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楚玥言萝的武侠仙侠小说《被夺锦鲤运?崽崽她是玄学真祖宗楚玥言萝》,由网络作家“言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言萝呆住了。她们才来了四个月,大房的人就迫不及待要送走楚玥?看来昨天没能为淑妃招来祥兆,彻底惹恼了大夫人。小家伙不由得回忆起前世。大夫人也喜欢用“送她回道观”这样的理由,来威胁她用尽全力为大房谋福祉。因为大夫人是个很严厉的人,很少夸奖她。言萝拼命地想要获得她的认可,每当她夸自己一句,言萝就高兴得很。现在想来,全是情感的胁迫。言萝回过神。她现在不想管楚玥的去向,而是要收拾一个人。“三爹,三娘,我睡了好久,因为有人在我的奶羹里下药!”小家伙哭唧唧地扑进佟清雨怀里。今生她有爱她的家人了,他们会给她做主的。果不其然,佟清雨马上问:“是谁?”言萝摇摇头,嘴上说不知道,可是心里如同明镜。不过这种事,得有证据,才能找大房的麻烦。林礼英俊的脸庞,神...
《被夺锦鲤运?崽崽她是玄学真祖宗楚玥言萝》精彩片段
言萝呆住了。
她们才来了四个月,大房的人就迫不及待要送走楚玥?
看来昨天没能为淑妃招来祥兆,彻底惹恼了大夫人。
小家伙不由得回忆起前世。
大夫人也喜欢用“送她回道观”这样的理由,来威胁她用尽全力为大房谋福祉。
因为大夫人是个很严厉的人,很少夸奖她。
言萝拼命地想要获得她的认可,每当她夸自己一句,言萝就高兴得很。
现在想来,全是情感的胁迫。
言萝回过神。
她现在不想管楚玥的去向,而是要收拾一个人。
“三爹,三娘,我睡了好久,因为有人在我的奶羹里下药!”
小家伙哭唧唧地扑进佟清雨怀里。
今生她有爱她的家人了,他们会给她做主的。
果不其然,佟清雨马上问:“是谁?”
言萝摇摇头,嘴上说不知道,可是心里如同明镜。
不过这种事,得有证据,才能找大房的麻烦。
林礼英俊的脸庞,神情微沉:“我去查。”
他说查就查,动作极快。
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审问出来了。
奶羹是厨房的厨娘给春草的,春草不敢害言萝,解释的时候把额头都磕红了。
林礼顺藤摸瓜,让人按住了那名厨娘。
一番棍棒敲打,厨娘承受不住痛,马上招了,是王妈妈做的,她只不过是负责把奶羹递给春草。
顿时,这件事闹大了。
林礼一向浑浑噩噩,三房也不争不抢。
但这次为了言萝的事,林礼和佟清雨一块去了忠国公那儿。
傍晚过后,夜色弥漫。
林府的正厅内,火烛森森,忠国公稳坐太师椅,脸色阴沉。
他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大房、二房和三房。
最后落在跪在眼前的王妈妈身上。
“我再问你一遍,谁让你给言萝下药。是不是老大媳妇!”
大夫人立刻辩解:“父亲,真不是我!我岂知道这个老奴,存了歹毒的心思?要是知道,我早就罚她了。”
王妈妈脸色发白:“是,是老奴自己的主意,因为看不惯言萝小姐总是跟楚玥小姐争。”
坐在佟清雨怀里的言萝抬眸,看向对面的楚玥。
她好似深受打击,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眼圈乌青。
楚玥心里清楚,王妈妈下的是蒙汗药,又不是毒药,最严重的后果,是被赶出忠国公府。
可是那又如何?她是大夫人心腹,大夫人还是能给她找到好去处。
楚玥觉得言萝是在白白浪费时间,就算闹大了,不仅害不死王妈妈,还会连累大房记恨。
二夫人拿帕子掩面,冷笑说:“一个下人,敢害家里的灵女?背后如果没有人给底气,怕是万万不敢吧。”
大夫人厉色:“二弟妹,你何必在这指桑骂槐。”
“大嫂别着急,我只不过说的是我心里的猜测。”
大老爷说:“父亲,这王妈妈竟然敢干出这种事,我看,是万万留不得的了,给她一顿杖罚,把她卖出去,可好?”
忠国公冷着脸想了想,看向三房。
“老三,你意下如何?”
林礼沉色:“她给言萝下药,只是打一顿,是不是太轻了?若按我的规矩,应该打死。”
大老爷立刻看向他:“三弟,你太残暴了,传出去,还以为咱们家苛待下人,你以为这样,对我们在朝为官的名声好吗?”
言萝软糯的声音说:“那就打吧,打三十棍,我就解气啦。”
没想到小家伙这么轻易地放过了她。
林礼多看言萝两眼,最后他冷道:“那我无话可说。”
忠国公点头:“小言萝是个识大体的,就这么办吧,来人,拖出去打。”
王妈妈被堵上了嘴,临走前,还狠狠地瞪了楚玥一眼。
这个没用的灵女小姐,没能帮大房的忙,还害她挨一顿打。
等她被赶出府去,找机会一定伙同几个地痞无赖,给楚玥教训看看。
王妈妈被放在长凳上,但是,第一棍子落下来的时候,她感觉不对劲。
疼!太疼了!不对劲!
她曾经也这么帮大夫人处理过别的下人,很清楚,这种力道,是会要命的!
不到三十棍,她就要死了!
王妈妈连忙回头,看见两个拿着棍子的小厮,低头朝她露出阴森的笑容。
他们神情格外奇怪,脸色青白,唯独眼睛黑的可怕,没有眼白。
他们不是人?!
这个念头在王妈妈脑海里刚出现,她就吓得要挣扎爬起来。
然而,双手双脚早就被绳子捆住,哪里跑得了。
王妈妈嘴里发出“唔唔”的动静,抬头看向厅堂里,渴望大夫人能救她一命。
恐怕大夫人压根没想到,言萝找了两个鬼附身小厮,要名正言顺地活活打死她。
三十棍子下去,大多数人皮开肉绽,但是也有人撑不住死了,甚至没有人会怀疑。
忠国公还会觉得三房懂事宽容。
言萝朝外面看了一眼,看见王妈妈惊恐求救的双眸。
小家伙白皙的脸蛋上,粉唇抿出一抹甜甜的笑容。
——老钱,江燃,下死手。
小厮们的棍子挥舞的更用力了。
言萝收回目光时,发现楚玥惊愕地看着她。
好像也看出来她的计划。
小家伙给了她一个冷哼的表情。
看什么看?法器不就是这样用的?
顺我者,风生水起;逆我者,送她去死。
上辈子,言萝就是明白的太晚了,从未想过害人,反而被大房吸血致死。
这时,大夫人说:“趁着今天人多,我正好再说一件事,我们大房准备把楚玥送回道观了。”
言萝看向楚玥,后者仍然低着头,只是脸色更加黯淡,好像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
忠国公叹口气:“一开始国师说,我们家会走二十年的大凶霉运,看来也不太真,最近家里很平静。”
言萝心想,谁说的,那是还没开始呢!
大夫人道:“既然楚玥要被送走了,灵女就剩下一个,所以我有个想法,以后言萝就轮流在我们三房里各住一个月吧。”
小家伙顿时拧眉。
好哇,竟然敢打她的主意?
林礼立即反驳:“这怎么行?”
佟清雨说:“当时萝儿分给三房,就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从未将她当做挡灾的灵女,也不想她那么辛苦。”
二夫人看了看两边,没说话,她有些犹豫。
要是言萝能来她这儿住一个月,也算对她有利。
可是……就怕大房的人使坏。
“楚玥不顶事,言萝还算可以,三弟妹,你不能这么自私啊。”大夫人眼神冷冷。
大老爷搬出忠国公:“父亲,您不是一直说,我们林家是一个整体?三弟和三弟妹今天这番话,真让人寒心!”
当初不要言萝的是他们,现在抢着要的也是他们。
什么好事都想占尽。
太子看着秦湛笑:“七弟,你竟这么不想为父皇分忧?”
秦湛阴黑薄眸凉飕飕看他一眼:“你少说两句挑拨的话不会死。”
太子温柔的笑容僵了僵。
他七弟自打起死回生,性格就变得特别讨人厌!
怎么总是把话说的如此直白?
皇帝看着他们兄弟俩的相处,暗暗摇了摇头。
“朕将话说在前头,谁若能为朕找到这枚传国玉玺,谁就能掌管兵部,替朕分忧,正好你们两个年岁也到了,是时候掌管政务好好历练。”
*
三房内,言萝坐在屋子中,利用墨玉盘吸食的阴气,为江燃重塑四肢。
淡淡的凝紫色光芒盈满室内,江燃坐在浅光中,闭着眼。
等光芒消失以后,江燃低头,看见了失去多年的双手双脚,又完好地重新出现了。
他一时怔怔:“竟真的能重塑身躯……”
言萝白嫩小脸,昂扬起哼笑。
“那是当然了,我说到做到,吃了佟贯生那个恶鬼,阴气大增,就先把你的事解决啦!”
江燃手掌试着攥紧又松开,他终于感觉自己不是残破不全的了。
“谢谢你,”江燃头一次充满感激地看着言萝,“孤一言九鼎,说到做到,现在就打算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言萝歪着头等待下文。
江燃:“你让他们先出去,闲杂鬼等不能听。”
阿花一愣:“江燃,你真不够意思,我们还会使坏是怎么?”
江燃目光幽深:“这事关乎许多人的利益,孤不是怕你们使坏,孤是怕你们去争夺。”
言萝声音软糯:“你说叭,大家都是朋友,没什么好隐瞒的。”
老钱呵笑:“我倒要听听什么东西那么宝贝。”
“大秦帝王曾有一枚传国玉玺,刻着既寿永昌的字,这事你们可听说过?”江燃问。
众人点头,言萝虽然没听说过,但也跟着嗯嗯两声。
老钱:“那块玉玺,在秦国灭亡后,又流传了四百年,不就丢了吗?”
江燃抱臂:“是传到现在这一任皇帝父亲的手里时丢的。”
安老夫人马上说:“这事我知道,当年先皇在的时候,叛王竟然率兵造反,跟宫里的大太监里应外合,想要逼先皇禅让皇位。”
“但没想到被早已埋伏好的羽林军制服,叛王被杀,可是传国玉玺却在那之后不知所踪,当时都有传言,叛王为了抢夺统治权,偷走了玉玺。”
江燃说:“孤知道传国玉玺在哪儿。”
他低头,凑到言萝耳边,将位置悄悄地告诉她。
原来当年叛王将传国玉玺暂时扔进了御书房外的假山池里,本想着篡位结束后再捞出来,没想到连命都丢了。
言萝挠了挠小脸蛋:“可是,我有传国玉玺,也没用呀。”
江燃瞪大眼睛:“没用?小丫头,你可知有了传国玉玺,就可以说自己是天命所归,大秦帝王的传承,你竟没有半点野心?”
言萝默默地看着他。
小家伙举起自己软乎乎的手:“你看清楚,我,才三岁。”
她还能带着百鬼造反当女帝是怎么?
江燃有些泄气。
“毫无进取心!孤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杀了好几个乱贼呢!”
“你的三岁我的三岁好像不一样。”言萝承认。
她只是个想吃恶鬼来修炼攒功德,再顺便带三爹三娘过好日子的小孩,她有什么错!
老钱问:“江燃,你是怎么知道玉玺下落的?”
江燃瞥他一眼:“你忘了,我栖身的那个器具,是林礼得来的宫中赏赐。”
他原本是在宫里头待过的。
言萝静静地想了下,忽然说:“传国玉玺对我而言,应该还有点用处。”
江燃兴奋起来:“你想好了?愿意推翻统治自己起兵称帝了?其实幼帝在历史上也有……”
不等他说完话,言萝就打断他:“我可以将传国玉玺找出来还给皇上,找回国宝是我立功,皇上定会赏赐。”
“届时我就请皇上安排太医,治好我三爹的双腿,岂不是更好?”
言萝说着说着,眼睛就明亮无比。
江燃听的愣住,负手踱步,走来走去。
“妇人之仁!竟然要还回去。”
“权利不重要,我三爹的腿才重要。”言萝说。
她这么想着,就出门,奔去找三娘和三爹。
要去御书房的池子里捞东西,就必定得先找机会进宫。
这不,马上就有好机会,中秋节皇上会邀请忠国公府全家,入宫参宴。
言萝得让他们带上自己。
看言萝跑远的身影,江燃沉声说:“她不是良主,太感情用事的人,做不出霸业。”
阿花看着他:“小姐向来仁慈,有了玉玺,想的是怎么换来名医,治好三爷的腿,就像她刚吃了一只恶鬼,就马上为你修补四肢。”
“若非她仁慈,也不会这么快就完成你的心愿,你的执念持续了几百年,又不是没遇到过厉害的道士或能人,只有她为你达成心愿,你不应该那么想她。”
说罢,阿花飘了出去。
徒留江燃一个人,愣在原地。
言萝跑到佟清雨的院子外,却见守在门外的丫鬟,朝她比了个手势。
“嘘,小姐,三爷和三夫人正在说话呢。”
言萝把耳朵贴去门上。
林礼冰冷的声音传来:“你说要和离是什么意思?”
佟清雨的语气有些失落:“我家的事,给三爷添麻烦了,之前三爷是被迫娶我,现在我已经跟佟家断绝关系,三爷不用再承担这些。”
林礼陡然冷笑:“是你遇到了情郎,找到了喜欢的人?”
“不是!”
“那是你觉得我没用,双腿残疾,已经配不上你?”
“更不是了,”佟清雨连连否决,“我家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听说,朝中有人嘲笑三爷,娶了一个敢对自己娘家下手的女人。”
她的声音带着一点哽咽:“你已经为我的事受了太多非议,我不想听他们那么说你。”
屋内长久的沉默下来,唯有佟清雨轻轻地啜泣声。
好一会,才听到林礼说话,他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么冰冷,只是低沉许多。
“你不用在意外面那些流言蜚语,若别人说什么我就改什么,那我断腿那日遭到众人嘲讽,早该死了。”
佟清雨:“那和离的事……”
言萝啪的一下,踹开门扉。
她扑进佟清雨怀里:“三娘不要和离!三爹的腿很快就会好啦!”
一队黑衣人,快步行走在漆黑的山道上。
好几次他们差点摔下山崖,幸好命大避开了。
“大哥,今夜太黑了,烧支火把吧!”有人提议。
为首的黑衣人拒绝:“绝对不行,林三爷虽是个瘫子,可他自幼学武,耳目聪颖,我们不能在没动手之前就暴露。”
他们今夜的首要任务,是在别院放火。
确保林三爷能烧伤最好!
只要圆满完成任务,大夫人便会给予他们黄金百两。
想到这里,六个黑衣人充满干劲。
然而他们走了一圈又一圈,差点掉下山崖时,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劲了。
“大哥,不对劲啊,我们一直在这里兜圈子!”
“是吗?”
“肯定是啊!你看,悬崖边,还有我们方才差点掉下去的脚印。”
为首的黑衣人走上前去看,果然如此!
怪不得,他还说这座山不应该有这么多悬崖峭壁才对。
原来,是他们今晚一直在原地打转!
“大哥,我突然想起,今晚是中元节,我们遇到的是鬼打墙啊!”
“少吓唬自己,我们几个都是血气方刚的男人,会怕几只鬼?刀都拿出来,跟我继续走!”
他们朝前走去,阿花就坐在附近的树梢上,红唇勾勒出冷笑。
言萝小姐吩咐,今晚她的任务,就是把这六个倒霉蛋困在山上。
浓稠的夜,是一望无际的黑。
林礼也不知道言萝是怎么避开皇陵里的守卫,竟将他推到了一片阴森森的空地上。
周围全是历代皇帝及王孙贵族的墓碑,好似一个个眼睛盯着他。
最远处有一块墓碑前挂着两个黄灯笼,那是七皇子的墓。
今日白天七皇子刚刚下葬,按照习俗,明灯为魂引路,要七七四十九日才能吹灭。
林礼一回头,看见言萝迈着小脚先跑了。
“言萝,回来!”
然而,小家伙的身影眨眼间不见。
她走后,林礼再次感觉到了那种冰冷刺骨的寒意。
林礼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他用力翻下轮椅,重重摔在地上。
幸好附近就有一块石头,他艰难地用牙齿叼起,磨着手腕上捆绑的草绳。
没想到,一阵阵阴风吹来,林礼身子僵住。
他朝前方看去。
浓雾里,出现了许多人影,身上冒着幽绿色的光,鬼气森森!
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了燃烧成灰烬的纸灰,在地上伴随着风儿打旋。
那些影子也越来越近,一眼看过去,全是残缺的身子。
肿胀的脸、没有瞳孔的眼,亦或是拖着自己肠子的手。
它们摇摇晃晃,踩着地上的雾气走过来。
今日是中元节,有家人祭拜的魂魄,早已回家去探望家人了。
唯有这些死因惨烈的孤魂野鬼,才会在山中游荡。
林礼猛地屏住呼吸。
他倘若在家中,身边有很多墓里挖出来的古董陪伴,阴气重,便可以将他的气息也一并盖住。
可现在他身处坟地,是唯一的活人。
只有屏息,才能不被这些阴魂注意!
看着它们毫无目的地摇晃身子,走向前方,不知要去哪儿。
也如林礼所愿,阴魂没有留意到他,而是从他身边慢慢地飘过去。
突然!
林礼憋气到了极限,忍不住咳嗽出声。
一张脸咳的通红,险些喘不上气。
当他回过神,下意识扭头看去。
周围的阴风倏而停止,坡上所有阴魂的脸,都转了过来,看着他的方向。
完了!
“咯咯……”林礼听到一抹鬼笑。
时而在左耳,时而后颈,有东西贴着他咧开嘴。
林礼猛然回头:“滚开!”
他看见了一个红衣厉鬼。
对方伸出尖锐的指甲,猛地掐住林礼的脖子。
“极阴之体……”厉鬼嘴角咧到耳后根,发出难听的声音。
林礼双手被束缚,甚至无法反抗。
他因窒息,额头上青筋展露。
就在这时,密集的铃铛声音响起!
厉鬼疑惑,不等它反应过来,一个小身影就朝它飞了过来。
“放开我三爹!嘿咻!”
言萝给了厉鬼一记飞踢。
小小的脚丫穿着系带黑蝶鞋,蹬在厉鬼的脸颊上,瞬间凹陷一块。
砰!
厉鬼撞在山壁上,身上冒起灰烟。
周围的阴魂看见这一幕,短暂的沉默后,接连发出鬼哭狼嚎的尖叫。
言萝瞧见它们要跑:“我的肉干,别走!”
她小手猛然一挥。
林礼只见四周亮起凝紫色的光芒,那铃铛的声音越来越响。
他抬头看去,忽然怔住。
原来他们头顶早就被言萝的玉骨伞遮住!
那伞在空中飞快旋转抖动,狂风平地而起,将方才的厉鬼和那些孤魂野鬼都吸了进去。
林礼错愕。
他虽知道言萝是下山的道观弟子,太真观又以除邪出名。
可楚玥不是说,言萝没什么本事吗?
所有鬼都抓走了,这叫没本事?
言萝看了一眼自己兜兜里的肉干。
她皱起眉头:“啊?怎么才六块肉干,那些难对付的厉鬼和恶鬼都上哪儿去啦?”
期待了好多天的中元节,就这?
言萝很不满。
她却忘了收头顶的玉骨伞。
狂风吹拂着整个山野间,七皇子的陵寝里,传来咚咚的声音。
守在门口的侍卫揉了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那咚咚声不断响起,连他的同伴都听见了。
“怎么回事?去看看吧,七皇子刚下葬,还要七七四十九日才封陵寝,别是有人来偷陪葬品。”
皇后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平时就格外疼爱。
现在七皇子去世,皇后肝肠寸断,准备了丰厚的陪葬品,希望七皇子到了九泉之下也能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所以,一旦陪葬品有了什么意外,他们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大半夜起风,真诡异。”守陵侍卫搓了搓胳膊,跟另外三个同伴走进地宫。
穿过甬道和陪葬品墓室,来到了主墓室。
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瞪大眼睛。
“怎么回事,棺材盖怎么开了?!”
被长明灯包围起来的金丝楠木棺椁,竟然大敞。
十岁的七皇子,穿着浅紫色的雕龙衮袍,头戴珠玉冠,正静静地躺着。
白皙俊秀的面孔,薄唇淡红色,微斜的冷眉下,一双睫毛浓密乌黑,长眸紧闭。
守陵侍卫吓得头皮发麻。
一个死了三天的人,为什么还像个活人一样?
忽然,所有的长明灯烛光一闪。
侍卫们亲眼看见,棺椁里的七皇子,睁开了眼睛。
全场死寂,侍卫们惊叫:“诈,诈尸!七皇子诈尸了!”
晕了俩人,剩下的人转身就跑,屁滚尿流地去通知皇上皇后。
棺椁中的七皇子缓缓坐起来,环顾四周,长眸里划过诡冷的光。
“阿萝,我来找你了。”
小家伙的话,险些让林礼将嘴里的茶喷出来。
“你想找死,别带着我。”他冷漠道,旋即放下茶盏,被随从推走了。
佟清雨看着他的背影。
“言萝,你别怪三爷,他确实八字特殊,我嫁过来以后就听府邸里的老人说过,他天生招阴。”
“听说他在中元节这样的日子,容易控制不好心智发狂,很久之前,连父亲也被他误伤过。”
言萝噘嘴,奶白色的小脸闪过一抹犹豫。
跟三爹软的不行怎么办?那就来硬的!
夜深人静。
子时,鬼门大开,山中弥漫起诡异的浓雾。
林礼闭着眼,感到身边越来越冷。
他一直是有感觉的,当那些阴魂靠近的时候,他就冷的厉害。
那些东西又靠近了么?
他开始头疼了。
林礼想到去年中元节时,有个厉鬼想要占据他的身体,还操纵着他拿刀伤了仆从。
那个时候的他,基本上是失去理智的。
原本他不在乎,可是他想到,佟清雨和言萝就住在他的隔壁。
倘若他闹出动静,她们必定会过来查看情况,要是被误伤……后果不堪设想。
林礼猛地睁开眼睛:“阿东,拿绳子绑住我的双手,不管发生什么,都别解开。”
守在门口的随从,连忙进来照办。
等绳子绑好,林礼才放心地躺在榻上,闭上了眼。
现在好了,倘若厉鬼要占据他的身体,那就给它吧,只要别伤害他的家人……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忽然传来物体倒地的动静。
林礼猛地睁开双眼。
“阿东?阿东!”
他的随从没有动静。
林礼觉得不对劲,因为浑身寒冷的感觉消失了。
就在这时,房门被砰的推开。
浓雾先涌了进来,一个模糊的小身影迈入门内。
林礼皱眉紧盯。
本以为是什么小厉鬼,却没想到,进来的人是言萝。
她穿着白天那身凝紫色的小裙子,更显得肌肤白嫩。
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圆圆的脸蛋,乌黑的刘海。
最关键的是,她还抱着一把漆黑的伞,仔细看去,那伞有八角,下面坠着黑玉铃铛。
“言萝?”林礼薄眸微瞪,“你想干什么?”
“三爹,我带你去皇陵转一圈,反正你也睡不着。”
“你敢!不许胡闹,你快走!”林礼英俊沉郁的面孔上,青筋毕露。
然而言萝却不慌不忙,小手一挥:“去!”
林礼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身子轻飘飘的,竟被浓雾抬起来了?
阿花和老钱抱着他。
林礼微微怔忪,下一刻,落在了自己的轮椅上。
言萝推着他朝外走:“出去逛逛咯!”
“言萝!别闹了,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小心我发狂伤着你,送我回去,来人,来人——!”
林礼的呼声刺穿浓雾,但周围死气沉沉。
偌大的别院,在夜色里就像是吃人的鬼怪,四处都黑漆漆的。
没有人回应他。
林礼想挣扎,然而双手早就被捆住了,他还感觉有人按在他的肩上,让他无法动弹。
言萝推着轮椅,很高兴地在他身后哼着歌。
“这个办法虽然是有点损,不过,人生得意须尽欢,缺德事我没少干。”
林礼看见佟清雨的院子从身边路过。
他扬起平时低沉的声音,不断呐喊——
“佟清雨!救我!我要被她搬走了!佟清雨!”
屋内的佟清雨翻了个身。
“怎么好像是三爷的声音……”她有点迟疑。
不过,她是不会出去的。
因为言萝傍晚的时候早就交代过,今晚听见什么都是幻觉。
佟清雨将被子蒙过头顶:“恶鬼休想扰乱我的心智。”
外面的林礼被推远了。
此时,京城里也有许多人没睡着。
为了应对中元节,家家户户按照习俗,在门口挂上了钟馗像。
忠国公府也不例外,但此刻沉重的大门上,那幅钟馗像竟然被吹掉了,却无人知晓。
大房的院落里,主屋房门紧闭。
一家四口正坐在一块商量家事。
林世朋也从书院赶回来了,他特地回家告知一件重要的事。
“老王爷派人提醒我,都察院的四品监察御史马上要辞官归隐,这个位置很快就会空出来,倘若我有机会竞争此职,淑妃姨母在宫里便能高枕无忧!”
都察院在朝廷中占据着实权。
但凡有官员弹劾,都得先经他们的手,要是他们拦下来,那皇帝就根本不会知道这封弹劾的奏折。
所以官权很大,监察御史更是个炙手可热的位置。
林世朋今年二十,已经过了应试,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年轻,皇上未必愿意将这四品的官给他。
大夫人也想到这茬,轻描淡写地说:“这都不是问题,只需要楚玥用锦鲤运帮助你,定能得偿所愿。”
被点名的楚玥抬起头,灯火中,大夫人他们一家三口,朝她投来黑漆漆的目光。
好像悬在头顶的石头,压迫着她流露出一抹笑意。
“好,我一定会帮助大哥的。”
“玥儿,你真是我的福气。”林世朋满意点头。
大老爷靠在一旁的罗汉榻上,对这件事好像并不关心。
他只问:“别院的情况安排的怎么样了?别看我三弟断腿了,可他还是有点身手的。”
大夫人答:“放心吧,他就算死不了,今夜也会让他掉层皮。”
大老爷啧的一声,吐出茶梗。
“他身边跟着的灵女言萝,会不会坏事?”
“不会的,今晚,言萝自顾不暇。”楚玥笃定地说。
她万分确定,前世的中元节,她就被厉鬼缠身,第二天早上都七窍流血了,元气大伤。
言萝不可能比她厉害到哪儿去。
时间不早,楚玥和林世朋告辞。
“玥儿,借一步说话,大哥有事委托你。”林世朋单独喊住楚玥,将她带到了一旁长廊拐角。
廊下的灯笼被夜风吹拂,摇摇晃晃,乌云不知何时遮盖了月亮,除了光烛底下,四周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林世朋分明在笑,可是神情给人很不真实的感觉。
“大哥,什么事?”
“老王爷有个爱妾想要生个儿子,可是老王爷已经七十了,怀孕生子恐怕力不从心,既然锦鲤鸿运厉害,能不能帮小妾的忙?倘若能成功,咱们有了小妾这条门路,我跟老王爷的关系也会更加稳固。”
“我……我从未试过,不知可不可行。”楚玥犹豫。
林世朋笑道:“你当然可以,锦鲤运,不就是叫人心想事成的么?放心,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楚玥点头同意了。
这时,丫鬟从主屋探头出来,看了一眼。
“玥儿小姐,您别走呀,大老爷还等着您给他治腿呢。”
这些日子,楚玥一直在用锦鲤运为大老爷治腿疾。
寻常人受伤断腿,伤筋动骨都要一百天。
而大老爷仗着锦鲤运的好处,竟然想七天内就好全。
楚玥感觉自己最近透支的太多,身体疲惫。
“你跟爹爹说一声,今夜中元节,阴气过盛,我需要休息一晚。”
屋内传来大老爷的斥责:“楚玥,你想偷懒是不是?”
见状,大少爷林世朋劝说楚玥:“玥儿,你再坚持坚持,我父亲的腿脚马上好了,大房若越来越好,你也会跟着沾光。”
“等中元节过后,我一定催促母亲帮你美言,封你个郡主。”
楚玥心动了,她想了想,点头:“好,那我就听大哥的。”
太真观。
三岁的言萝眨着大眼睛,看师父紫阳道长拿出一红一黑两个玉盘。
“你们马上就要下山了,为师赠你们两个法器,助你们护身,锦鲤运与阴阳眼,你们要哪个?”
身旁同岁师姐楚玥立刻伸出手,指着红色玉盘:“师父,我要锦鲤运!”
听到这句话,言萝乌黑的水眸敛起锋芒。
原来师姐楚玥也重生了。
前世此时,忠国公一家被国师批算阳盛阴衰,要走二十年的大凶霉运。
除非收养两个命格合适的小姑娘,当做养女,用来冲煞。
皇上体恤他们满门忠烈,立刻派人寻找合适的女孩。
言萝和楚玥就是这么被选中的。
前世楚玥得师父宠爱,先抢了阴阳眼。
她自以为阴阳眼能帮助她号令万鬼,使她上知天意下懂风水,受人追捧。
殊不知阴阳眼一开,招来的全是厉鬼!
因为,她能看见鬼,鬼自然也能知道她看得见,从而缠上她。
自打楚玥跟黑色玉盘绑定,就没有一天不被脏东西跟上的。
四面八方的鬼把她当成鲜嫩入口的肉,趴在她的背上吸食她的灵气和修为!
故而楚玥前世刚及笄就死了,很是短寿。
而言萝则拿着她不要的红色玉盘,靠着锦鲤鸿运,不仅化解了万难,还帮助忠国公一家逢凶化吉,得到了全家的宠爱,甚至连当朝太子都对她颇有好感。
言萝知道,这次重生回来,楚玥一定会抢红玉盘。
楚玥眼里的狂热几乎掩盖不住:“师父,我就要锦鲤运,把阴阳眼给师妹吧!”
紫阳道长看向言萝:“你怎么想?”
言萝小小的身子,如豆芽般细瘦,不太合身的道袍松垮垮地坠在地上。
她歪了歪扎着丸子头的发髻,白皙脸蛋上一双黑眸眨了两下。
仿佛思索了片刻,才甜甜道:“师父,我听你哒。”
师父紫阳道长修为有限,在他看来,两样法器没有区别。
但是他偏心楚玥,不管她要什么,他都会双手奉上。
至于言萝,不过是象征性问问罢了。
紫阳道长微微正色:“锦鲤运需要有一定的修为才能掌握,不然会被反噬,言萝,你修为天资都不如楚玥,锦鲤运就给她吧。”
上辈子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他说阴阳眼需要天资聪颖的人来掌握,所以直接给了师姐。
根本不经过她的同意。
言萝樱桃小嘴抿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真以为红玉盘是好东西吗?
锦鲤好运每次使用,都会消耗绑定之人的气运和寿命!
“好哒,我都听师父哒~”
言萝乖乖地伸出小手,看着紫阳道长在她和楚玥的指尖上,各取一滴血。
随着画符念咒,上香祈神后,言萝和楚玥各自与玉盘绑定。
红色玉盘上面,两条锦鲤簇拥明珠,花纹喜气洋洋。
另外一个则为黑玉,阳光落在上面,隐约透出暗暗的凝紫色,上面的花纹更是奇特,竟雕刻着一座被彼岸花围起来的宝殿。
当言萝的鲜血滴上黑色玉盘,瞬间殿外刮进一股阴冷的风。
那黑玉盘上的彼岸花犹如活了过来,轻轻晃了一下。
言萝的樱桃小口长舒一口气。
阴阳眼一开,她犹如身处极阴凉亭,夏日烈风在她身边好似温和的水流。
言萝扭头朝门外看去。
空中飘荡着无数个灰黑色的身影,还在不断增加,它们都是方圆百里被“阴阳眼”所吸引来的孤魂野鬼。
前世她拥有锦鲤运,在被带回到忠国公府后,她每天都在为他人付出,燃烧自己的气血和运道。
锦鲤运强势至极,可因为她过于年幼,修为太低,很快就开始反噬。
在她十六岁生辰刚过时,就因多次使用锦鲤运为家人谋福,以至于身体衰弱,不能再为家人带来福运。
家人却觉得她偷奸耍滑不愿祈福,直接将她锁在房间内,不给她任何食物,害得她活活渴死!
言萝小手摩挲着玉盘上彼岸花的纹路,漆黑的眼珠透出淡淡暗紫色的光。
她趁着紫阳道长教楚玥怎么使用锦鲤运之际,悄悄转身对着墨黑玉盘,在指尖逼出一滴血。
其实前世师父给楚玥绑定阴阳眼时,并不知道,这个黑色玉盘需要滴两次血。
第一次只是开了阴阳眼,却并没有让它认主。
只有第二次滴血,才能真正掌控它的能力,不用担心被恶鬼所伤。
可惜师父紫阳道长修行不到家,根本不明白。
只见血珠滴入黑玉盘中,阴阳眼瞬间变得更加冰润。
言萝知道从这一刻起,阴阳眼将彻底为她所用。
上辈子楚玥死后,这阴阳眼便落到了她手中。
阴差阳错下她成功激活阴阳眼的真正用法,它可以吞噬恶鬼,用来提升自己的修为实力。
锦鲤运则恰恰相反,它会吸食绑定之人的气运。
遗憾的是上辈子言萝拿到它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她的身体被锦鲤运消磨殆尽,阴阳眼也救不活她。
既然这辈子阴阳眼成了她的法器。
那么之后她要魂魄入口即化,浅尝恶鬼全家!
紫阳道长让道童拿来一个厚实的包袱,交给了楚玥。
他语重心长地交代:“这里面有不少驱鬼化煞的符咒,还有罗盘、桃木剑……楚玥,你都拿着,不够用就回来,师父再给你画。”
说完,他才不冷不淡地扫了一眼言萝,“你有阴阳眼,就无需用这些符咒了,下山后多听你师姐的话。”
楚玥忙道:“谢谢师父,去了忠国公府,我一定会好~好~帮助师妹的。”
她声音稚嫩,咬字却恶狠狠的,不乏张扬炫耀之意。
言萝只是无辜地看着他们,满面童真的点点头。
大师兄入门拱手:“师父,二位师妹,忠国公府的马车到山门了。”
紫阳道长叹了口气:“你们下山去吧,楚玥,倘若你受委屈了,就回来告诉师父,我们整个太真观都是你的底气。”
楚玥依依不舍,红着眼睛说舍不得离开道观。
只有言萝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白嫩小脸宁静乖巧。
紫阳道长瞥她一眼,暗道:真是个没心肝的,一滴眼泪也不掉,这么多年真是白养了!
楚玥牵着言萝的手一步步走下台阶,身后立在山巅、高耸入云的太真观渐渐远去。
直到紫阳道长和诸位师兄的身影都看不见了,楚玥才猛地甩开言萝的手。
“别怪我没提醒你,言萝,十日之后,你就要倒大霉了!”楚玥勾唇一笑,看好戏的表情。
“为什么,师姐?”
“再有十天,就是中元节,到那日地府大门打开,阴阳眼吸引孤魂野鬼,你只能自求多福了,若是实在怕来求求我,师姐赏你一张辟邪符。”
楚玥勾勒起得意的笑容,昂着头走下台阶。
前世她开了阴阳眼,在中元节这晚,吸引了无数的恶鬼过来。
楚玥硬生生被吸了一夜的气运!
第二天早晨她就七窍流血,之后元气大伤,一辈子苟延残喘。
楚玥这时才终于发现阴阳眼会消耗她的寿命,当愈演愈烈时,她曾恳求言萝跟她交换法器,哪怕让锦鲤运只滋养她两三天也好。
可言萝竟然毫不犹豫的拒绝。
一想到言萝那副不顾她死活的表情,楚玥便心狠地抿紧了唇瓣,眸光冷意浮现。
这辈子,不管言萝承受什么折磨,都是她活该!是她欠自己的!
看着楚玥的背影,言萝乌黑齐刘海下,冷白如玉的一张小脸平静得很。
小家伙抬起头,瞧见天空聚集着万千孤魂野鬼。
她樱桃小口嗤的一声,“啧。”
群鬼猛地抖了一下,瞬间捂着嘴巴,半点鬼哭狼嚎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言萝声音软软:“中元节好吖,可以吃饱饱咯。”
*
忠国公的马车载着她们一路进城回京,进入宽阔的胡同,停在了一处门匾巍峨大气的门庭前。
一如前世那样,言萝和楚玥刚下马车,等到的不是忠国公一家殷切的迎接。
而是管家语气急促地道:“二位贵人小姐,千盼万盼总算把你们盼来了,府中闹鬼,您二位快去瞧一瞧吧。”
言萝心知,这是忠国公给的考验,为的,是看她二人能否真的帮助全家逢凶化吉。
言萝淡定摇头。
“三爹,三娘,你们谁也不用进宫,更不用解释,秦湛会说服自己,更会说服皇上皇后。”
佟清雨和林礼都有点惊讶。
这小家伙怎么那么笃定?
言萝当然确定了,她猜秦湛也知道对不起她。
要是他想发火,当时她打完,他就应该生气,而不是灰溜溜地走了。
“他再来,我还揍他。”言萝小嘴叭叭,拿起热茶,吸溜一口,平息自己的怨气。
佟清雨忙说:“言萝乖,下次不要这么冲动。”
林礼:“他要是再动手动脚,你就踢他裤裆。”
佟清雨和言萝双双震惊。
佟清雨破音:“三爷!你在教孩子什么?”
林礼那张英俊的脸,一本正经的神色。
“我是教她保护自己。”
“那也不能这样呀!她是女儿家,这么做了,传出去名声都毁了。”
“怕什么,她还小,谁会怪她。”
“三爷!这问题很严肃,你早晚把言萝带坏。”
看着他俩争执起来,言萝眨了眨大眼睛。
她在想,三爹说的办法好像也不错喔。
言萝还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佟清雨跟林礼之间的话变多了。
虽然两个人都是围绕着她,引发了激烈的争论。
不过这也算是好事,总算让他们有了养女儿的自觉啦!
山贼的事,没过三天,就有了定论。
大当家利用妻子是女子的身份,让她博取三房夫人佟清雨的怜悯。
本是想让她混进忠国公府,再偷点银钱出来,让他俩能一块远走高飞。
没想到,那么快就被发现了。
就连林世朋都被说成是无辜的人,还说大当家的女人故意勾引他。
这些解释说出来,大家都没法相信,但皇上相信就够了。
朝廷里的人都明白,忠国公府的大房夫人,是淑妃的亲妹妹。
淑妃圣宠兴隆,谁都比不过,她肯定会吹耳边风,保住大房,皇上自然也不计较。
皇后母家世族的人,就抓住大房贩卖私盐这个把柄,往死里攻讦,紧咬不放。
林礼去都察院上任,便赶上了这摊子事,每日忙的天黑才回家。
现在每天晚上,他都会主动跑到佟清雨和屋子里,跟言萝一块用晚膳。
言萝总听他在饭桌上说,今日抨击弹劾大房的折子,又多了三十个。
林礼的上峰考虑到他是大房的弟弟,就让他避嫌,不再管这件事。
所以大老爷找到林礼,让他从中插手,倒也没成功。
林礼分析局势,单独跟言萝和佟清雨说:“大哥这次,不扒层皮,肯定出不了这个圈套。”
佟清雨更有些纳闷:“真不知怎么回事,山贼藏进家里来,还有贩卖私盐,咱家一向太平,到底谁设的局?”
“谁知道,这人一定很聪明,全冲着大房去的,多半是大哥在外得罪人了。”林礼说。
言萝在旁边听的一言不发。
却在林礼夸她聪明的时候,忍不住轻轻地晃动小脑瓜。
哦吼吼吼,三爹夸她咯!
终于在半个月后,事情有了结果。
林世朋承认自己被人骗了,入股投了钱,才知道是贩卖私盐。
皇上承受不住那些弹劾,将林世朋官职罢免,还罚了大老爷“子不教父之过”的罪名,更要赔偿买卖私盐的银子,双倍价,上交六千多两。
这期间,忠国公一直独善其身。
他脾气向来如此,正直非常,狠起来连自己儿子都可以送进官府去。
故而大老爷也没敢找他求情,反倒是皇上的惩罚下来后,忠国公才狠狠地拿鞭子抽了大老爷和林世朋,叫他们跪祠堂反省。
经过这件事,大夫人好像有了心病,郎中隔三差五就去大房一趟。
家里所有内务,都交到了二夫人手上。
大房的惨淡,让楚玥感到了危机。
生怕大夫人好起来会折磨死她。
她借口回太真观看望师父紫阳道长,就走了。
但她舍不得忠国公府的富贵,做大房小姐时,出入都有人伺候,一呼百应的感觉,是在道观里所不能比的。
所以,她回太真观的目的,就是休养。
紫阳道长拿道观里的灵芝人参,给她补气血养身体。
还天天让她去泡道家药汤。
一连七八日的精心养护,再加上不用为大房催动锦鲤运,楚玥的气色日益恢复。
到了她下山这天,紫阳道长不舍。
他拿出一兜子东西,给楚玥补充了许多符咒,更多的是护身符。
“楚玥,下山后若言萝再跟你过不去,你便给师父写信,为师下山去教训她。”
“师父,我不会再被她暗算了。”楚玥说到这里时,信心满满。
她对言萝太仁慈,所以才会害了自己。
这次回去,她要让言萝知道她真正的实力!
楚玥忽然想到一件事。
“师父,锦鲤运似乎有弊端,我每每使用,身体很是负累。”
“别怕,为师在包袱里,给你准备了灵丹,是开观祖师炼丹时留下的,到为师这一代,只剩下十颗,都给你带走了。”
楚玥很感动:“谢谢师父!”
紫阳道长抚摸着她的头发:“因为你太年幼,控制不好锦鲤运,不过不要紧,只要你勤加修炼,一定能运用自如。”
楚玥点点头,想了想,又说:“言萝的阴阳眼一定比我更容易修炼,她能操纵鬼替她办事。”
这些天楚玥也想明白了,言萝之所以能那么走运,肯定是养了小鬼。
前世她也养了,只不过被反噬以后,那些鬼都开始欺负她。
紫阳道长思索片刻:“那为师把镇观的桃木剑给你,你带着下山,等到言萝再敢驱鬼时,你便拿出桃木剑打鬼,她自然没有帮手了。”
楚玥看着递过来的桃木剑,剑柄还有克制邪祟的铜钱。
她顿时睁大眼睛:“谢谢师父!只是……这是镇观宝物,若师父给我了,道观怎么办?”
紫阳道长抚须,气定神闲地笑。
“如今盛世太平,这些东西留在观里,师父也用不上。”
“也对,就算有什么邪祟不长眼,师父收拾它也是轻轻松松的事。”
楚玥背着桃木剑,提着行囊下山了。
回到忠国公府,她下马车,抬眸看向匾额,勾唇一笑。
言萝,这次你赢不了我!
墨色玉盘在光线黯淡的室内,透着不可忽视的凝紫色。
富商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大王饶命啊!我只是看起来胖,却不好吃!”
女鬼也连连求饶。
他们都认得这块墨玉,阁楼里的那只厉鬼就是这么被吸进去,眨眼间魂飞魄散了。
言萝看着那龙袍少年,只有他不求饶。
瞧他的样子,生前既然是一位诸侯,那么肯定不会轻易妥协。
小家伙摩挲玉盘,让它的光芒渐渐更为明亮。
而被光芒照耀到的女鬼和富商鬼,身体竟被补全。
女鬼后脑勺原本都没了,血糊糊的,现在她一头乌黑长发,飘荡在脖颈间。
那富商鬼本是面色青紫,应当是被下毒害死,而此刻,他也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脸上那些因为毒发而暴起的青筋,也缓缓消失。
他们两只鬼,都与生前无异了。
“我头竟然不疼了!”女鬼兴奋地抚摸着秀发。
她的手不断在后脑勺摸索:“我的伤没了!”
富商鬼跟着她一起激动地叫出声:“我身上也没有毒发时那样灼热的痛感了!”
两鬼扑通跪下来,磕头叩谢言萝。
小家伙圆润的大眼睛,看向一旁的龙袍鬼。
“你们听我吩咐行事,我不会亏待你们哒,这墨色玉盘吸食阴气,对你们而言是滋养圣器。”
“虽说你们都属于横死,轻易不能去投胎,但是受玉盘滋养,养好魂魄,早晚也能入轮回。”
两鬼异口同声表示:“愿誓死追随大王!”
当惯了孤魂野鬼,他们也终于是有人管的了。
龙袍少年呵的一声。
“死,寡人不怕,活,寡人也不稀罕。”
言萝抿唇,黑色的眸子波光沉静。
这诸侯鬼确实跟别的鬼不一样,他软硬不吃。
小家伙挥手,直接打开门窗:“那你走吧,我身边只留有用的鬼。”
龙袍少年愣了愣,像是没想到就这么被放走了。
他看言萝一眼,转身就飘了出去。
也是这个时候,言萝才看清楚。
他宽大的袖子下,并没有双手的影子,双脚的位置更是一片模糊的白雾。
“大王,您别管他,”富商鬼跑到言萝身旁献媚,“他向来不好伺候,脾气古怪。”
女鬼叹气:“哎,他也是个可怜人啊,死的比我们惨,至少我们尸身完整。”
听他们说了,言萝才知道。
这位穿着龙袍的少年,是六百年前天下大乱时的一位王侯。
因为他拥有兵将万千,得民望,更有实力,所以遭到了当时的天子忌惮。
最后一场战役里,他被亲信联合背叛,战死沙场。
怕他死了也变成有能耐的厉鬼,所以当时的天子叫人砍了他的头、双手和双脚,埋在了不同的地方。
在当时的地方风俗里,这么做就可以使得这位王侯不能入轮回。
言萝摇头:“都说鬼神可怕,实则还不如人心叵测。”
想想大夫人的所作所为,有的厉鬼还不如她狠毒。
言萝收服了女鬼和富商鬼,是因为她需要养几个亲信,有些时候能帮上忙。
简单的交谈过后,小家伙得知了他们各自的姓名。
女鬼叫阿花,两百年前是有名的花魁,爱上一名书生后为自己赎身,用一辈子卖笑积攒的身家供书生读书,陪着他科考。
没想到对方金榜题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她杀害。
富商鬼叫老钱,才死了五十多年。
生前他是有名的富户,靠着自己做宣纸的能耐,白手起家。
但万贯家财却成为他丧命的导火索,最终他被几个兄弟和妻子联手毒害。
老钱本应成为厉鬼的,可他死后回到自己家中,看见自己的儿子在读书,瞬间又心软了。
“死就死了吧,反正我的钱,也都是留给儿子了。”老钱胖乎乎的脸露出真诚的笑容。
言萝给阿花和老钱立下了规矩。
平时在府邸里,帮她观察大房的一举一动。
作为奖励,每个月能有五次机会,来她这里吸食墨玉上的阴气。
他们两个很高兴,答应过后就飘出了言萝的寝卧。
早上起来,春草拿了一堆新衣服来给言萝。
“这是三夫人让奴婢送来的,过几天织衣坊还有新的绸缎送来,三夫人说到时候再给小姐做。”
听着春草的话,言萝好奇问:“春草,我三娘和三爹的感情怎么样呀?”
小家伙坐在铜镜前,春草手巧,很快给她扎了一对发髻。
同时,春草道:“多年前,三夫人落水被三爷救了,因当时三夫人湿身,所以夫人的娘家就要求三爷负责。”
“三爷不是没担当的人,当时便同意了,两家也对这门亲事没有什么意见。”
原来是这样。
世俗对女子的规矩太多,掉进湖水里被救上来,还要以身相许报答救命恩人。
这件婚事就算佟清雨不答应,也没有用,现在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所以言萝猜,她三娘不喜欢三爷,但也谈不上讨厌,嫁过来以后三爷不碰她,她也更自在。
两个人才能同住屋檐下,却像陌生人一样不怎么来往。
春草:“奴婢倒是觉得,自打小姐来府上,三爷就变得好多了。”
“哪里变好啦?”
“奴婢听伺候三爷的小五子说,这几天三爷脾气暴躁的时候想骂人,都是只动嘴皮子却不骂出声。”
言萝被逗笑了。
门口传来佟清雨温和的声音:“言萝梳洗好了么?随我去给老太爷请安吧。”
小家伙跑出门去,小手拉住佟清雨,乖巧地喊了声:“三娘。”
佟清雨看着她头上簪的紫流苏,非常欢喜。
“这根紫流苏你戴了两日,很喜欢吗?”
“三娘送的东西,我都喜欢。”
佟清雨脸上神情淡淡的,嘴角的弧度却压也压不住。
她余光去看身边的言萝。
小家伙太瘦小了,脸蛋和鼻尖还有耳朵都粉粉的,像小猫一样。
尤其是牵着她的那只小手,五个指头都握上来,只能拉住她的小拇指。
好乖啊啊啊!!好想抱一下!!
“言萝,你走的累不累,三娘抱你吧?”
“三娘,我不累。”言萝仰头,白皙小脸露出浅浅梨涡。
佟清雨更喜欢了。
她在心里盘算,言萝这么瘦小,该多吃点好的补补。
还有,小家伙似乎很喜欢紫色,要多买点,再去订一批首饰吧。
佟清雨忽然想起来,她母亲手里还拿着两个首饰铺子,当初说要给她作为嫁妆带来忠国公府,可也没给。
为了言萝,佟清雨决定抽空回一趟家,要回来。
这样有了自己的铺子,以后东西全都是言萝的。
而此时,言萝抬眸,却见阿花飘到了附近。
佟清雨看不见阿花,言萝却能听到阿花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小姐,小心你们家那个大夫人,皇宫里出事了,她要借机发难。”
言萝奶白色的小脸,神色肃了肃。
她回忆前世,此时此刻,大夫人能作妖什么?
再有两天就是中元节了。
走到忠国公的主院时,一家人都到了。
三爷林礼是被小厮推来的,看见佟清雨牵着言萝进来,他表情始终冷淡。
忠国公坐在太师椅上,依旧威严。
大老爷前几日腿受伤了,所以今天没来,委托大夫人全权代替他的立场。
大夫人扫了一眼,说:“大家都来了,那我就先说一件重要的事。”
“宫里的七皇子昨夜突然暴毙而亡……”
此时,尚不知情的言萝,收回了她的玉骨伞。
她小手一挥,便见光影闪过,玉骨伞回到了墨玉玉盘里。
言萝小嘴嘟囔:“哎,看样子那些厉鬼知道这里不安全,所以没有过来,只有几只鬼傻傻地被三爹吸引过来了。”
算啦,聊胜于无,有一点算一点。
“你还好意思说?言萝,你太过分了!”林礼生气。
言萝露出无辜的神色,她让老钱帮忙,把林礼抱起来,送回了轮椅上。
“三爹,你别生我的气,今晚无论如何,你都会撞鬼,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利用好这个机会。”
“你把我当诱饵是吗?真不听话!还敢自作主张推着我过来,你真不怕出事!”
“小小的老子才不怕!”
“不许说脏话!”林礼眼神浓郁,“推我回去,等回府以后,我找人送你走。”
言萝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三爹,你说三房不养闲人,我这么努力,你怎么还想送我走?”
“谁让你不经过我同意,就做这样的事。”
言萝正想反驳,却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远处,七皇子陵寝的两个灯笼,竟然灭了。
“三爹,那边是什么地方?”
“七皇子的陵墓,你想做什……言萝!你怎么又拐弯了?”
“那边有特别浓烈的阴魂气息,绝对是个很厉害的鬼呀,我们去收了它。”
“你疯了!”林礼大喝,“这里是皇陵,你收走的鬼,很有可能是王孙贵族,你想掘了皇上的祖坟吗?”
言萝没说话。
虽然她就是这么打算的。
皇陵风水很好,葬着历代帝王,还有各种皇亲国戚,所以气运也很好。
敢来这里的鬼,一般都不简单,做成肉干,会更香,更有嚼劲。
不作恶的鬼,是不会变成肉干的,既然变成了肉干,就说明它坏。
言萝不觉得自己吃坏鬼有什么不好。
感受到小家伙欢快的脚步,林礼不断呵斥:“还不停下?那边有守陵的侍卫,你会被他们当成刺客抓起来。”
话音刚落,父女俩已经来到了七皇子的地宫门口。
林礼愣了愣,环顾四周。
“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这不对劲,七皇子的陵寝,绝对是有许多守卫的。
言萝左看看,右看看。
“奇怪,”她小手挠脸,“刚刚明明感受到厉害阴魂的气息呀,怎么瞬间不见了。”
突然。
小家伙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看见了站在光影交错处的紫袍七皇子。
言萝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来他是七皇子,是因为他身上穿着特制的袍服。
山川日月,湖海星尘,都在他的袍角泛着光。
言萝从不认识七皇子,可是,他却用一种她不明白的复杂眼神望着她。
那双长眸,在没说话的时候却已经红了眼眶,血丝憔悴。
他好像一个走过许多年时光的疲惫旅人,在这一刻找到了他寻觅一生的归途。
林礼也认出了七皇子。
他很是警惕:“七皇子已经死了,怎么会站在这儿?”
言萝眨了眨黑眸:“是不是被三爹写的祭文感动到了,所以诈尸来感谢你。”
林礼冷酷面色破碎,瞬间炸毛:“倒也没那个必要!”
言萝看着七皇子的方向。
“或许他是死了,但没完全死。”她说。
就在这时,七皇子朝她一步步走近:“阿萝,我终于找到你了。”
言萝怔了怔:“啊?我?”
七皇子冲过来,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那力道大的,几乎快要把小家伙揉碎。
“你干什么!”言萝喊起来。
“你怎么能说投胎就投胎,就因为我对你说了一句重话,你便要狠心离开么!”
七皇子苍白俊秀的面孔上,一双长眸泛着波澜。
“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言萝挣扎,竟甩不掉他。
老钱直接飞了过来,打算把七皇子撞飞。
却没想到,七皇子抬手,看都没看老钱的方向,就把他钉在了大树上。
“哎哟!”老钱惨叫一声。
言萝睁圆黑眸。
七皇子不是凡人,竟能伤阴魂?
“你不认识我?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忘了秦湛?”
“阿萝,你是不是以为凡尘我来不了?这天底下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七皇子说着,忽而有些疑惑地低头道:“你的手怎么变得这么小?”
他的眼神往上看,更错愕:“怎么身形也……”
啪!
响亮的一巴掌,抽在七皇子脸上。
言萝软乎乎的小脸上,眼睛都瞪圆了。
“你是色鬼借尸还魂吧,我才三岁!”
“三岁……也对,算算你跳下轮回井的时间,差不多是这个年纪。”七皇子喃喃。
忽而,他修长手指抚摸脸颊,俊秀恣意的面孔,露出一抹轻笑。
“打的好,再来一下。”
就在这时,梆的一记闷响。
七皇子突的眼睛一闭,轰然倒地昏了过去。
原来是林礼不知何时挣脱了草绳,推着轮椅到他身后,给了七皇子后脖颈一棒槌。
林礼一脸黑沉沉的郁冷:“这七皇子,不对劲。”
怎么能对着三岁的孩子说出这种话?
言萝也觉得莫名其妙。
“三爹,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什么秦湛。”
“秦湛就是七皇子的名字,”林礼找回几分理智,“也许是大病一场,让他脑子不太正常,我们先回去,我派小厮进宫将此事说明。”
七皇子死而复生,朝廷又要震三震了。
这次,林礼主动把言萝抱上他的膝盖,他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言萝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秦湛趴着的地方。
他到底是谁?什么轮回井?
言萝知道自己是阎罗小君主,为苍生大业才投胎来凡尘,是打算建立功德的。
这个人……她完全没有印象。
此时的忠国公府。
三房大部分院子黑漆漆的,因为林礼一家三口都去了别院。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进入言萝的院落。
“四少爷,”随从从后面赶上来,“咱们白天再来吧,晚上太诡异了!”
“你要是怕就滚,明天天亮,祖父就会去接三叔他们回来,我还怎么给言萝妹妹惊喜?”
林世英骂了随从两句。
他打算给言萝留下个好印象,便准备趁着她不在家,在她的寝房里面摆满翡翠珠宝。
毕竟,哪个女孩子不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林世英就一个想法,宠,小爷狠狠宠她!看她要不要认他做好哥哥。
他潜入了言萝的房间,忽然听到骨碌碌的动静。
“什么声音?”林世英疑惑,低头看去。
一个人头,掉在了他的脚边。
大房,大少爷林世朋躺在屋子里。
“水,给我喝水,人都去哪儿了!”他不满地嚷嚷。
平时守在外面的丫鬟,都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竟无一人回应。
林世朋撑着沉痛的身子坐起来。
他被厉鬼伤的厉害,头上的包到现在都没有消肿。
稍微一动,就牵扯到伤口,嘶嘶抽痛。
林世朋:“今晚说什么也要让楚玥先给我医治。”
他爹大老爷双腿断了,楚玥的锦鲤鸿运却只能先救一人。
林世朋想去拿水喝,但浑身实在疼的厉害。
正想发火,门口却传来一道媚人的声音。
“大少爷别生气,水这不就来了?”
娉婷倩影推开门,一阵香风伴随着夏日的燥热吹进来。
林世朋抬眼看去,顿时愣住。
站在门口的女人,香肩半露,裹着紫纱一样的衣衫,窈窕身躯若隐若现。
林世朋吞咽口水,喉头上下滚动。
“你是哪房的丫鬟?”
“奴是刚被分来伺候大少爷的人。”女人巧笑嫣然,将水杯递到他唇边。
林世朋正要喝下,忽然想到,中元节那晚,女鬼也是用这个方法骗了他!
他豁然打开女人的手:“你是人是鬼?光天化日,休想骗我!”
茶盏在地上骨碌碌地转了一圈。
女人掩唇一笑,旋身坐去林世朋的腿上。
她主动拉起他的手,按住自己的胸膛。
“大少爷~”女人媚眼如丝,吐气如兰,“你摸一摸,不就知道是鬼是人吗?”
林世朋下意识地抚摸两下,确实是柔软温热的肌肤。
只不过……
为什么她身上有好多细小的伤口?
仔细看去,盘起来的头发里也好似有沙子。
“你……”
“还请大少爷怜惜。”不等他说完话,女人就靠在他的胸膛上。
虽然长相算不上漂亮,可姿态极媚。
一番撒娇,林世朋已经彻底沦陷。
幔帐落下,他亲上那张红唇。
官兵已经搜查完了忠国公的院子,倒是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他们从长廊拐出来,要去大房的时候,林世英连忙拦住了。
“各位官差搜久了,应该口渴了吧,去前院喝口水再搜怎么样?”
官差皱眉:“公务在身,还请公子不要影响我等。”
忠国公让林世英让开:“别胡闹。”
大夫人瞧了一眼,心中冷笑。
林世英是害怕大房搜的太快,二房的东西暴露吧?
“四少爷何必这么紧张,我们大房又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就是,”楚玥附和,“四哥哥,你再不让开,就是你心虚!”
林世英故作为难:“那,那好吧,你们可不可以最后再搜大哥的房间?大哥他还在休息……”
官差看着他闪躲的表情,更加充满怀疑。
“带路,先去搜大少爷的房间。”
林世英变了脸色:“不要啊!”
看他这样反对,官差更加笃定:“来人,带路!”
大夫人跟楚玥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大夫人将楚玥叫去旁边:“这事你跟你大哥说了么?”
楚玥有点紧张:“我说了,可是没说完,他就不耐烦,让我滚,别打扰他休息。”
被女鬼中伤以后,林世朋性情大变。
大夫人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忽而苍白:“不好!”
她急忙赶去林世朋的院子,却为时已晚。
官兵们已经踹门,闯了进去。
连带着忠国公在内的所有人,都看见了林世朋衣冠不整,抱着一个女子又亲又搂。
当大家闯进来的时候,方才还媚眼如丝的女人,忽然发出短促而惊恐的尖叫。
她从床上跌落下来:“各位官爷救救我,他强迫我!”
说完这句话,阿花瞬间从那她身上脱离下来。
女人晃了晃,晕倒在地上。
林世朋惊愕地看着她,拼命摇头摆手。
“不是,我没有强迫,是她自愿的,是她爬我的床!”
看到那女人的脸时,大夫人神情僵住。
忠国公一步跨过去,巴掌狠狠抽在了林世朋的脸上。
“下作的东西!还敢在府邸里搞这种不三不四的事!”
官差拧眉打量那昏倒的女人,忽然觉得她很眼熟。
从袖子里掏出通缉启事,两相对比,竟跟那逃走的山贼大当家妻子,一模一样。
“按住他!”官差一声令下,林世朋被扼住了喉咙。
当佟清雨推着林礼赶来的时候,整个屋子已经乱成一团。
大夫人一直在求情,让官差不要带走林世朋。
原来不仅发现林世朋窝藏的女人,竟是山贼妻子,还在他床下的地砖里,发现了十袋私盐和账据!
人赃并获,林世朋声嘶力竭,坚称东西不是他的,女人也是自己找上门的。
但官差哪里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
当场就将他和那名女子都带走了。
林世朋叫嚷:“母亲,救我啊,我是被冤枉的!”
大夫人跪在地上,恳求忠国公:“父亲,求求您出面救下世朋,他如果被关押在大牢里,他的前途就毁了呀!”
忠国公脸色凝重:“窝藏山贼,贩卖私盐,你让我有什么脸面求情!”
他甩手,掀开大夫人,转而重步离去。
大夫人跌坐在地,哭的肝肠寸断,一口气没上来,竟直接昏了。
楚玥惊呼:“娘!”
看着如此纷乱的场面,二夫人和佟清雨对视一眼。
二夫人背后冷汗直冒,她根本不知道,藏在她屋子里的私盐,怎么到了林世朋这里。
总之,她现在是安全了。
“三弟妹,我也头晕的厉害,世朋真是吓到我了,我得回去休息休息,可否请你帮我留下来善后?”二夫人问。
她原本管家,按理说现在她应该挑起大梁,将家中混乱平息。
佟清雨见二夫人脸色苍白,点了点头:“二嫂去休息吧。”
丫鬟们将大夫人扶回房间,楚玥想跟着进去伺候,被王妈妈直接推了出来。
“害人精,你来了大房以后,我们就没遇到过好事!你等着吧,看夫人醒来怎么收拾你!”王妈妈说罢,砰的关上房门。
楚玥心头狂跳。
怎么会这样,她也不清楚。
明明她都用锦鲤鸿运祝福了此事,一定会按照她所说的,心想事成啊!
若按她的计划,二房会因贩卖私盐,赔光家底!
三房也会因为窝藏山贼,而被皇上处罚,林礼就不能去上任了。
到时,她再联合大夫人,说言萝不灵,将她逼走。
怎么会事与愿违,怎么会!
楚玥猛然想起什么。
“一定是言萝搞鬼!”她从地上爬起来,发疯似的朝三房跑去。
此时,忠国公府门口,秦湛从马车上下来。
他仰头看着府邸牌匾:“这就是阿萝现在住的地方么?”
在他眼里,国公府上空横亘霉运,只有一块是干干净净的。
住在这样的地方,气运一定不好。
他不是给了阿萝锦鲤鸿运的玉盘吗,难道她不曾用上?
秦湛拧眉,迈步进府。
不止大房在想对策,二房和三房也关起门来复盘昨夜的事。
二夫人喜滋滋的,管家权到手,她看谁都顺眼。
就连平时她总说二老爷胖如牛,现在也觉得眉清目秀了起来。
“有了管家权,什么都好办了,大嫂压我数十年,我总算扬眉吐气一回。”
“娘,我昨晚在三房的院子里,睡的特别香,根本没有听到任何鬼哭狼嚎,刚看见你跟我爹的惨状,我以为你们是装的!”林世英说。
二老爷嚼着茶梗,回忆这件事,也觉得怪异。
“三弟自幼招脏东西,总是莫名其妙地走背运,谁能想到,他竟好起来了。”
“我看不是他的功劳,而是三房收养的灵女言萝,是个真真儿有几分本事的人。”
二夫人说着,有些惋惜:“早知道抢她做咱们的女儿了。”
二老爷点头:“就是,我早就看出她不平凡。”
“马后炮!孩子哭了知道奶了,人都走二里地了你知道追了,还说早知道?早知道你怎么不早抢?”二夫人瞪眼训斥。
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的二老爷默默闭嘴。
他附和说话,怎么还要挨骂!哎,做男人,真命苦。
林世英转动眼睛:“娘,既然要感谢言萝妹妹,就该请她来咱们院里吃饭啊,多联络感情。”
“您只要比三婶对她好,她肯定想做您的女儿。”
二夫人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我儿就是聪明,来人,一会帮我去三房跑一趟,就说晚上我请三房一家过来用膳,要是三弟和三弟妹都不想来,让言萝代表他们来也是好的。”
“别,”林世英拍拍胸脯,“我亲自去吧。”
此时,三房,佟清雨的屋子内。
窗台上大朵大朵的并蒂芙蓉,开的粉嫩鲜艳。
地上挨着墙角放置的一盆盆紫藤萝,色泽靡丽。
在这样充满芬芳的房间里,能让人感觉到心神都平静了。
林礼坐在母女俩对面,说:“言萝……可以留下,但是以后不许再自作主张。”
言萝两只小手抱着点心,吃的满脸小芝麻。
她抬头看来:“三爹不赶我走啦!”
林礼不自然地别开头。
多年来,他因八字特殊的缘故,受尽阴魂骚扰。
中元节是最严重的日子,他总会因为自己的阳气不足,被鬼上身。
他的腿,也是在那个时候坏的。
有厉鬼操纵他伤人,差点杀了凉王的儿子,所以凉王才出手打断他的腿。
清醒过来以后,林礼知道自己是无辜的,可又无处伸冤。
说他是被鬼上身才要杀凉王世子,谁信?
纵使他文武双全,皇上也不愿意保他。
这么浑浑噩噩的人生,他以为一辈子都要这么度过了。
没想到,言萝的出现,竟改变这一切。
曾发誓见林礼一次打一次的凉王,竟在御书房里,向他低头赔罪。
回府的路上,林礼就在想,或许言萝的出现,也没那么坏。
她不会被自己连累,反而还能保护他们这个小家。
佟清雨搂着言萝的小肩膀,用帕子温柔擦拭她脸上的芝麻。
“以后言萝就可以放心留下来了。”
言萝用小手,左边牵起林礼,右边拉着佟清雨。
“太好了,”她眨着明亮的大眼睛,“我有爹爹和娘亲咯。”
小家伙把他们俩的手搭在一起,林礼和佟清雨抬眸,对视一眼。
两人如同触电般,飞快地将手收回去。
言萝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咳,”林礼英俊的面孔上划过一抹不自然,“金丝菊被烧的事,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
“三房当中有仆从被收买了,你作为三房主母,可以以此为借口,换一批你信得过的下人。”
佟清雨看着他,有些惊讶。
他竟教自己如何管家?
以前林礼是绝对不会管这件事的。
他总是一副什么都行死了最好的态度,浑浑噩噩地生活。
不是发脾气,就是摆冷脸。
但重新任职这件事,似乎给了他新的动力。
佟清雨:“我知道,正准备腾出手来解决此事。”
林礼点点头,沉默一瞬,又主动找话题:“你也一年没回家了,倘若你想回家看看,可以去,如今二嫂当家,她会管的松一些。”
言萝悄悄地跑出屋子,将独处的时间留给林礼和佟清雨。
小家伙刚走到院子,就看见林世英大摇大摆地来了。
一看见她,笑的跟花儿一样。
“萝儿妹妹~”声音腻人。
“大白天见鬼了。”言萝冷着小脸,背过身去。
“哎!别走啊!”林世英跑过来,挡在她面前,“三叔三婶在不在,我来替我娘传话。”
言萝皱起小眉毛:“他们现在没空。”
没空?林世英疑惑。
忽然,他想到什么,眼里划过一抹坏笑。
没想到三叔三婶感情那么好。
“那好,我跟你说也是一样的,我娘今晚要请你们过去吃饭。”
“我不去。”
“你先问问三叔三婶,再拒绝,好不好?”林世英哄小孩的语气。
言萝不理他,他就追着她耳边说话。
“好妹妹,你就来吧,我娘在二房养了两个厨子,其中一个还是宫里退下来的御厨,保证做菜合你口味。”
“我又不馋。”言萝小奶音抱怨,一边说,一边从兜兜里掏出肉干,放在嘴里磨牙。
看着她吃东西,林世英暗中偷笑。
这还说不馋?哪个小丫头随身带零食!
“萝儿妹妹,你这三房真是灵啊,昨晚我看见你屋子里有个人头,还会说话!”
“本来是将我吓晕了,后来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院子里有东西发光,抵着门的位置。”
“你偷偷告诉哥哥,你是不是养了什么小鬼,能帮你护佑三房?你能不能也护一下四哥?四哥给你买糖糖。”
言萝眯眼看着他:“你真想求护佑?”
林世英点头如捣蒜,崇拜地看着她。
言萝指着门口:“很简单,你出了这个门,向南走,一直走看到花园再左拐,再向西走十步,然后跪下来磕个头就好。”
林世英马上照做,转身念念有词地出去。
“左拐……向西十步……”他终于来到了言萝说的地方。
一抬头,茅房近在眼前。
身后的随从急了:“四少爷,她耍您!”
林世英负手,看着茅房,竟然露出微笑。
他啧啧摇头:“她都开始跟我开玩笑了,我这妹妹真调皮啊,不过女孩子坏一点好,在外面不吃亏,嘿嘿。”
随从愕然地看着自家四少爷的笑颜。
四少爷是不是疯了?以前睚眦必报,现在鸭子大笑。
宫里,凤仪宫中。
秦湛面孔苍白俊冷,靠坐在椅子上。
皇后说了一连串要赏赐给忠国公府的东西,他都无动于衷。
只在皇后停下来以后,秦湛才忽而开口:“我想出宫,去一趟忠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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