟婆也不发出声音,只是做了个口型。
哦,差点忘记,自己虽然不会饥渴,但这么多人在此,也得装着吃上几口才是。否则,大伙都要生疑了。萧岩配合地站起身来,走到火堆边。大伙见主帅来了,更是高兴,叶不语赶忙拿来刚烤好的红薯递给他,想起红薯的香甜美味,萧岩微笑着一边吹着气,一边赞叹道:“真香啊,荒城之中,还有这等美食可吃,且这烤红薯的手艺也格外精湛。”
这话听得叶不语极为开心,更加卖力地烤起红薯。
孟婆心想,萧岩也真有表演天赋,明明没了味觉和温感,还能演出这吃烫手红薯的模样。来世不如做个戏子的好,也不算是屈才。想到此处,又猛然忆起萧岩的轮回福报都给了她,完成愿望以后,恐怕便要灰飞烟灭了,又何来下一世可言?想到这,孟婆的情绪也变得低落,难道自己竟然开始同情萧岩了吗?孟婆一愣,随即安慰自己道,不,她是孟婆,是守桥人,怎会有怜悯之心?许是几个月的相处让她心有怀柔,也仅仅是一点儿罢了。
然而,看见众人开心围坐在一起吃着红薯,孟婆心中的落寞反而更深,她主动坐在萧岩旁,静默地说道:“我给你们讲点有意思的事情吧。”军士们一听,军中生活极端枯燥,每天都是那些重复的事情,若有一个如此美貌的女子,愿意说些故事给他们听,那简直再好不过。于是众将士纷纷应和,脸上写满了期待。
“你们知道五道轮回吗?”孟婆问道。
将士们面面相觑,大为迷惑,都接不上话,倒是叶不语看过些书,说道:“我曾在父亲书房看到一本书,那是本道学典籍,叫《太上老君虚无自然本起经》,里面就有写五道轮回之说。”
孟婆见有人稍懂,便点了点头,赞许地看向叶不语。彼此视线相汇,一下子使得叶不语的脸颊绯红起来,他赶忙错开视线,不敢再和孟婆对视。
萧岩瞪了一眼孟婆,他早就该想到,孟婆说故事,还能说什么?肯定就是冥府听到的那些爱恨情仇。
孟婆也不理会萧岩的目光,接着说道:“这五道,即神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五道虽然博大精深,玄妙异常,但是这五道其实都有寿命劫数,也就是说,都还没有摆脱生死轮回。”
“一道者,神上天为天神(神道);二道者,神入骨肉,形而为人神(人道);三道者,神入禽兽,为禽兽神(畜生道);四道者,神入薜荔,薜荔者饿鬼名也(饿鬼道);五道者,神入泥黎,泥黎者地狱人也(地狱道)。”
“超越五道的觉者把天、人、禽兽、饿鬼、地狱合称为‘众生’。自下而上,最底层、最痛苦的便是地狱,种种刑法,车裂火烧,难以形容,有鬼者,只求死亡,不愿受苦。”
“一直往上,最高、最清静的是天道。道中有神,是为天神,天神与人同属众生,却‘各有寿夭’,但有一个生命周期。他们也不是可以无限期地待下去的。所以说五道轮回,不得超脱。苦痛与美妙不可永远求得。”
“而地府之中有冥府,主判决,冥府之外,还有六桥,亡魂饮罢孟婆汤,根据每个人的业报不同,鬼差们便会把鬼民领到各自要走的桥跟前,六桥六个世界,每个桥后都是截然不同的来世。”
“那六道桥,玄妙异常。”
“第一道金桥:给在世时修炼过仙法、道法,积有大量功德的人通过,以升仙或成道。”
“第二道银桥:给在世积聚功德、善果、造福社会的人通过,成为担任神职的地神,如土地神等,得享人间香火。”
“第三道玉桥:给在世积聚了功德的人经过,转世为有权贵之人,享富贵荣华。”
“第四道石桥:给在世功过参半的人经过,投身平民百姓,享小康之福。”
“第五道木桥:给在世过多于功的人经过,投身贫穷、病苦、孤寡的下等人。”
“第六道竹桥:给伤天害理、恶贯满盈的人经过,分作四种形式投身:一为胎,如牛、狗、猪等;二为卵,如蛇、鸡等;三为虱,即鱼、蟹、虾等;四为化,如蚊、乌蝇……”
孟婆正说得起劲,萧岩见时间已晚,以手肘轻碰了一下她。孟婆这才停了下来,她打量着火堆边的军士们,只见他们个个都低着头沉默不语,各怀忧思,表情凝重而落寞。
火堆东面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兵忽然开口了,他怯怯地问:“孟姐姐,那我们这些当兵的,死后会走哪条桥啊?会不会因为杀戮太重,连投生的机会都没了?难不成只能待在地狱里受苦么?我不想去地狱,太可怕了……”
孟婆一愣,尴尬地抿了抿嘴唇,心里怨自己实在多嘴,说什么不好,偏要和这群军士们说什么投胎来世。她愧疚地瞟了萧岩一眼,只见萧岩冷冷地注视着她,眼中似有愠怒。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萧岩这般不悦的模样,好像他们两个多月的相处并没有融化彼此之间的距离。平日的萧岩都是云淡风轻,喜怒不形于色,即使自己再怎么调侃他、怨怼他,甚至问关于他挚爱的问题,他都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以至于孟婆一度以为他是个不会发脾气的人。
然而,在涉及自己兄弟们的喜怒哀乐时,他竟然如此严肃冷峻。好吧,看来自己真是说错话了。既然说错了,那就要好生弥补才是。孟婆墨黑的瞳仁闪烁着灵光,她机敏地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于是乎,她清了清嗓子,对那少年小兵说道:“你但可放心,保家卫国这是件神圣的事情,所以你怎会下地狱呢?兵者,诡道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杀一敌人若是能救好几个百姓,救人的功德和杀人的功德一比较,是救人的功德多,这一抵消,还剩下一大截功德可以带去来世呢。英雄都是投生石桥以上的,那些英勇杀敌的还能投生玉桥呢。待到结束战争,你快去找个媳妇才是正经事。”
众人听后,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且见孟婆调侃少年小兵,大家又都跟着起哄笑了起来。纷纷问他将来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是胖的还是瘦的,脸蛋是什么样的,问的少年脸红不已,像是烧开了的水壶。
半晌过后,少年似乎仍心有余悸般地去问孟婆:“孟姐姐,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啊?就像自己亲身经历了一般。”
一听这话,卡在孟婆喉咙的红薯差点没咽下去。幸好萧岩及时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孟婆喝了点水,咳了几声才缓过劲来。她自是感谢地看向萧岩,对方却若无其事地拿着一根棍子挑亮火堆,看也不看她。他的脸上写得清清楚楚,是要她自己惹出的祸端自己收场。孟婆看向少年,心里想着:你这个臭小子,还差点以为你和安几道一样,看出了我的真身呢。
孟婆咬了下嘴唇,舒了口气,缓缓地讲起了地府中一个亡魂的故事:“我们村有两位老人气绝之后,放在家中停尸七天,都到第七日准备装敛之时,居然复活了过来,还阳了。当时太阳正中照,可还是吓得妻儿子女夺门而逃,着实把大伙吓坏了。后来,还是他孙子实在太过于想念爷爷,记得爷爷时时给他糖,回来看见老人面色红润,体温如常,只是说自己做了个梦,把梦中种种皆说了出来,说之所以还阳是那牛头马面看错了生死簿,勾错了魂。这才让大人们知道了地府的情况,那两家人到最后欢欢喜喜,又办了一场酒席,庆祝老人活了过来。”
孟婆一边讲着,心里一边念叨,牛头弟弟、马面弟弟,对不住两位了,竟要让你们背锅。然后,她又接着说:“村中那两位老人说的一模一样,他们又没有相互沟通,那还能假吗?”
“原来是这样,地狱赏罚分明,既是如此,我们便不会受苦了。”少年说着,与一众袍泽笑了起来。
孟婆见大家都不再生疑,便安心地继续吃起红薯。怎料那红薯被萧岩一把夺去,大家也是一怔,萧岩却笑着说:“义妹,你肠胃不佳,已吃了一个,不可再贪嘴,这是你父亲临终前反复嘱托,他说你一吃多了就闹胃病,自是要我对你多加提点。”
而少年在一旁闻着味道,早就馋得口水直流,当即请缨道:“主帅,孟姐姐若是不吃了,那就给我吧,我来替孟姐姐完成任务。”
萧岩点点头,二话不说便把红薯递给了少年,少年急忙从萧岩手中接去那半截红薯,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支吾不清地说着谢谢主帅、谢谢孟姐姐。
大家都吃饱喝足后,萧岩下令全体在大殿北侧入睡。许是累了一整日,不出片刻,此起彼伏的鼾声便回荡在这大殿之中,这几天的确辛苦奔波,一路上疲惫不已。
黑暗中,孟婆摸索着来到萧岩身边,刚想开口,萧岩却率先说道:“刚才的事情对不起了,但是你知道,你我是没有饿感的,你只是贪恋那香气,于你是美味,但那几个红薯,于其他将士是维持生命的口粮,一点儿都不该浪费。”
孟婆怔了怔,如泄了气的皮球,默默靠在萧岩身边不再言语。不知为何,萧岩从她手里夺过红薯的画面,始终挥之不去。
长夜过后,第一缕阳光飘过大殿窗户,孟婆又一次觉得人世间真是温暖,不似冥界那般清冷,这光线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军士们个个面色红润,精神饱满。
萧岩看着兄弟们,心中有种喜出望外的感觉,连同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他想着:眼下,尚且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能够与他们好生相处。
晨起之后,一行人在城中找了几辆尚未完全腐朽的车,又加以修复加固,再用麻袋装好粮食。因众人都是骑马而来,所以粮食不至于太难运。寻找古城比较困难,但回去倒是简单多了,给马儿们也喂足了饲料,马蹄踏上归程,一个个弯弯的月牙布在雪白的地面上,一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唯有那座城,继续在风雪中沉睡……嘶吼声声,叫不醒沉睡的城;大雪纷飞,染不白渴血的城。
归途中,萧岩嘱咐众人不要将此古璃国的所见所闻外传,就说他找到了一处山寨,里面空无一人,但是物资都还在,于是顺利地找到粮草,自是不必再担心。
萧岩一行人回到军营时已经是几天之后,他远远便看见了军营周围巡视的士兵,个个提着长矛。
满载而归的萧岩驾着毛色乌黑、眼神明亮的战马出现在离军营不远的地方,哨兵营的将士盯着出现在风雪中且越来越近的影子,先是警惕地蓄势待发,当看清楚是萧岩的时候,他们便惊喜地大声叫道:“是主帅回来了!他们带回了物资,我们快去迎接他们!”欢呼声直上云霄,传遍了军营,多日来的惶惶不安被打破,众将士高呼着:“我们有救了!”
当得知运来的不止有粮食,还有一些衣物、药材的时候,将士们欢呼雀跃不已,简直就像是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诚然,他们的确是打赢了一场物资的战争,他们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概率更大了,而没有什么是比生存更为重要的事情。
找来副官以后,知道军营并无大碍,只是周围探子来了几次,萧岩也便安心了不少。
太阳落下去,红霞逐渐消失在了天际。待到夜幕降临之时,一切欢呼才回归平静。然而,将士们的眼里已然充满了自信。
萧岩的确是众将士的精神支柱,亦是众人的心灵支撑,他万万不能倒下。孟婆静坐风雪下,心中如是想着。
在萧岩外出搜寻粮草的这一段时间里,敌军一直采取守株待兔,没有主动进攻的迹象。由于内奸的情报,敌军知道萧岩军中粮草不足,在等待萧岩军队军心大乱,溃不成军的一刻。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此刻的萧岩已经找到充足的粮草。只是最近萧岩不在军营的这段时间,军心浮躁,流言横溢。
萧岩回来后,左右将军便去找萧岩“诉苦”。
“主帅,军中流言传道:敌方天生耐寒,战斗力极强,从不怕冷,能够以一敌十;又说他们在雪夜里会长出狼牙,发出属于狼的吼叫,最让人害怕的还是吃人不吐骨头。”右将军说到此处,连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了,他接着说道,“可是没想到,这几天里居然真的听到了狼叫。那几日,军营里众人皆是惴惴不安,巡视军营都小心翼翼,几乎要被吓破了胆。我和陈将军也没办法,就斩了几个传播流言的,把头挂在旗杆上做警示,这样做明面上传播的少了,私底下倒是更胜了。”右将军眉头深皱,加上咬牙切齿的样子,让萧岩见了便心中难安。
左将军陈梁站在一旁倒是没有多言,他只是微微蹙起眉心,似是默认了右将军所言,大约是自己所观之星象与这结果吻合。
“主帅,接下来怎么去消除流言,让军心安定?”右将军杨宗明是个粗人,出征时骁勇善战,此刻却没了头脑。
孟婆在一旁仔细地盯着他们,到底谁是内奸呢?书香门第、气质高洁的左将军?还是勇猛热血的右将军?难道安几道错了?难道……不是他们?
记得杨宗明说过,有一次,右将军被敌军围攻,身上被刺了五六矛,幸得萧岩策马回杀,单手提着他跑回了军队中,救了他。自此以后,杨将军便事事听从萧岩的。
“不急,你们这几天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萧岩挥挥手道,二人面面相觑,默默退出了主帅大营。
萧岩的回归自然是安抚了不少人的心,尤其是带来的衣物和药材,更是稳定了军心。将士们穿上冬衣,再来一碗热乎乎的粥,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流言再没了人传播,也就慢慢消退了。且士兵们没事的时候还会主动在雪地里练起整齐划一的同击之术,十来根长矛一起刺出去,再厉害的敌人也要跌落雪中。
敌军正在逼近,萧岩回来后,敌军应该是接到了情报,开始有些按奈不住,因为除了萧岩之外,新帝正带着军队和粮草赶来。
即使萧岩的军队和新帝的军队两军前后夹击,相比较敌军来说,还是处在弱势,战争若是打起来,定会是一场恶战。但双方都不愿意做无谓的牺牲,他们都在默默等待着彼此显现最为脆弱的破绽,毕竟三个月之前的那场流血千具的攻略战,双方都为此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战争不止发生在战场上,也发生在国力之上,国库空虚是支撑不起什么战争的,两位帝王都在等待对方支撑不下去的那一刻。不过如果某个帝王愿意无底线的压榨百姓,那就是另一件事情了。
在盛世与乱世面前如何选择这已显而易见。萧岩沉沉地闭上眼,眼中似含着湿润的清泪。
谈及战争,道爷曾经看着远山,幽幽地说过一句话:“只怕君王有大志。”
“只怕君王有大志……”萧岩喃喃地重复道。
另一方,敌军已经按捺不住了,他们正在清理道路准备进攻。日子就在这样凝重的气氛中慢慢度过。
恍恍惚惚间,半个月弹指而过,大雪封山导致敌军也出现粮食短缺,战争也愈来愈近。
战场是尸体铺出来的康庄大道,承载着历代帝王的加冕辉煌。可路,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士兵踩着血脚印走出来的,从古至今,向来如此。何况他们的敌军可是号称“雪域狼军”,自是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继续阅读请关注公众号半字书香回复书号65929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