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林越苏子秋的武侠仙侠小说《林越苏子秋天道秘闻小说》,由网络作家“不在意中人”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林越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坐在主位上的这个年轻男子。这位夏鸿氏的大人物到底是怎么想的?郡守府一家送的礼明明是最贵重的,足足九颗元气珠,而且还替这位夏列公子骂了那林越,怎么就要被杀全家了?青都郡守一家更是脸色瞬间惨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以是可以。”百里凤至瞥了一眼青都郡守一家,淡声道:“以您的身份,杀一个小小的地方官也没多少麻烦,不过巡天使就快到了,这或许会影响到巡天使对您的印象。”“这样啊。”林越摸了摸下巴,微微颔首道:“行吧,那就等巡天使走了再杀。”他转头对郡守府一家笑呵呵地说道:“让你们一家多活几天,好好和家人聚一聚吧,最好多和小妾欢好几次再送出城去,这样说不定还能留点香火。”夏列这个人设,就应该这...
《林越苏子秋天道秘闻小说》精彩片段
林越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坐在主位上的这个年轻男子。
这位夏鸿氏的大人物到底是怎么想的?
郡守府一家送的礼明明是最贵重的,足足九颗元气珠,而且还替这位夏列公子骂了那林越,怎么就要被杀全家了?
青都郡守一家更是脸色瞬间惨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以是可以。”
百里凤至瞥了一眼青都郡守一家,淡声道:“以您的身份,杀一个小小的地方官也没多少麻烦,不过巡天使就快到了,这或许会影响到巡天使对您的印象。”
“这样啊。”林越摸了摸下巴,微微颔首道:“行吧,那就等巡天使走了再杀。”
他转头对郡守府一家笑呵呵地说道:“让你们一家多活几天,好好和家人聚一聚吧,最好多和小妾欢好几次再送出城去,这样说不定还能留点香火。”
夏列这个人设,就应该这么用。
在场众人都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直冒。
当众要杀人全家,还说让人好好和家人聚一聚,甚至还让小妾留点香火?
“不……”
青都郡守豁然跪了下来,脸色苍白地说道:“夏列公子,我徐家可是有何处地方惹得您不快了?倘若有,一定是误会,还请您明鉴,我徐家上下对您只有仰慕之情,又怎么敢得罪您呢?”
徐明礼也是吓得双腿发软,不住地打颤,顺势就跪了下来。
他仰起头,声音微微发颤地说道:“夏列公子,可是在下说错了什么话吗?上个月,我徐家为了帮助公子您,还揭发了涂道长的真实身份,这条线索就算没帮上您,您也不至于杀我徐家满门吧?”
“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更烦了。”
林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说道:“就是因为你们提供的错误引导,以至于我家百里统领没能第一时间找到我,还害得她惹上了神霄门高人。”
他顿了下,又嗤笑道:“更何况,林越仅凭凡人之身就能致使本公子到如此境地,也是你有资格辱骂的?”
十足的夏列范。
百里凤至则是听得有些无言以对。
不过,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无论是夏列还是林越,都必然会这么做。
毕竟,青都郡守府此番前来明显是想让涂老道死。
“这……”
徐明礼有些崩溃了,咬着牙说道:“我们徐家并没有丝毫得罪你的意思,就因为这个,你就要灭我徐家满门?”
林越懒得理会他,只是随意道:“找人把他腿打断。”
百里凤至颔首道:“是。”
当即轻声喝道:“来人,将此人双腿打断。”
立刻有两名亲卫军近侍从门外走了进来,一人抓住徐明礼,另一人便拿起手中连鞘刀,准备将其双腿打断。
“慢着。”
青都郡守忍不住说道:“夏列公子,虽然在下不知何处得罪了您,但您好歹也要给个说法吧?”
“先停下吧。”林越看了他一眼,叹息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公子我也见不得这种惨状,也不忍心听人惨叫。”
他挥了挥袖袍,“拖出去再打断,记得拖远一点,别让我听到。”
青都郡守闻言一愣,随即有些颓然无力地跪坐下来,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相比于他近乎心灰意冷的平静,他的三个儿子就要激动多了。
尤其是徐明礼,那不甘嘶吼的样子,若是再晚拖出去一会儿,只怕是连夏列的祖宗都要被关切问候了。
林越自然不在意。
这种时候,夏列这种喜怒无常的神经病确实好用。
哪怕按照原来的机会,没有取代夏列的身份,他也准备找机会处理郡守一家。
若非郡守府这家人,也不至于把涂老道都牵扯进来,幸好他有这般机缘,否则涂老道这次只怕也会丧命。
待郡守一家都被请出观星楼,林越这才看向百里凤至,说道:“把郡守府封了,然后派人查查,这种当了几年郡守就捞了几十万金的父母官,依照律法,抄家下狱,然后死在牢里也很正常吧?”
“能贪这么多,上面的牵扯应该不小。”百里凤至轻声道。
“那我就管不着了。”
林越懒洋洋地看向堂内众人,微笑道:“公子我心善,见不得这种剥削民脂民膏的狗官存活于世,故而一时没忍住,还望诸位莫要见怪。”
正厅内的众人此时也只能勉强陪笑,还要夸赞些“公子大义公子持正不阿我等不屑与之为伍”诸如此类的屁话。
在场能走到这一步的人,谁都敢对着良心发誓说自己是干净的。
毕竟早就没有良心了。
“说了这么多,本公子也累了,送客吧。”
林越挥挥袖袍,便下了逐客令。
待众人离去,观星楼正厅内就只剩下林越和百里凤至二人。
“殿下。”
百里凤至忽然开口道:“皇族派遣的巡天使最迟这一两日之内就会到了,您确定不用多准备准备吗?”
林越心中一凛,眯起眼,缓缓转头看向她,问道:“准备什么?”
百里凤至沉默了一下,说道:“殿下有准备就好。”
林越也沉默了少许,嘴角泛起一丝弧度,说道:“说起来,我还真有些事情还没做,等巡天使来了,说不定就来不及了,正好你跟我一起。”
“是。”百里凤至颔首道。
“对了,你先换一身衣服。”林越打量了她一下,“你这身战袍也太招摇了。”
……
醉春楼。
“公子您这是来找人,还是寻欢?”
醉春楼大堂,涂脂抹粉的老鸨诧然看着林越,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林越身后的百里凤至,心中满是古怪。
虽然这姑娘衣着朴素,还戴着银色面具,挡住了大半的面容,但以她多年识人的眼力,一看就知道是大美人。
带着这么一个大美人当护卫,还跑过来逛青楼?
“来青楼当然是寻欢作乐。”
林越懒洋洋地说道:“我听说你们醉春楼有个叫晓月的姑娘?”
老鸨微微一怔,随即有些为难地说道:“是有,不过晓月姑娘只卖艺不卖身。”
“无妨,我也只买艺不买身。”
林越随意指了指身后的百里凤至,“看到没?公子我不缺美人,只是我家这美人一点才艺都不会,所以本公子来你这醉春楼找乐子。”
老鸨却是不敢应承什么,只能勉强陪笑,因为她发现站在后面那位大美人,那双漂亮丹凤眸里的寒意,似乎都能把整个醉春楼的男客都给冻得不举了。
“晓月姑娘正好闲着,我现在让她去梳妆准备,公子您楼上雅间请。”
老鸨也不好多说,当即带着林越上楼。
进了雅间,很快就有侍女上茶。
待侍女退出去了,百里凤至先拿起茶杯嗅了嗅,又喝下一口,默默感受了半晌,这才放下茶杯,说道:“无毒,殿下请喝吧。”
“说不定是慢性毒呢?这么短时间也能感受得出来?”
林越笑吟吟地看了她一眼,随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那公子还喝?”百里凤至问道。
“我们这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嘛,我自然信得过你。”林越随意道。
百里凤至暗叹一声,还是解释道:“武修打破四象天关之后,对于自我肉身灵觉极强,任何异常变化无论快慢,都能敏锐察觉。”
“哦?”林越恍然。
不过,他对一般的毒已经完全不怕了。
九死无我这神通,恢复力惊人无比,毒素的侵蚀也能轻松化解,就连困魂水和化骨粉这两种奇药,对当时觉醒神通的夏列也是全无作用。
“你不好奇本公子为何来这醉春楼吗?”林越问道。
“确实不知。”
百里凤至微微蹙眉道:“莫非殿下真是为了寻欢作乐?”
她总觉得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林越哑然失笑道:“寻欢作乐的时候,也最有可能被刺杀,难道你还要在床前守着我?”
百里凤至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但还是强行逼自己不去想像那个羞耻尴尬的画面,硬着头皮说道:“护卫殿下乃末将职责所在,末将自然应该守着。”
“不愧是百里大统领,当真是赤胆忠心,比你那位心腹护卫要尽职多了。”林越抚掌赞叹。
百里凤至微微一怔,低沉道:“殿下此话何意?”
林越往后一靠,懒洋洋地说道:“没什么,只是我被那林越设计抓住的时候,你派来保护我的那位心腹护卫,因为在房间外守着,所以才没有及时察觉。”
百里凤至沉默了半晌,才缓缓道:“殿下放心,林越这等难以理解的异数还是极少见的。”
“是吗?”林越笑了。
这时,百里凤至说道:“公子,你要找的那姑娘快进来了。”
“别人叫晓月。”林越问道:“让你准备的钱呢?带了多少?”
“五千金票,还有零用的几百两银票,够用吗?”百里凤至问道。
林越哑然,摇头道:“用不了那么多,又不是镶钻的,而且只是买艺,一百五十金就够了。”
镶钻?百里凤至听着有些奇怪,不懂是什么意思。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衣着漂亮却颇为严实的年轻女子进了雅间,怀中还抱着一面五弦檀木琵琶,虽然戴着一层薄薄的面纱,但看得出来样貌还算不错。
“公子。”
晓月姑娘走进雅间后,却是有些疑惑地问道:“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吧?”
听老鸨说有人指名要见她时,她还以为哪位熟客,但这位公子分明是陌生面孔,身后还跟着一个似乎很漂亮的女护卫?
“算是吧。”林越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道:“晓月姑娘会弹琵琶?弹一首你拿手的曲子吧。”
晓月姑娘心中觉得有些古怪。
以往那些客人少不得也得和她多聊几句,或者是让她摘下面纱,甚至是谈价钱想和她春风一度的。
今天这位客人怎的上来就让她弹曲?
或许真的是朋友介绍来听曲的吧。
晓月姑娘心中也暗松了口气,当即抱着琵琶跪坐下来,轻轻拨动象牙轴象,略一回想曲谱,便低首闭眼,指尖轻拂琴弦,开始拨弄勾打,弹奏了起来。
林越也细细听了起来。
不多时,一曲终了。
“果然不错。”
林越抚掌赞叹,随即拿出百里凤至给他准备银票和金票,放在桌上:“这是赏你的,够钱赎身就早些脱身吧。”
百里凤至看了一眼,不由得暗想,弹个曲这么赚钱吗?
晓月姑娘也很有大家风范,没有看桌上的银票,只是问道:“公子还想听些什么曲子?”
“不必了,一曲足矣。”
林越笑着站起身来,便带着百里凤至往雅间外走去。
晓月姑娘微微一怔。
只听一首就走了?
她走到桌前一看,不由得呆住了。
桌上竟然放着一百两金票,以及五张一百两银票!
一时间,她整个人都有点愣住了。
她偷偷藏在城北老槐树下的大半身家也不过只有一百五十两银子罢了。
而这位公子给的,居然比她偷藏的还要多十倍?
……
“好了。”
出了醉春楼,林越心情愉悦地伸了个懒腰,说道:“我们回去吧。”
近些天也就取了这么一笔钱罢了,现在总算是还上了。
“公子这就好了?这么快?”百里凤至愕然问道。
“……我总觉得你在阴阳怪气我。”林越无言以对地瞥了她一眼。
“何谓阴阳怪气?”百里凤至疑惑道。
“没什么,随便听听曲罢了。”林越微微摇头。
随便听听就花了一百五十金出去,还什么都没做,真够败家的……百里凤至也只能腹诽了。
林越心情愉悦地走在街上,随意欣赏着人来人往的烟火气。
这些天来,他几乎从来都没有这般轻松地逛过街了。
今日压力一去,看什么都觉得颇为美好。
忽然间——
“铛!”
一声如敲击洪钟大吕般的震响,陡然在林越的脑海中炸响!
与此同时,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瞬间静止了。
街边的蒸笼烟水气,路人来往时的笑脸,贩夫的吆喝叫卖声,小孩的哭闹声,一切都静止了。
万籁俱寂,钟声回荡。
“今天的来了。”
林越饶有兴趣地聆听起来:“几响的?”
“铛!”
“铛!”
“铛!”
又是连续三次高亢宏大的钟声炸响,随即响起了一个虚幻缥缈的低语声,在他的脑海中轻声诉说——
“你知道吗?你家地下一丈七尺深处,埋藏着一尊黑玉棺,棺中隐藏着一个足以让天下武夫疯狂的秘密,但在你打破四象天关之前,万万不可打开,否则你必死无疑。”
炽烈的热流中,林越的容貌和身形都在急剧变化。
不一会儿,他就变成了一个身材高大,皮肤略显黝黑的中年男子,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眯缝眼。
“诶?”
鱼十七错愕地看着林越,“你这是怎么变的?居然连气息和境界都变成了四象层次的修行者,你变的是谁呀?”
林越嘴角微微翘起,用略显低沉磁性的声音说道:“当然是贪天门的自己人。”
随即,他便径直往城门口走去。
鱼十七一怔,连忙跟上他,口中还碎碎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青都的西城门口,此时正守着四名身穿金甲的武修强者,四人的气息隐隐与天空中那飞舟所设的结界相连,显然受结界保护。
林越一言不发,径直走了过去。
那四人看到林越走来,先是一怔,随即纷纷拱手揖礼,开口问候:“见过师叔。”
其中一人问道:“听闻师叔受了伤,怎么不在飞舟上养着,还下来了?”
果然……林越心中一喜,当即顺着众生相带来的性格影响,懒洋洋地说道:“伤又不重,出去办点事。”
那四人彼此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有些为难地开口道:“师叔,代门主命我等彻底封锁青都,师叔您现在离开是不是……”
“怎么?”
林越瞥了那人一眼,说道:“连我都不能出去了是吧?”
那人连忙说道:“师叔您这是说的哪的话,只是……”
“行啊,你们一个个翅膀都硬了,非要这么按部就班的也行。”
林越任由众生相所带来的情绪影响着他,懒洋洋地说道:“我这就去找代门主亲自来和你们说,请你们放我这位师叔出去。”
说完,他便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
“哎,师叔,您留步。”
林越刚转身走出两步,四名守门弟子便有一人快步追了上来,陪笑道:“师叔这又是何必呢?哪需要麻烦代门主,我们这就给您开门。”
“合规矩吗?”林越瞥了他一眼。
那守门弟子连忙说道:“当然,只要用破法宝镜确认一下就行了。”
破法宝镜?
林越心中一突,但到了这份上,也只能相信众生相了。
堂堂五响级秘密得到的宝物,应该不至于被这几个贪天宗弟子都能使用的宝镜,这么轻易看穿吧?
林越保持着神色平静,来到城门口,只见城门的门洞墙壁上,正斜挂着一面边缘雕刻着日月星辰的巨大铜镜,正好将经过城门的人都尽收镜内。
“师叔您站这儿就行了。”那守门弟子恭敬道。
林越平静地站在城门的门洞内,任由那挂着的破法宝镜将他映照在镜内。
宝镜缓缓亮起一层莹润的光泽,几名弟子仔细看着镜内的林越,发现这位师叔并无丝毫变化,顿时都松了口气。
“师叔,我等这就为您把结界打开一道口子。”
四人对视一眼,当即同时拿出一道小巧的赤色令旗,催动法力之下,令旗立刻飞舞着化为一道道赤芒,飞入城门外的茫茫白雾结界之中。
下一刻,那飞舟形成的茫茫白雾结界,立刻缓缓显露出了一条空旷的通道,透过通道隐隐可以窥见结界外的场景。
“师叔慢走。”
那四人纷纷揖礼相送。
林越点点头,随即瞥了一眼身旁的鱼十七。
鱼十七一边念叨着看不见我,一边悄无声息地跳了起来,像是壁虎爬墙一般,贴着城门的门洞最上方,飞快地爬了过去。
斜挂着的宝镜正好照不到她的身影。
虽然不知道破法宝镜能否映照到她,但还是保险点比较好。
林越也堂而皇之地穿过城门门洞,走进了那茫茫白雾之中的通道内。
不一会儿,通道渐渐弥合。
四名守城弟子纷纷收回令旗之后,便继续守城了。
就在这时——
“呼!”
两道身影忽然飞落到了城门口。
赫然是那两位巡天使,老者顾景荣和年轻男子裴斌。
“见过代门主,长老。”
四名守城弟子一见,连忙恭敬行礼。
裴斌微微皱眉道:“你等方才为何开启结界?”
其中一名守城弟子微微一怔,说道:“回禀长老,方才屠师叔有事要离开青都,所以弟子四人才将结界打开了一条通道。”
“屠师叔?”裴斌皱眉喝道:“胡说八道!屠护法正在飞舟上养伤,怎么可能出城?”
“遭了。”
那老者顾景荣眼神微变,立刻一翻手取出了一杆黑色令旗,而后一挥手中令旗,便化作流光飞向了城外。
很快,老者便飞出了结界的茫茫白雾,悬浮在半空中探查着周围。
但四野苍茫,官道笔直,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影。
“呼。”
那年轻男子裴斌也飞了出来,凌空站在老者身旁,皱眉道:“可有发现?”
“那丫头有多快你也知道。”
老者微微摇头,又说道:“听说这位殿下拥有变化类的先天神通,但他又未曾见过屠护法的真面目,是怎么做到的呢?”
那年轻男子也皱眉道:“方才守门的四名弟子说,他们用破法宝镜检查过了,但并未发现异常。”
“破法宝镜也看不出来?”
老者有些吃惊地说道:“这位殿下连五行天关都还没破,就算是先天神通的变化,也不可能瞒过破法宝镜吧?这宝镜乃是求剑舟的一部分,可透过法理窥探真实,四象层次的修行者即使擅长变化,也无法躲过才对。”
年轻男子裴斌沉吟了半晌,轻声道:“那就说明……或许他并非是用先天神通变化的。”
他眯起眼睛,“或许,是利用某件擅长变化的异宝?”
“这样的宝物,天下间也不多吧。”老者顾景荣缓缓道:“没想到这位殿下还有这等福缘,果然非同一般。”
而年轻男子裴斌却是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这等宝物,还是以我贪天门昔日的镇门之宝众生相为尊,只可惜,门主转世之后还未能觉醒全部的前世记忆,尚未找回众生相,便已身死……”
老者顾景荣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还在想这些吗?帝鸿城并非善地,皇子之争更是天下间最可怕的斗争,还是远离为好。”
“我知道,只是……”
他并未说什么,只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我们回去吧。”老者顾景荣摇头道:“这位殿下走了也好,虽然和计划预计的不同,但看样子也不错。”
……
晨光熹微。
青都城以西,五里之外的密林深处。
深秋冰凉的露水缓缓滴落在鱼十七的脖子上,顿时让她一个激灵。
“安全了吗?”
林越靠在一颗树旁,随意单手按在脸颊上,当即控制众生相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应该没事了。”鱼十七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
她这才转身看向林越,不由得一愣,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怎么变回来了,你刚才变得谁呀?那些人怎么叫你师叔?”
“我也不知道是谁。”
林越随意道:“我只是变成了一开始来青都的假巡天使而已,贪天门让他打头阵,交给他这么重要的任务,所以我猜他应该是重要人物才对。”
他之前变化的中年男子模样,就是前两天那个假扮巡天使‘谢怀贤’,还自称贪天门的魔道之人。
当时,此人被百里凤至打伤,他特意找到了此人留下的鲜血,用众生相解析了。
这次果然派上了用场。
昨晚他仔细回想思索之下,也明白了贪天门派出第一位假巡天使的目的。
第一个假巡天使一来就找茬,故意认定了他不是皇子,只怕根本就没有想过成功,被百里凤至击退逃走之后,还演了出戏,让第二批巡天使抓住,以此增加第二批巡天使的可信度。
而且,如此一来还给了第二批巡天使驻留青都的理由。
虽然林越到现在也没懂,第二批假巡天使为什么一定要驻留青都,但其中肯定有他不知晓的某种理由。
不过,如此一看,第一个到来的巡天使明显是给第二批假巡天使‘垫’的。
否则也达不成现在的局面。
所以,第一个假巡天使谢怀贤,必然是贪天门一伙的人。
而且这么重要的任务,肯定也不是小角色。
“贪天门的?”
鱼十七歪着头打量了一下林越,点了点头说道:“气息那般无相难测,确实是贪天门一系的功法。”
“四象层次的修行者,在贪天门也算是有些地位吧?”林越问道。
鱼十七立刻点头道:“如今贪天门式微,曾经的门主陨落后,贪天门根本没有大修行者,四象层次就是高层了。”
林越微微颔首。
门主陨落?
式微之后还这般实力,曾经的贪天门该有多么强大?
“现在我们去哪里?”
鱼十七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你认识去帝鸿城的路吗?”
“我不认识。”林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就算我认识去帝鸿城的路,我也不敢去。”
“为什么呀?”鱼十七疑惑道。
“因为很危险。”
林越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不是说,真正的巡天使已经被杀了,不会再有巡天使来接我了吗?所以,明显有人不想让我去帝鸿城。”
“我能保护你啊。”鱼十七拍了一下胸脯,随即又弱弱道:“不过连巡天使都被杀了,好像是有点危险。”
林越微微挑眉,问道:“你的实力和巡天使比怎么样?”
“差不多吧,我顶多稍微强那么一点点。”鱼十七有些底气不足地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这不就是了。”
林越说道:“所以,我这样去帝鸿城肯定是不行的,我也不认识路,必须要有足够的保镖带路才行。”
“保镖?”鱼十七不太懂,“你还认识其他强者吗?”
林越唇角泛起一丝笑意,说道:“不是刚认识了一批吗?比如……贪天门,那座飞舟看起来就很有安全感,不是吗?”
“啊?”
鱼十七懵了,“贪天门虽然假冒巡天使,但怎么可能帮你?”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有机会的。”
林越微微眯起眼,说道:“不过,这也需要你来帮忙。”
“我?”鱼十七更加懵了。
“走吧。”
林越往密林外走去,“我带你去一个秘密地方,不过你要发誓,不能告诉任何人,你要是答应,我就带你去,否则你就在这里等我。”
“喔……那我发誓。”
鱼十七想了下,点头道:“我死也不会告诉别人,要是我把你的秘密告诉别人,我就立刻遭天谴而死。”
“行了。”林越笑了,说道:“走吧。”
赤子之心,还是值得信任的。
在鱼十七异常迅速地飞奔赶路之下,不一会儿就到了二十几里外的一座矮山脚下。
上次林越开着马车来这里,足足用了一个小时,这次却是半盏茶就到了。
上了山之后,很快就找到了山腰上那片迷踪阵般的茂密石林。
按照“逢高向左,逢矮向右”的诀窍,不一会儿就穿过了这片错落有致的石林。
眼前豁然开朗,来到了一片平坦的山壁前。
“到了,我带你进一个秘密山洞,你别告诉别人。”林越摸了摸鱼十七的脑袋。
“那我死也不说。”鱼十七认真地点头道。
林越观察了一下山壁上方,找到那块突出来的椭圆形巨石之后,便走到了巨石的正下方。
“看,就是前面。”
林越指着前方的石壁,说道:“你全力以赴往石壁上撞,就能进去了,切记不要施展任何护身手段,用最快速度撞上去。”
鱼十七眨了眨眼睛,点头道:“喔,好的。”
林越不由得笑了。
这赤子之心的丫头还真是一旦相信一个人,就毫不怀疑,也太容易被人被卖了数钱了。
他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无奈道:“笨丫头,你就不怕我骗你吗?万一我骗你,你这么全力撞上去,撞死了怎么办?”
鱼十七啊地一声捂着自己的脑袋,委屈地回头望着他,“可是我能感觉到,你没有说谎啊。”
林越微微挑眉。
好吧,看来这丫头能好好活到现在,也不是偶然。
“行,进去等我吧。”他拍了下鱼十七的后背。
鱼十七噢了一声,当即微微矮身,就猛地朝着前方的山壁冲了过去,整个人都化为一道极速的幻影,闪电般地撞在了山壁上,然后没入其中。
林越也不犹豫,紧跟着双足用力,猛地一蹬地面,便冲向了山壁。
进入这山洞的方法,就是全速撞上去。
不管什么层次,除非修为能够超过洞府主人,否则必须遵守。
此时林越修炼古神之道小有进展,身躯已经超过常人极限,虽然未曾习武,力道控制、气力爆发等方面不如武者,但身躯绝对是他更强。
而他现在的速度也比过去快得多,眨眼间就穿过了这段距离,冲入了山洞内。
山洞内一片幽暗。
林越拿出长明珠,发现鱼十七正在洞口等着他。
“进来吧。”
林越对她笑了笑,说道:“我修为不够,需要你帮我取一些东西。”
夕阳似火,以天地作烘炉,熔万物为丹霞。
暮色渐至,驱金乌于西极,揽太阴至九天。
余晖下,此时的青都已然被茫茫白雾所笼罩,上空更是悬着一座巨鲸似的飞舟。
飞舟内,一处厅堂般宽敞的房间之中。
一颗颗长明珠柔和的光辉映照着八道列坐的身影,主位上赫然是那老者顾景荣。
两侧的座椅上则是裴斌在内的七位贪天门长老,所有人都戴着一张遮住上半张脸的木质面具。
每个人的面具上都刻着一个‘真’字,面具的眉心处还能看到一道竖眼。
“那位殿下至今都还没有回来。”
坐在左侧末位的一年轻女子轻声道:“一点消息都没有,该不会出事了吧?”
坐在她对面的一名中年男子开口道:“不至于,皇子若是身死,那必然会引起整个大雍境内的天地共鸣,现在也没有任何动静,能出什么事?”
“但这位殿下毕竟是离开了青都,不在我们掌控之中了。”
裴斌微微皱眉道:“如今的状况,已经和我们的计划完全不同了,万一他真去了帝鸿城该怎么办?”
主位上的老者顾景荣沉吟了少许,说道:“我观那位殿下是聪明人,应该看得出来……有人不想让他去帝鸿城,甚至不惜灭杀巡天使,他应该不会冒冒失失地前往帝鸿城才对。”
“帝鸿城啊……”
一书生模样的男子感叹道:“京州虽是天下的中心,繁华至极,还推行新规,但终究不是什么善地,连门主那般不世出的英才,也栽在了帝鸿城。”
厅堂内逐渐沉默了下来。
“只希望这位殿下明智点,莫要入那帝鸿城。”
右侧座一头发花白的妇人叹息道:“否则我等还是远离为好,若是再掺和进皇子的斗争中,只怕我贪天门有灭门之险。”
“倘若这位殿下真的要去帝鸿城,我等避开便是。”另一男子说道。
“只是苦了那孩子……”一年轻女子叹息。
这时——
“嗯?”
坐在主位的顾景荣忽然露出了一抹惊容,“有两道气息接触到了求剑舟的结界。”
“难道是那位殿下回来了?”
“总算回来了。”
“没去帝鸿城就好。”
众人闻言似乎松了口气。
而老者顾景荣却是深深地皱眉道:“恐怕并不是那位殿下,我透过求剑舟结界感知到的气息,一道是五行天关层次的修行者,而另一道气息高深莫测,晦涩如法理交织,恐怕是大修行者……”
“什么?”
“大修行者?”
“不可能。”
“大修行者怎么可能为此出手?”
“天上那只眼明明在看着。”
众人闻言,顿时一惊。
整个贪天门如今式微,就没有一个能够触动天地法理的大修行者。
但现在却有一位大修行者找上来?
“去见见吧。”
顾景荣长身而起,“对方并未直接攻打求剑舟,想来也是不愿出手的。”
……
青都西城门口。
城门附近的官道旁,一颗茂密的沙枣树下,可见两道身影。
一个身穿锦袍的年轻男子,抱着双臂靠在树下。
树下用于乘凉歇息的大石上,则是坐着一个略显懒散的白袍美人,即使戴着薄薄的面纱也能看出她的清丽脱俗,且身姿高挑修长,皮肤白皙如玉,整个人气质都冷冷清清的,明澈中带着冰冷之意。
不过,她的衣衫却是略微有些不整,宽大的领口微斜,露出了小半片光滑如玉的肩头,让她冰山仙子般的气质中,又多了几分另类的魔性。
她的手中还随意握着一柄连鞘铁剑,看上去平平无奇。
这时,城门方向的茫茫白雾忽然翻腾了起来。
只见三道身影从其中走了出来。
赫然是老者顾景荣和年轻男子裴斌这两位巡天使,以及一身战袍赤烈如火的百里凤至。
三人默然走出白雾结界,看到沙枣树下的两人时,不由得惊了又惊。
首先吃惊的是——
那气息高深莫测,犹如法理交织般晦涩的大修行者,身上穿着绣有金丝云纹的白袍,居然是一位巡天使?
随即吃惊的是——
另一个他们本没有放在心上,打破五行天关的修行者,居然是才觉醒没几天的皇子殿下?
短短数日,打破五行天关?
相较于两个假巡天使的复杂心理,百里凤至却是平静多了。
而且看殿下与这位巡天使相处得似乎挺融洽,她也暗松了一口气,当即快步走上前,拱手揖礼道:“殿下,您回来了,没事就好。”
随即又对旁边懒散而坐的女巡天使揖礼道:“西北关统领百里凤至,见过巡天使。”
而女巡天使只是静静地瞥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演的还挺像那么回事,这丫头回来的路上一直碎碎念,催眠自己没得感情,还挺有用嘛……林越暗自嘀咕。
他对百里凤至笑道:“本宫命大,正好碰到这位巡天使,惊推了那女刺客,救下了我。”
百里凤至一听就知道林越在说谎,给她的留言明明说自己没事,那就说明那少女并非刺客,又何须解救?
不过,她还是拱手道:“殿下贵为皇子,自然福缘深厚。”
这时,那两名假巡天使也走了过来。
“见过殿下,殿下没事就好。”
老者顾景荣轻声道:“看来殿下反而另有机缘,短短数日就打破了五行天关,当真是惊人。”
年轻男子裴斌也客套了几句,随即看向了鱼十七伪装的女巡天使,迟疑了一下,说道:“我等虽然与前辈同为巡天使,但前辈这般修为,应该不是青冥使,而是紫霄使吧?”
我没得感情,我没得感情……鱼十七在心中紧张地碎碎念着,同时懒洋洋地一翻手,取出了一块令牌。
无瑕白玉令,有尊贵的紫意笼罩。
“果然是紫霄使。”
两人当即拱手说道:“在下青冥使顾景荣(裴斌),见过紫霄使。”
鱼十七也不说话,继续催眠自己,装作爱答不理的样子,随意收起了紫霄巡天令。
这倒是让两名假巡天使有些暗自惊疑了。
“不用在意。”
林越随意开口道:“这位巡天使似乎不会说话,我认识她这两天,她始终一个字都没说过,只是给我看了诏书。”
“哦?”
两名假巡天使闻言,对视了一眼,老者当即问道:“殿下见了诏书?”
林越看向鱼十七,“巡天使可否再拿出来看看?”
鱼十七按照林越教她的,淡淡地扫了一眼两名假巡天使,纤手一翻,手中便多了一卷金色的诏书。
她略微摊开诏书,并未显露出诏书上的字迹,但尊贵至极的皇气已然散发开来。
“如此浓郁的皇气……”
“果真是诏书。”
两名假巡天使当即确定了,但还想看看诏书内容呢,却见那女巡天使冷然瞥了他们一眼,便反手收起了诏书。
意思很明显——你们不配看诏书。
不过,两人也不敢要求什么,毕竟他们自知身份是假,又是面对一位高高在上的紫霄使,巴不得立刻脱身而去,哪还敢说什么?
“既然殿下有紫霄使相救,我等也能放下心了。”
裴斌微笑着轻轻拱手,随即又状若随意地问道:“对了,那位挟持殿下的女刺客呢?”
“其实她也不算女刺客,对我没恶意。”
林越平静道:“当时紫霄使现身之后,她就离开了。”
裴斌暗松了口气,说道:“原来如此,殿下能够得到一位紫霄使护送前往帝鸿城,我等也能放心了。”
老者顾景荣颔首道:“既然殿下有紫霄使护送,自然是比我等护送更加安全,而且更隐蔽周全,我等驾驭苦海学舟太过招摇显眼,还是不与殿下同行为好,分两路也更加稳妥,所以……”
他拱手道:“殿下,我等就先行一步回帝鸿城了。”
裴斌也拱手道:“我等驾驭苦海学舟先走一步,也能为殿下吸引些目光,避免再生波折,还请殿下保重。”
二人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显然是眼见紫霄使这等大人物在场,不敢同行多待,避免露馅,想要及时抽身而去。
“行。”林越则是点点头,“二位慢走。”
百里凤至听到林越答应,却是觉得有些奇怪,如果殿下真的愿意让这两个假巡天使离开,何必让她拖延时间留住二人?
而且,她本就怀疑这位紫霄使也有可能是假的……
“锵!”
只听利剑出鞘声响起,一抹寒意流转的剑刃陡然指向了两名假巡天使。
此剑这般惊人的剑意和灵性,显然是一件珍贵的真宝,也只有大修行者的境界才能真正发挥其威能。
二人一惊,皱眉看向这柄剑的主人。
“紫霄使大人这是何意?”
裴斌微微皱眉,轻声开口道。
老者顾景荣则是问道:“莫非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林越也是愕然,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
鱼十七手中握着铁剑指着二人,神色平淡,轻声开口道:“一起。”
林越故作讶异道:“原来你会说话?”
而两名假巡天使则是一怔,明白了这位紫霄使的意思。
“紫霄使大人是让我等与您同行?”裴斌轻声道。
我是冰山仙子,我是冰山仙子……鱼十七心中狂念,表面上稳稳地握着着剑,微微颔首。
“大人。”
老者顾景荣面色不改地说道:“第一位前来迎接殿下的巡天使,在半路上便已被杀害,想来是有人不想让殿下去帝鸿城,不惜犯下这等重罪。”
他真诚道:“所以,老朽认为我们还是兵分两路为好,由紫霄使大人带着殿下更加隐蔽,悄然回到帝鸿城,我等驾驭苦海学舟在前方吸引目光,也能更好的掩护殿下,您说呢?”
鱼十七的剑依然没有放下,只是淡声道:“我不便出手,一起。”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个字还没抖,难为她了……林越暗自感叹。
老者顾景荣和年轻男子裴斌对视了一眼,微微皱眉。
他们也没想到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紫霄使居然这般固执,非要他们一起。
不过,他们也能理解。
紫霄使作为打破三才天关的大修行者,有天上那只眼盯着,的确是不能随意出手的。
除非有诏书明令。
二人想到这一点,也明白这位紫霄使的诏书上恐怕并未准允她随意出手。
裴斌心中一动,当即拱手道:“紫霄使大人,我二人乃是奉太子殿下之命,携诏书而来,诏书上命我等护卫殿下周全,我等认为分兵而行,才是保护殿下的最佳策略,还请您见谅。”
他不卑不亢地说道:“除非您所收的诏书上,明令我等听命于您,否则即使您是紫霄使,也不可让我等违抗诏书。”
鱼十七听得有些迷糊了。
这什么意思啊?
现在这情况,林越也没说啊……
她只能继续在心中狂念我没得感情,我是冰山仙子,面无表情地用剑指着二人。
而两名假巡天使似乎有把握确定这位紫霄使不会出手,只是不卑不亢地迎面直视这柄剑,未曾动容丝毫。
唉……林越暗自叹了口气。
贪天门这两个老狐狸,果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就算是紫霄使亲至,也不足以让这两人俯首听令,似乎算准了大修行者没有诏书就不会出手。
而且,这两只老狐狸恐怕也未必就相信了紫霄使是真的。
毕竟,他之前离开青都时,以众生相伪装成贪天门之人,连破法宝镜都看不穿,这一点对方不可能没有考虑。
在场三位巡天使,没一个真的。
这就只能玩心理博弈了。
按理说,紫霄使作为更高一级的巡天使,应该是占有优势的。
奈何紫霄使是鱼十七这个小憨憨伪装的,她能说好这两句不需要情感表达的几个字台词,都已经是有先天神通的功劳了。
更别说让她跟这两只最擅长骗人的贪天门老狐狸斗了,也太难为人了。
“罢了罢了。”
林越忽然叹了口气,看向两名假巡天使,摇头道:“贪天门确实厉害,我们承认玩不过,还是摊牌吧,你们也别装了。”
老者顾景荣面不改色地问道:“殿下在说什么?”
裴斌默然看着他。
“小鱼都和我说了。”
林越微微摇头,打量了一下二人,“虽然我还不知道你们贪天门此行到底是想做什么,但我知道……”
他顿了下,轻声道:“你们就是小鱼的师父吧?”
这位巡天使此言一出,若是没有隔音结界拦着,被远处聚观的众人听到,恐怕就要炸锅了。
但结界内的其余二人,显然都非易与之辈,神色并无变化。
百里凤至只是微微蹙眉,开口道:“巡天使大人,您莫不是在开玩笑吧?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她表现得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似乎认定了林越是皇子。
林越眼神平静地看着巡天使,问道:“难道巡天使是想诈我?”
谢怀贤有些狐疑的目光扫过二人,似乎想看出什么猫腻来。
随即他轻轻摇头,指尖微微抬起,只见那根缭绕着金色气流的细针竖了起来,漂浮在他的指尖上方。
“此乃皇族特制的鉴血针,接触到非皇族血液,它并不会变色,可是一旦接触到觉醒后的皇族血脉,它就会以彩虹之色逐阶改变颜色。”
而此时,那根细针表面呈现淡红色。
“夏鸿氏皇子,乃是最纯正的皇族血脉,在鉴血针的鉴别下,应当是最为尊贵的紫色。”
谢怀贤眼神清冽地看着林越,淡声道:“你是夏鸿氏不错,也确实觉醒了血脉,但仅仅是最稀薄的那一层,绝非皇子。”
不可能!
这是林越心中的第一想法。
他不清楚那位炼制出来万灵炼血玉的存在,到底是何等人物,甚至对方那般大的口气,也可能是吹嘘。
但他亲身证实了万灵炼血玉那不可思议之能,连夏列的神通都完完整整地夺了过来!
能做到这种程度,怎么可能仅仅只得到一丝稀薄的血脉?
所以,肯定有问题。
这位巡天使在故意整我?受谁的命令?林越心中闪过一连串念头。
百里凤至也不敢相信。
在她看来,现在的林越要么根本没有皇族没血脉,要么就真的和夏列一样。
怎么会只是一丝夏鸿氏血脉?
“巡天使大人可否重新测一次?”
百里凤至开口道:“或许是这根鉴血针出了问题?”
谢怀贤略一沉吟,便颔首道:“那便依百里统领,重测一次。”
他一翻手,指尖再次出现了一根淡金色的细针。
刹那间,金针消失不见。
随即,林越再次感觉到掌心微微一痛。
金针再次出现,重新悬浮在谢怀贤的指尖上方时,在那淡淡的金色气流缭绕下,逐渐发生了变化。
再次变成了……淡红色。
林越眼神并未改变,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根细针。
“结果无误。”
谢怀贤的脸上重新泛起淡淡的冷意,微微皱眉看向林越,说道:“你确实是夏鸿氏子弟,能够觉醒也算是难得,但你为何要冒充皇子?真正的皇子去哪了?”
百里凤至心中一凛,当即沉声道:“还请巡天使明察,林越真的是皇子,其中一定是出了什么误会。”
她自然知道这位殿下有问题,但……
事已至此,她已无法后退,无论如何,她也只能站出来了。
退后半步,就是万劫不复。
“误会?”
谢怀贤皱眉看着她,“又能如何误会?”
百里凤至正想找借口时,却是忽然听到林越开口道:
“巡天使,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的先天神通?”
谢怀贤看向林越,问道:“你有先天神通?”
林越反问道:“皇子血脉觉醒,又岂会没有先天神通?”
百里凤至立刻美眸微亮,说道:“不错,巡天使,若非皇子,又岂会觉醒先天神通?”
谢怀贤打量了一下林越,问道:“莫非你的先天神通就是变化之术?”
林越缓缓道:“若非如此,我又岂能变成夏列的模样?或许正是因为变化之后,血脉也有所变化,所以鉴血针未能鉴别完全?”
“鉴血针查的是血脉神异,又岂会……”
说到这里,谢怀贤摇摇头,没继续说下去,而是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在此变回原形再测一次吧。”
百里凤至不由得看向林越。
她怀疑,林越的先天神通根本就不是变化之术,而是一种能够给他人也使用的宝物。
只要解除使用,就能变回林越了。
但……就在此处解除那宝物的变化,岂不是会被察觉到端倪?
而林越依然平静,也没有回避的意思。
他只是抬起手,缓缓将手掌按在了面容上,随即意念一动。
下一刻,强烈的炽烈热流滚滚涌出,瞬间遍布全身每一个角落,开始让他的身形骨骼血肉发生急剧变化。
不一会儿,他已然变回了原本林越的模样。
似乎并未依靠任何宝物。
百里凤至这才暗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感知到此时林越的气息,立刻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这与她昨晚最后见到的林越,气息上有着少许的差别,更像是最初感知到的林越气息。
准确来说,是缺少了一丝皇子血脉的本质气息。
昨晚的林越,与夏列同样有着一抹皇子气息,所以她当时并未怀疑,只当是夏列真的变成了林越。
而更早的林越,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气息很普通。
也就是她感知过很多次夏列的皇子气息,才能分辨得这么清楚。
“果然是先天神通。”
谢怀贤打量了一下林越,轻轻颔首,说道:“那我便再拿出一根鉴血针,为你再测试一次。”
他一翻手,掌心再次出现了一根淡金色的细针。
就在这时,林越忽然开口道:“慢着。”
“嗯?”谢怀贤看向他,“怎么?”
“巡天使,能否由百里凤至来驱使鉴血针测试?”林越问道。
“不可。”
谢怀贤平静拒绝,淡淡道:“或许你们还没理解清楚自己的状况,现在你等有冒充皇子的嫌疑,又岂能由你等来测试?”
还不等林越说话,就看到那金色细针消失无踪。
而林越只是感觉掌心一疼,那淡金色细针便再一次出现在了谢怀贤的指尖。
但他没有再说什么,反而眼角泛起一丝嘲弄之色。
原来如此。
这一刻,林越已经明白了。
尽管那细针上再次浮现出了淡红之色,但他已经不在意了。
“结果依然如此。”谢怀贤微微摇头。
林越看了百里凤至一眼,随即才看向谢怀贤,问道:“那巡天使打算如何处置我这个赝品皇子?”
谢怀贤有些讶异于林越的平静,缓缓问道:“真正的皇子下落何处?”
“就是我。”林越淡淡道。
百里凤至也已经发现不对了,当即横跨一步挡在了林越的面前,说道:“巡天使,你若是不信,又担心我作弊的话,再拿出一根鉴血针,让殿下自己测试,他一个凡夫俗子,莫非还能当你的面作弊不成?”
“鉴血针一共就三根,已经用完了。”
谢怀贤的目光扫过二人,冷然道:“莫非你们怀疑我这个巡天使在诓骗你们不成?”
“是吗?”林越冷笑一声,说道:“百里凤至,将他……杀了!”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他语气陡然冰冷,暴喝而出。
杀巡天使?
百里凤至先是微微一怔,但念头在瞬间闪过,眼神经历了刹那的挣扎后,还是化作一抹狠绝之色。
就在这时——
“嗖!”
‘谢怀贤’陡然整个人都化为一道乌芒凌空腾飞而起,速度惊人地向天空飞去,同时大笑道:
“看来殿下不太欢迎我,在下告退了!”
他一飞冲天的遁光已然撞破了隔音结界,大笑声顿时在青都回荡。
“果然是假的!”
百里凤至闻言,立刻冷喝道:“休走!”
响彻青都的怒喝声中,她的手中陡然出现了一杆赤缨如火的短枪。
与此同时,她浑身都迸发出了暗红色的雄浑劲气环绕,脚下的地面在瞬间崩裂粉碎,大量乱石碎片都在无形劲气中漂浮起来。
刹那间,满头青丝无风自动,赤色战袍猎猎作响!
可怕的战意,在这一刻更是直冲云霄!
随即,她浑身劲力骤然迸发,隔空就朝着那一道正极速飞退而去的遁光投掷而去!
“呼!”
尖锐刺耳的破空声中,百里凤至投掷而出的短枪在脱手的刹那间,就化作了一道暗红色的闪电!
暗红色闪电瞬间追上了那飞遁而去的乌光,贯穿而过!
“唔!”
一声闷哼,血洒长空!
那道乌黑的遁光略微摇晃了几下之后,便再次飞向了天际。
只留下一声中气不足却极为畅快的大笑回荡:
“好,好一个百里凤至!”
百里凤至仰头看着那乌芒远去的方向,微微蹙眉,看了林越一眼,还是缓缓收敛劲力和战意,沉默不语地望着天际。
林越也站在她身后,默然看着。
脑海中却依然还记着百里凤至发威的那可怕一幕。
这就是百里凤至的实力?
方才那一记飞枪,轻易形成音爆,他根本没看见半点轨迹,速度绝对远超音速,还那般巨大,论杀伤力绝对远超前世威力最大的狙击枪!
周围聚观的人们似乎也都吓傻了,久久未敢言语。
“殿下。”
百里凤至忽然转过身来,单膝跪地,低下臻首说道:“没能留住那贼人,还请您责罚。”
林越看了她一眼,问道:“方才你没有看出他的修为?”
“那贼人应该是魔道之人,亦是打破四象天关的修行者,虽道行一般,但很擅长弄虚作假,以假乱真,故而末将未能看破。”
百里凤至解释完,又低沉道:“倘若末将在全盛时期,那一枪当有望将其击杀。”
林越知道,她损失了一半精血,实力必然也是大损。
而且,还要分心保护他,不能追上去。
他沉默了一下,问道:“你现在有巅峰时期的几成实力?”
“四成左右。”百里凤至说道。
“那怨不得你,起来吧。”
林越微微摇头,便朝着那谢怀贤中枪的方向走去,说道:“去看看他受伤的地方,或许有血液残留。”
“是。”百里凤至当即颔首。
走了十几丈,便看到地面上有着一小滩血迹,很明显。
林越走上前去,拿出了一条干净的手帕,擦了擦地面上的血迹,让手帕沾满血液,随即收了起来。
“殿下方才是如何看出那巡天使是假的?”
百里凤至忍不住说道:“对方的巡天使令牌和诏书上的皇气,又怎么可能造假?”
林越看了她一眼,平静道:“刚才你心里不是应该也有怀疑的念头吗?否则你不信我的话,还敢对巡天使出手?”
百里凤至沉默了一下,才缓缓道:“是,殿下方才的气息变化之后,此人还要求检验,似乎连皇子和凡俗的本质气息都分辨不出来,末将才有了怀疑。”
她顿了下,“只是……殿下为何这般确定?”
林越微微挑眉,没说什么。
他当然是有更大的把握。
众生相可以变化成一切解析记录过的人,自然也包括他自己。
自己变成自己,这听上去似乎有些奇怪。
但现在的自己,与过去的自己,自然是有所不同的。
而众生相就能够记录不同时期的自身,将身躯外形、生机气息都伪装改变回到过去!
此时林越变化而成的,就是过去尚未融合皇子血脉的自己。
缺少的,就是那源于皇子本质的气息。
百里凤至能够察觉,是因为她与皇子夏列相处过一段时间,自然知晓那一丝独特的皇子气息。
而眼前这位巡天使,身为皇族的巡天使,居然没察觉到他缺少了皇子气息,还要继续检验,当然是假的!
林越也没想到——
如此轻易的一个试探,就试出了对方的真伪,连后续的准备都用不上了。
而且,他对万灵炼血玉有信心。
连夏列的先天神通都抢过来了,修炼起来也很容易,怎么可能是那般浅薄的夏鸿氏血脉?
最重要的是——
就算没有足够把握,他也只能这般赌了。
这一路都是这么过来的,不是吗?
林越也不回答百里凤至,直接转身往回走,同时问道:“魔道中人不是被夏鸿氏追杀吗?也敢假冒巡天使吗?”
“魔道行事,自然诡谲难辨。”
百里凤至微微蹙眉道:“不过,这般弄虚作假,以假乱真的手段,倒是让末将想起了一个曾经名声极大的魔道宗派……”
就在这时——
两人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青雀道空地上那数十匹火云驹,以及那高大华丽的宫殿马车,忽然同时冒出了淡淡的黑烟。
一阵秋风拂过,黑烟散尽。
再看那空地的神驹与宫殿,竟不过是数十只破烂木马与一间破旧的茅草屋!
方才所见,烟消云散。
“果然是贪天门。”
百里凤至缓缓道:“贪天门,贪天功为己有,挟天资为私能,最喜欢做这种欺骗他人获取好处的事情,今日那贪天门贼人恐怕就是想从殿下身上得到好处,才伪装成巡天使。”
“贪天门?”林越若有所思。
夜色苍茫,笼罩大地。
林越懒散地靠坐在院中的躺椅上乘凉,抬头望着晦暗苍穹深处的那些星子。
虽然记不清前世地球的星空是什么样子了,但这种繁星密布的夜空,看上去貌似都差不多。
今晚有些失眠。
没办法。
夏列这个杀不得也放不得的皇子,让他压抑了足足三个月,这段时间每天都活得小心翼翼,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瞒过别人,有没有什么破绽,怎么应对有可能出现的问题……
但他心里也清楚,无论他怎么思考对策,也只能暂时拖延危机,终究会迎来爆发的那一天。
三个月来,始终看不到打破困境的希望,每晚都要服用安神养气的药物才能入眠。
否则精神状态一旦变差,又正好是从夏列消失开始的,或许就会被人怀疑。
这种绝境下苦苦挣扎的心境,可想而知。
如今终于得见一线希望,犹如黑暗中寻见一抹光亮,也让林越的心情也缓和了不少。
至少有前行的方向了。
“还有九天……不,八天,她就会血脉觉醒。”
林越指尖在躺椅的扶手轻轻敲击,心中则是默默思索,“在她血脉觉醒之前,必须想办法进那洞府,但有两个难点需要解决。”
“一,那座山洞在城外的荒山,距离青都只有二十几里地,首先我要能够离开青都才行。”
林越皱起眉头,“不过,我若是贸然离开青都,有点太明显了。”
虽说百里凤至再也没有找过他,这些天他也特意试探过,并没有人监视他,显然对他没什么怀疑了。
但他毕竟是曾经的‘嫌疑人’,即使暂时消除了嫌疑,也只是暂时的,百里凤至不可能真的完全放心他。
他若是突然离开青都,自然会引起注意。
一旦有人跟踪,他还敢去那山洞的话,岂不是徒增嫌疑?
“如果使用众生相的话,很轻易就能出城,出城的路引也不难解决,但众生相只能让一人使用……”
林越微微眯起眼睛,又瞥了一眼身后的屋内,立刻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不可能让苏子秋变回原样,再将其一人留在青都。
万一被发现了,那就彻底完了。
而且,他一直怀疑那百里凤至有办法搜寻夏列的气息,只是因为夏列的气息已经被改变了,所以她才找不到。
但,如果他让苏子秋变回原样的话,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对了。”
林越忽然心里一动,脑海中闪过了一个想法:“再过七日,就是九月初九重阳节!”
也不知道是平行世界的巧合还是怎么回事,这个仙侠王朝世界,也是有重阳节的。
毕竟连中秋节都有,有重阳节也就不奇怪了。
九为阳数,九九则是两阳数相重,故曰‘重阳’。
在重阳节这一日,无论是中原还是凉州这等边陲小城,一向都有登高祈福、拜神祭祖的习俗。
到那时,青都会有很多人出城,扫墓祭祖,登山祈福。
这是一个出城的好机会。
等到那天出城的话,就再正常不过了,而且也确实需要登高爬山,正好方便他去那座隐蔽的山洞。
或许,百里凤至都未必会派人跟踪他。
想到这里,林越的眼睛不由得逐渐亮了起来,随即又冷静下来:“不过,百里凤至也是有可能派人跟踪的,也得想想该怎么应付。”
总之,他已经决定了,就在重阳节那天出城。
“第二个难点,就是打开那山洞之中的洞府秘门了。”
林越靠坐在躺椅上,缓缓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着当日在那山洞之中所见的场景。
虽然当时带了火折子,但还是太过昏暗,他也没注意到那山洞尽头的石壁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确定有一面较为平整的石壁。
“最近看了不少书,我倒是知道九宫八卦的洛书数字。”
林越睁开眼睛,微微皱起眉头,“但必须要洞府的原主人赤手拍击石壁,才能打开洞府秘门?”
他甚至都不确定洞府的原主人是谁。
在那山洞的深处,是有两具尸体的,他在其中一具尸体的身上找到了众生相这件异宝。
洞府原主人如果不是这两具尸体的话,难不成还要找到真正的洞府主人?
这些都是未知数。
“不管怎么样,至少有一试的价值。”
林越深吸一口气,“这些天尽量推演细节和可能性……一切,就看重阳节那天了。”
……
时间一天天过去,林越依然保持着每日去道院书屋看书的习惯,尽可能少生波折,避免引起注意。
终于,青都迎来了庆元十五年的重阳节。
偷将天上千年艳,染却人间九日黄。
在这个世界,菊花还只是一种高尚的花卉,啜菊、啖菊、插菊等举动,也并不会让人有什么无端的联想。
青都地处凉州西北,虽然气候颇为干燥,但菊花的耐旱性很强,所以青都附近种植的菊花种类数量也是颇多的。
今日的青都,早已被菊花点缀满城。
踏秋、登高、赏菊等风尚早已盛行,不少人家皆是亲友集体出城游玩,在山野里铺草为席聚饮,以肴酒登高眺远,规模颇为壮观。
由于今日出城的人实在太多,青都各个城门口的城卫军也只是简单查一下路引,就放人出去了。
刚过巳时。
辘辘的马车声中,一辆颇为简陋的灰蓬双辕马车,自青都西城门内摇摇行来。
马车前室正坐着一个穿粗缯布衣的年轻男子,面貌俊秀,唇角带笑,双手略显生疏地抓着缰绳,驾驭着这辆一马轺车。
官道上,时不时就有一辆马车从他身边奔驰而过,将他的马车甩在身后,又或是肥马轻裘的富家子弟一路疾驰,轻易将他赶超而过。
“真是够慢的。”
林越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前方这匹拉车的马儿,虽然是瘦了点,拉车速度不快,但胜在便宜,租一日只要四钱银子。
今日租马车的人太多了,若非他在车马铺有认识的人,恐怕连这辆破车都租不到。
他虽然有不少银子,完全可以租更好的,但眼下也不方便拿出来。
不合人设。
这种节骨眼,还是尽量别引起注意了。
离城门远了些之后,林越又拉开了车厢的帘子,转头看了一眼躺靠在车厢内的苏子秋。
昨晚喂给她的困魂水还没到时间,此时她依然处于昏迷状态,估计起码还要两三个时辰才能醒过来。
距离那山洞所在的那座山,也就二十几里地。
其中一大段路都是官道,用不了多久,而后半段的山路虽然崎岖些,但也用不了太久,不到一个时辰就能赶到那座山附近。
……
日上中天,秋风渐起。
此时万里金天,秋风若雌黄,重云如画笺,涂抹开了一幅云开见日的绝妙丹青。
高远的秋日下,马车来到了一片山间荒野。
崎岖的山路让马车颠了许久,终于在一座矮山的山脚下停了下来。
“终于到了。”
林越用力拉住缰绳,停下马车后,观察了一下周围。
这片山野间显然是人迹罕至,这一路上也没看到青都踏秋的游客往这边走。
确定无人之后,他便驾车进了一片宽阔的杨树林之中,直到深入一段距离,才将马车停下,拴在了一颗高大的杨树下。
这么做,也只是为了把马车简单的藏起来而已。
要是拴在官路附近,就容易被路过的人发现,要是趁他不在把马车偷走,那他就得走回去了。
“该走了。”
林越掀开马车的帘子,上身探入车厢之后,从怀中摸出了半颗青灰色的丹药放入口中,然后故作轻柔地把昏迷的苏子秋从车厢里抱下来,随即将她背在了身后。
这三个月来,苏子秋都没怎么好好吃饭,整日就是菜粥加药粉,自然是极其瘦弱的,体重轻得不可思议。
约莫不到一米六的个子,只有六十斤左右而已。
若非有皇族血脉的神异,这么养着恐怕她早就死了。
林越好歹练过道家玄门的养生法,武练和呼吸吐纳之法都是一等一的,身体比常人好不少,体力也极好,背着一个六十斤的人爬山,倒也没什么难度。
杨树林内只剩下落叶被踩碎时的动静。
日光穿过重重枝叶,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碎影。
秋风忽而拂过,碎影摇曳不止。
林越背着昏迷不醒的苏子秋,在白杨林之中默默地走了一段路之后,忽然脚步一缓,身体微微颤抖了两下,单膝跪了下来。
下一刻,他的脸色豁然变得苍白,张开嘴想要呼吸,却是喘不上气。
随即,翻了个白眼,便一头栽倒下来,侧身躺在了满是落叶的地面上。
而苏子秋也跟着摔倒在了一旁。
两人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恍若两具尸体。
唯有秋风轻轻吹过,拂动枝叶。
树影渐移。
转眼间,一个时辰过去了。
苏子秋缓缓睁开眼睛,发现眼前并不是那熟悉而可恨的床幔,而是一片遮住阳光的斑驳枝叶。
她呆了一下,极其费力地转头看向旁边,发现她正身处于一片白杨林之中。
“这是……在哪?”
苏子秋张了张嘴,勉强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
她又勉强转头往另一个方向看了看,余光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赫然是林越,正昏迷不醒地躺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
苏子秋不由得一愣。
这个该死的家伙,怎么倒下了?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林越的脸色苍白,几乎没什么血色,气若游丝地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
苏子秋心中有些茫然之余,又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这家伙现在变成这幅模样,正是她逃脱的大好机会!
她尝试着翻身,但浑身瘫软无力,双腿更是因为体堕截瘫,动都动不了。
这也是她没有选择去趁机杀死林越的原因。
苏子秋死死地咬着牙,拼尽全力让自己翻了个身,然后开始尝试用无力的双臂支撑身体,试着拖行着慢慢逃走。
但她现在这点力气,根本支撑不起来自己的身体。
只见她费了好一会儿的功夫,也只是勉强往前爬行了约莫……一尺的距离。
苏子秋又看了看林越,确认他还没醒,继续往前爬。
至少她还能动,就有希望逃走。
又过了半晌。
苏子秋又爬出去了半尺距离之后,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阵挤压落叶的声音,不由得脸色一僵。
“你也太慢了吧?”
只听熟悉而可恨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也随之向她靠近。
然后,一只脚踩在了她的背后,顿时将她勉强支起来一点的身体,彻底压趴了下去。
苏子秋浑身微微颤抖,又是绝望又是愤恨,随即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转了过来,眼前再次出现了林越的面容。
“这么久,你就爬出去这么一点?”
林越笑容嘲弄地看着她,随即蹲下来,随手拍掉她身上的落叶和灰尘。
——倒不是帮她清理,主要是等会儿还要背她上山。
“你是故意装作昏迷的?”苏子秋咬着牙,死死地盯着他。
“只是比你醒得早一些而已。”
林越随意瞥了她一眼,又开始拍打自己身上的灰尘和落叶。
“什么意思?”苏子秋声音微弱,但还是能听出那发自骨子里的恨意。
清理完了,林越蹲在她身旁,笑吟吟地说道:“这些日子每天你都在昏迷中,你可能不知道,那位西北关的大统领,百里凤至,她来青都找你了。”
“百里凤至?”苏子秋顿时一怔。
虽然她心中生出了一丝希望,但她并未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既然这个谨慎狡诈的贱民敢告诉她,那必然是有把握让她见不到百里凤至,否则以其性子,不可能让她知道一星半点。
他让她知晓这些事的唯一目的,就是折磨她的精神。
——希望是最美好,也最折磨人的存在。
林越从袖口中取出了一颗乌麻散,捏住苏子秋的脸颊,将乌麻散强行塞了进去之后,这才将她背了起来。
一边往山林深处走去,一边随意说道:“让你失望了吧?我只是担心百里凤至派人跟踪我,所以装作忽然病发昏迷,伪装濒死的状态,试探一下有没有跟踪者而已。”
百里凤至如果派人跟踪他,自然是不想让他离开青都,也不会让他轻易死。
所以,林越就服用了半颗‘龟息散’,让呼吸和心跳减弱,借此试探一下是否有跟踪者。
这丹药是他通过一次一响级秘密之中得到的。
龟息散是道家修行人炼制的奇药,虽然不算什么灵丹,但也是极其罕见的。
此药可以用于身中剧毒之时,极大降低呼吸和心跳,血液流动也会随之减缓,就像是濒死状态,从而延缓毒素发作,争取到救命的时间。
他只服用了半颗,可以维持一个时辰左右。
倘若真的有百里凤至派来的跟踪者,想必是武功极高的江湖武夫,一旦发现他倒下,就算隔着一段距离,应该也能看出来他正处于濒死状态。
到时候,为了救他或者查探他的情况,自然会现身。
“可惜,这场戏算是白演了。”
林越惋惜地感叹道:“看来百里凤至真的认为我的嫌疑低到可以忽略,并未派人跟踪,我准备后的几个后手都没用上。”
他也有些意外,百里凤至居然比他预料中的还要相信他?
或许,是因为……
林越忽然回想起在刑狱那天,百里凤至和涂老道私下谈过之后,与他再见之后的那些奇怪行为。
不仅探查了他的身体,还划破了他的掌心。
真是奇怪。
也不知道老酒鬼到底和百里凤至说了什么?
怀着心中的疑惑,林越也懒得多聊什么,一路背着苏子秋,安静无言地往山上走去。
虽然山路颇为崎岖,但还好这座矮山的山势较缓,爬起来也不费劲。
不到半个时辰,林越便已经到了山腰,按照上次走过的路线,拨开一丛丛高大的野草,终于来到一片天然的石林附近。
“快到了。”
林越微微侧头,用余光瞥了一眼背后的苏子秋,唇间泛起一抹笑意。
“该让您恢复尊贵的皇子身份了,夏鸿列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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